第24章 你们可要多教教他

虽然祝芳白已经没有什么精力去管何冬炎，大大小小事情也随便他自己瞎折腾。

        但毕竟是自己亲生儿子，看到何冬炎满身粪臭回家，心里还是有几分心疼的。关心的话语出口却不知变了味，听起来夹枪带棒：“看吧，当年不听我的话放弃高考，现在才会在这里养猪。要是你听我的话……”

        听惯了这些阴阳怪气的话，何冬炎没什么特别大的情绪，闷头不回嘴，往房间走，再把门一关，顿时耳根子清净。

        等何冬炎调整好情绪，再回到猪圈，看见祝芳白拿着铲子在处理猪粪。

        “你看看你这猪圈，也太脏了，难怪猪不生病吧。猪圈要是清理不干净，猪就容易得传染病。甚至要是猪都尿在猪圈，猪圈容易潮湿，一潮湿也容易得病。这些你不是早知道了吗？小时候喂了那么多猪也没学到点儿……”祝芳白教训着，讲了一会儿见何冬炎傻愣愣地看着自己，“你看着我干嘛？自己来清理。”

        何冬炎怔怔地看着，看母亲佝偻的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压弯的腰。

        尽管祝芳白从来没说，但何冬炎知道，这个女人身体大不如从前了，由于常年劳累，积劳成疾，洗碗的时候双手会抖，夜里经常咳嗽，这两年又添白内障、青光眼等多种疾病，身体健康状况很差，但祝芳白从来不说一句。实在坚持不住了，自己悄悄地用拔罐的偏方土法应付一下。

        大多时候，何冬炎也都是抢着脏活累活，不让祝芳白去做。其实何冬炎深知，祝芳白表面上乐得清闲，可暗地里还是偷偷地做。

        在这一刻，何冬炎忽然希望母亲能回到和人吵架的那个时候，想听到她震耳欲聋的洪亮嗓门。

        何冬炎走上前，从祝芳白手里接过铲子，用久违的心平气和听着她念念叨叨：“在我看来，这些小猪可比你们这帮小崽子好养多了。只要多喂点东西吃，花点儿心思就能长大。”

        “是。”何冬炎轻轻地应了一声，第一次对祝芳白的话表示了认同。

        祝芳白抬头看着何冬炎脸上淡淡的笑容，停留了几秒。

        孩子，好像终于开始长大了。

        何冬炎发现自己从父母身上学到的所谓养猪经验只是凤毛麟角，在养猪领域他还是个“门外汉”。从前他只当做养猪，只要提着猪食桶上下撺掇，把那些猪的一日三餐喂饱就行。现在养猪成为了事业，别说要把猪养肥，就是把猪养活，都是一门大学问。

        所以何冬炎半夜要爬起来，到猪圈把猪都赶出来“起夜”。

        何秋分周末在家的时候，也会来帮帮何冬炎，给他搭把手。

        这几日，祝芳白开始喜欢上了窜门活动。带着几个鸡蛋去别家窜门，聊着聊着就说起养猪的事情：“我看你们家猪养的挺好啊，养多久了？”

        聊得起劲了，再顺水推舟求个人情：“你们都是老前辈，冬炎什么都不懂，你们可要多教教他。”

        要是有人迟疑着，不想传授自己家秘诀了。祝芳白还知道拿人软肋，提一提陈年旧事：“我们家老何，以前没少帮你们忙吧？”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总归是对何冬炎会热情一些，有时候还主动喊他交流交流养猪经验。

        这直接导致在之后的某段时间里，总有人拉着何冬炎传道受业解惑，而且态度是异常的热情。

        祝芳白还不让大家说，是自己动员他们帮忙的。

        “都是应该的，都是同村人嘛。”

        “我们互相照顾。”

        帮了忙的人，就找这些借口搪塞过去。

        其实何冬炎很聪明，他早就有所察觉，也知道是祝芳白不让他们说，他便默默地接受这一份来自刀子嘴豆腐心的母亲的心意。

        何冬炎情绪好转，创业的热情也高涨起来。

        家人是一种奇妙的关系。他们会在琐碎的日常里控制不住吵嘴，互相嫌弃。可又会在彼此困难的时刻，相互扶持，成为照亮彼此的光。

        何冬炎觉得，他从未像这样牟足了劲儿，每天都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

        这一年，他一边自学兽医学科，一边请教叔叔伯伯，学习打针、配药、看猪病、雌雄阉割手术等技术，就这样一步一步地学会了饲养的饲料配方，饲料添加剂的配给和使用，掌握了养猪技术。

        也比以前会说话了些，懂得人情世故。

        有时候兽医去看诊都会带上何冬炎，让他在无形之中积攒不少经验，慢慢地学会给猪看病吃药。

        再到后面，也能看一看家人生病发烧的小毛病，何冬炎也能自己打针配药，节省每一分钱。

        得空的时候，何冬炎就到云和县城逛，主要就是逛书店。

        云和县城里唯一一家新华书店，那是文艺青年、知识分子最喜欢去的地方，没有之一。

        几十平方米大小的空间。天花板上有几个常年没打开过的白炽灯。何冬炎一度怀疑那都是装饰品。自然光透过几个小窗户打进书店里，最中央的位置，正好贴着一排字：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每次一进书店，他都会习惯性地先抬头去看这一排字，然后心里默念一遍。

        上万册图书挤在书架上，密密麻麻的。书架顶上写着分类的标签。书店的书价格不菲，而看书的大多是学生，所以在书店的都是来阅读的，并不会买。

        举着一本书，蜷缩在过道角落，能坐上一整天。

        何冬炎发现，除了书店，还有一个淘书的好地方，那就是小书摊。

        书摊一般会在人流密集的地段，卖书的老板在地上铺一大块布，把书一本本摊开，自己一边卖书，一边看书。

        地摊上基本都是印刷粗劣的小人书、武侠书，比如山寨版的金庸武侠小说。

        记得在高中时期，同班的男孩都是金庸迷，女孩就追琼瑶的《窗外》、《一帘幽梦》等。

        何冬炎逛遍县城街头巷尾大大小小的书摊。

        哪个地摊的书最实惠，哪个地摊的书什么类型最多，他都能说出来。

        每次上县城，他就会趁着这个机会沙里淘金，遇到一些关于养猪技术的书籍，如获至宝，带回去没日没夜地啃。

        一来二去的，何冬炎和书摊的老板都很熟识。

        这里面，何冬炎最喜欢去的，就是一个叫杜承业的书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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