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就是那个姑娘
杜承业为人热情又实诚，还有情怀，自己也爱书，一边卖书，还会回收二手书。知道何冬炎要找养殖业的书籍，看到有合适的还会特意给他带，一次两次的不肯收钱。何冬炎不能让人吃亏，就将家里看完了的旧书打包送给杜承业，称作“以书换书”。
两人相交甚好，有时候也会聊一聊家里的事情。
在人来人往的街头，伴随着嘈杂的声音，他们盘腿坐在石阶上，畅快地聊起这个世界的变化。
何冬炎有时候觉得自己也真的很是奇怪。面对身边的人，总有千难万难的说不出口，面对陌生的人却有滔滔不绝的千言万语。
也许是因为距离产生的安全感吧。
这种随时随地都能切断的联系，也让彼此之间的秘密变得无关紧要了。
这天何冬炎又来了书摊。
“这么多新货呢？”何冬炎望着满地堆积的书。
杜承业乐呵呵地笑，从坐着的身后又拿出一本：“你看，这本《母猪的产后护理》我一看到，就立马给你留下了。”
冬炎开心地接过去：“杜老板，上次我给你的那一堆书还在吗？我的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可能掺进去了。我能不能拿回来？那书对我很重要！”
那本书是吴明诚留下给他的，这两天他正想拿出来继续看，发现找不到了，猜测是不小心被混到这些旧书里去了。
何冬炎快速扫了一眼书摊，没有看到。
杜承业想起来：“那本书昨天被一个姑娘买走了。”
因为当时姑娘欣喜的神情，让杜承业有点印象。
见到何冬炎低落的情绪，杜承业沉思，想出法子：“这样，我过两天去进书，保准给你找一模一样的。”
“谢谢杜老板，不用了。”何冬炎解释，“因为那本书是我一个比较重要的朋友送的。”
虽然心里难受，可顾及到杜承业的情绪，何冬炎装作云淡风轻安慰起他:“换个角度想，至少这本书到了需要它的人手里，也是发挥了它的价值。”
杜承业很是歉疚，往何冬炎怀里又塞了一本书：“这本我送你的了。我最喜欢的……”
没等何冬炎低头看，杜承业忽然间喊起来，指着马路中央一个骑着自行车远去的女孩背影：“冬炎！好像就是那个姑娘！”
何冬炎追溯到目标人物，起身一路跑着，本来都快追上了，路上又被人绊了一跤，最后一眼捞到女孩骑着自行车消失在拐角处。
“实在不好意思啊。”绊了何冬炎的人道歉。
何冬炎身子还没转过去，背对着朝那人挥挥手：“没事。”
“哎？冬炎？”
听到身后的人叫出自己的名字，何冬炎这才疑惑地转过身。
是他的高中同学王志文。
“冬炎！冬炎！我，王志文啊！”
何冬炎后知后觉地跟着笑了起来，低头看见自己袖口上沾染的猪粪，连忙将手背到身后：“志文，好久不见了。”
“这可太巧了吧，居然在这里遇到你了……哈哈哈……咱们都好久没见了吧。”王志文眯起眼睛，掰着指头认真数，“从高考结束到现在……居然6年了！”
王志文感慨着：“班里好多老同学，有时候路上碰见都不认识了。”
6年……何冬炎恍然间意识到，时间居然过得那么快。
王志文是何冬炎高中时期为数不多讲得上话的朋友。因为他们家里情况差不多，两人又都很喜欢画画，闲来无事就在白纸上涂涂写写，还合作出过好几期的黑板报。
王志文颇有些激动，习惯性地揽住何冬炎的肩膀，半是抱怨：“你这小子，高考之后就没见过你了。连兄弟也不要了，同学会也不来。”
“你怎么就弃考了？多可惜啊。蓝老师都……”
“不过我也没什么好说你，我也没考上，五十步笑百步，哈哈。”
何冬炎不太愿意再谈论那一天，那总会让他想起离去的父亲。
王志文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何冬炎的沉默，转移了话题：“你现在呢？忙什么？”
“我……”何冬炎想到自己一事无成的，不禁有些惭愧，“今天来镇上书店逛一逛，给我妹妹买学习资料。”
“买《母猪的产后护理》？”王志文疑惑。
何冬炎挠挠头，笑了：“这本我自己看，我先前挑了几只猪秧子养着，就学习一下。”
“原来是当上猪倌了！现在养猪很热，我们村也好多人在养猪。”
王志文的追捧更让何冬炎感觉到不好意思，他从嗓子咳出干燥的笑声迎合：“刚起步呢。你呢？”
从刚才见面，他就觉得面前的王志文比以前看起来更精神焕发了。现在细细看，确实细皮嫩肉的，不像是干了苦活累活的人。
王志文的声音略略抬高：“我也就是一给人打工的，现在在赤石玩具厂当玩具设计师。”
“玩具设计师？我还不知道你有这门手艺。”何冬炎心道，也难怪，在工厂里面，不用日晒雨淋的，皮肤都养白了。
“咳，那年没考上大学，我就拜师学艺去了，学了木工。后来我一个亲戚，在玩具厂子里上班，听到招设计师的消息，就介绍我去，我都上了一年了。”
何冬炎听着新奇，他守着家里的田地，倒是没注意到这乡里还办了一个玩具厂。
“赤石乡首个木制玩具企业，外贸骨干企业。”王志文竖起大拇指，玄乎地介绍起来，“原来是个农机厂，现在成了赤石玩具厂，听说外销产值一年有8万多。”
说起玩具，何冬炎还停留在吴明诚给他说起的那些上海故事里。
每年吴明诚回上海探亲后，总是会给他们几个孩子带一些小礼物，不是糖果就是玩具。
记得有一次吴明诚带了一只铁皮青蛙，只要拧紧发条，青蛙就可以在地上扑腾好一阵子，活灵活现，憨态可掬。此后只要他放出这只青蛙，哭鼻子的何秋分就会笑起来。
是那些礼物，一点点搭起了他和摩登上海的桥梁。
但何冬炎没想到，有一天，这座桥梁竟然还搭到了自己的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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