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葬礼
转眼就到了六月中旬，奥黛丽的葬礼。
管家特地给沈虞准备了一套纯黑的礼服，出门的之前还下了会儿小雨，放晴后，南星便在天上盘旋了一会儿。
管家送三位王子上马车，威尔利正巧从车窗往天上瞅，一眼就看见了飞个不停的南星，他新奇道：“今天正好有乌鸦在天上飞，还挺应景。”
在奥尔尼亚，乌鸦一般预示着不祥和灾祸，但葬礼日出现则不同，传说乌鸦是死神座下的使者，它的出现是说明要迎接亡灵去往极乐天堂。
沈虞闻言，隔着窗看了他一眼：“那是我养的鸟。”
“？”威尔利迟疑道：“你的鸟不是客厅里那只金丝雀吗？我说的是天上那只乌鸦。”
“我说的也是那只乌鸦。”
“……”威尔利呆滞的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咆哮：“赫斯！你有病啊！？”
就连一向淡定的艾利都没忍住给了他一个复杂的眼神。
在宗教盛行的奥尔尼亚，饲养乌鸦完全就是一种无法理解的神经病行为，因为说难听点，乌鸦就是晦气的代名词。
威尔利还在不断大叫：“天哪！葬礼结束后，我就要立刻从这里搬走……我已经不干净了！”
沈虞笑了笑：“那你最好说到做到。”
“走了，雷恩。”他催促车夫。
从庄园去往格斯公馆的路，沈虞几乎都已经很熟悉了，因此方向一有不对，他就立刻察觉到了：“雷恩？你拐弯做什么？”
“殿下，是前面的两位王子拐了，我们不跟着么？”
沈虞眉头一皱，掀开厚重的门帘一看，果然看见前面两辆马车走得正是这个错误的方向。
他对着正在天上飞的南星比划了个手势。
南星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一个俯冲撞入了三王子的车窗里。
果不其然，下一秒，威尔利的呐喊爆发了出来：“赫斯！！让你家乌鸦滚出去！”
沈虞反问他：“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诶？你居然发现了……哎呀，死鸟离我远点！我们没打算去哪，就绕点路去邮局取点东西，快让它出去！不然我真的不客气了！！”
“南星，回来吧。”
沈虞伸了只手出去，让南星飞回来落上。
“雷恩，这条路上有邮局？”
“是的殿下，而且走到尽头有个分岔路口，左转能回到去往格斯公馆的路上。”
确定了后，沈虞便没再说什么，重新放下了门帘。
葬礼在格斯公馆的后花园里举行，场地很大，周围的灌木丛郁郁葱葱，被人工插满了白色的鲜花。
沈虞他们到的时候，天空又开始下起了小雨，夏季的雷阵雨最是烦人，谁也不知道它会在什么时候落下来。幸好管家心思细腻，早早在马车里备好了黑色的大伞。
葬礼举行的场地是露天的，于是雷恩自觉替沈虞撑好了伞，跟在他身后进去。
格斯正站在花园门口接待来客，短短四天他又瘦了一圈，穿着一身黑，胸口插着白花。沈虞走进去的时候，格斯也给了他一朵。
沈虞伸接过，目光触及对方灰暗苍白的脸色时，还是说了句：“格斯先生，节哀顺变。”
说完，他把白花插进了胸前的口袋里。
奥尔尼亚国的贵族或者有钱人家在举行葬礼的时候，其实更喜欢用水晶棺封存遗体。因为按照习俗，人去世后的第三天就该安葬了，那个时候的遗体大多都还保存完好，宛如生前模样。
但奥黛丽显然不能，这已经是她死的第七天了，而且死于非命，再如何遗体也不会好看得起来，所以格斯给她准备的是一口黑棺。
棺椁就安置在整个场地的正前方，由一辆定制的无顶马车装载着，里面铺满了鲜花。一会儿应该会由格斯亲自驾马领路，去往安葬地点。
葬礼氛围肃穆，神父站在棺木前手持圣典做祷告，所有宾客也分列两侧，按照礼仪双手合十。
雨声淅淅沥沥，越下越大，乌云深处还时不时酝酿几声闷雷。压抑的环境里，沈虞忽而听见前头传来了抑制不住的哭声，而且还有点耳熟。
他微微侧过脑袋看去，只见一个面容憔悴的妇人正趴在棺椁边上，呜咽的哭着，怀里还抱着奥黛丽的遗照，黑白照片淋了雨，水滴正好从照片里姑娘的眼角滑下，像是也哭了一样。
是格斯的夫人，沈虞看了好几眼才认出来。
因为变化实在是太大了，格斯夫人曾是上流圈子里有名的美人，每次出席各大场合的时候，她从脚到头发丝都是精致的。
在公爵的记忆里，对她印象最深的是那万年不变得红唇、张扬的眼线、和满身闪闪发光的珠宝首饰。
而眼前这个女人，朴素苍白甚至衰老，和记忆中的一点也不像。
一个人死了，痛苦的却是活人。
奥黛丽还有个姐姐，沈虞突然想到。
安蒂·格斯，那个在三年前嫁给了国王的女人，传闻她拥有着超越卡西芙王妃的美貌，因此才能让国王对她一见钟情。
沈虞找遍记忆，发现公爵其实并没见过她，因为正是在国王打算娶安蒂，举行婚礼的前一个星期，他把赫斯这个前宠妃的儿子送去了格里切斯。
也正是因为如此，安蒂在还没成为王妃前就直接名声大噪，祸国之名满天下。
这样的美人，应该是人群中一眼就能看见的，而且作为奥黛丽的亲姐姐，她应该和格斯夫人一样，站在棺椁边上才对。
可是没有，沈虞环顾满场，并没有找到符合条件之人。
难道，安蒂没有来参加奥黛丽的葬礼？
她可是奥黛丽的亲姐姐！
【可能她们姐妹的关系并不好？】南星听完沈虞的心声，也觉得奇怪。
“……也许吧。”
就像，如果威尔利死了，估计赫斯公爵不仅不会去参加葬礼，甚至还会拍手叫好，在家里偷偷开酒庆祝。
这么一想，好像就立刻能理解了。
葬礼临近结束，奥黛丽的棺椁已经要被抬去安葬了。
因为下雨，地上有不少被打落的白花，洁白的花瓣落在泥泞的土地上，染上了污浊，甚至还要被人一脚碾进泥里。
沈虞本想看看雨是不是完全停了，结果他的脑袋刚探出伞外，就见在刚刚被雨伞边缘遮住的死角里，两位王子正和格斯站在一起，三人似乎在交谈着什么。
沈虞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却能清楚的看见威尔利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交给了格斯——正是他们来的路上，他们俩特地要绕远路去邮局取得一个小盒子。
居然是要给格斯的么？
眼看着格斯拿了东西，竟转身往被抬起的棺椁出走去，沈虞眉头一皱想跟过去看看，结果身后正替他撑伞的雷恩见他动了，立刻也要跟上。
沈虞道：“雨已经停了，你可以……”
话未说完，他胸前的白花意外飘落了，掉在了面前的一洼积水里。沈虞下意识目光随之看过去，却看见了水里的倒影——
在他的身后，雷安左手举伞，右手却正缓缓从胸前的衣服里，抽出一把……
刀！
瞳孔骤缩，沈虞立刻要转身去夺！面对面的，雷恩手中之刀却已经高高扬起了，雪白的刀刃在灰暗的天光下，反射出森冷的寒光。
“去死吧！！”雷恩面目狰狞，刀尖对准沈虞的眼睛狠狠刺下——
来不及了，沈虞下意识闭眼，脑子里甚至已经开始习惯性复盘这一天里的一切。
“噗嗤——”
是刀刃刺入血肉的声音，下一秒尖叫声起此彼伏，简直要摧毁耳膜。
一滴一滴鲜血落在沈虞的脸上，还是温热的，他愕然睁眼。
没有等来想象中的巨痛，一睁眼，刀尖近在咫尺，在他眨眨眼，睫毛就能触及到的距离，却无法再靠近一分。
刀刃被人紧紧握住了。
“滚你丫的。”
雷恩被来人一脚踹翻，立刻有反应过来的下人冲上来将他狠狠压制。
沾血的匕首滚落在地，宴祁白看了眼自己皮肉外翻、血肉模糊的手心，忍不住嘶牙咧嘴的抱怨道：
“这也太疼了吧，公爵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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