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伤口
消毒水不要钱似的被一瓶一瓶倒在血乎刺啦的伤口上，刀痕太长太深，沈虞只能先用消毒酒精给他整体冲洗消毒，再用医用棉球擦拭伤口周围的血迹。
附近最近的医院在五公里之外，格斯公馆的私人医生今日又刚好因故请假，幸好还有个急用医药箱，里面的工具还算完善。
“公爵大人，你的脸上沾了我的血，都脏了。”
宴祁白一边痛的额头冒汗，一边还能继续用另一只完好的手大胆的去触碰沈虞的脸颊,语气一如既往的欠揍。
“闭嘴。”沈虞皱着眉继续操作。
血淋淋的手掌被他细致的一点点洗干净，伤口边缘外翻，露出里面模糊的血肉和一点隐约可见的白骨，沈虞注意到他手指甚至都在微微颤抖，显然是痛狠了。
都这样了还不忘记犯欠。
“好凶啊。”宴祁白压低声音。
沈虞抬眸剜了他一眼，手里加重了点力道。
“嘶——”宴祁白被刺激的眯起了眼，眼尾都痛红了。
活该。
沈虞拿过纱布，在他的手掌处缠绕了几圈，最后在手背系了个活结。
宴祁白不死心：“我想要蝴蝶结。”
“……”
沈虞皱眉看了他一眼，后又站起来把用完的纱布丢回了急救箱里，他没有理会宴祁白，而是转身面向了屋里靠墙站着的惴惴不安的众人。
刚刚事发突然，受袭的又是身份尊贵的公爵大人，这可把所有人都吓坏了，而且作为目击者一时半会还都无法离开。葬礼算是毁了一半，但时间到了该下葬还是得下葬，只不过经此一事，倒显得有些匆忙，很多人更是无心再悼念。
雷恩被粗绳五花大绑丢在角落里，由好几个强壮的下人看着。
沈虞一步一步往他的方向走过去，他虽面无表情，但气势着实冷的可怕，好几个本来站的离角落比较近的人，见此都忍不住避开了。
脚步停在了雷恩的面前，他正被束缚着跪趴在地上，脑袋以一种艰难方式扭曲着抬头瞪视沈虞，眼里满是怨毒。
沈虞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抬腿一脚踩在了他的脸上，用力下压——
“砰！”雷恩的脑袋被狠狠的碾压撞上了地面，连续好几次，他的脑侧甚至已经内陷下去了一块，接触的地面上淌出一大片鲜血。
周围人绝大部分都是普通商人，或是一些娇生惯养的少爷小姐，又哪里见过这种血腥的场面，一个个都别过脸去不敢在看，甚至还有几个胆小的被吓得哭了出来。
沈虞看着雷恩那张浸泡在他自己血水里的脸，确定他已经被踩的神识涣散，眼神再也怨毒不起来，才收回了脚，问他：“谁派你来的？”
他没有问你为什么这么做，而是直接问是谁派你来的。
雷恩颤抖的喘息，巨大的疼痛让他控制不住的浑身痉挛，肢体失控，只能像一滩烂泥一般蜷缩在地上。但沈虞又在施暴的同时将分寸把握的恰到好处，让他不至于完全神志不清，回答不了问题。
沈虞见他不说话，蹲下身，以一种更具威压的姿态又问了一遍：“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没有人指使我。”雷恩转动眼珠看他，他的眼部因为肿胀充血红的甚至有些诡异，像是随时要爆炸开来：“看不惯你不行么？凭什么你们这些贵族能永远高高在上？明明都是一群酒囊饭袋的废物，凭什么能一直踩在我头上？”
他说这话的时候，甚至还被咽喉处倒灌的鲜血呛了一口，重重咳出了一大片猩红，可他依旧神经质的痴笑着，神色迷离又疯狂：“知道吗？其实我杀过人……也是一个贵族，平时那样颐气指使、高高在上，可死到临头还不是像条狗一样在求我？”
“公爵大人我问你，刚刚我就要杀死你的时候，你为什么闭上眼睛？是不是也害怕了？是不是也想像那个人一样，求我不要杀你？哈哈哈哈……咳咳咳，就像一条狗一样对我摇尾乞怜？哈哈哈哈……”
简直疯了。
这是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沈虞一言不发，抓着他的头发就想继续往地上撞，却不想被横插进来的一只手阻止了动作。
修长有力的手指紧紧圈住了他的手腕，沈虞微顿，视线顺着手背上那脉络分明的青筋一直延伸到来人的脸上，他心情不虞的冷冷吐出对方的名字：“宴祁白。”
“在呢。”宴祁白朝他笑了笑，又抬起另一只包了纱布的手晃了晃，道：“好歹我也是受害者呢，也给个机会让我审审？”
沈虞目光落在他那只伤手上，定定的看了几秒，松了手。
宴祁白蹲在了沈虞让出的位子上，俯视着地上脑袋都变了形的人，意味不明的一声轻笑，他的气质在一瞬之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像是丛林中慵懒蛰伏的野兽刹那间睁开的眼睛，那双不带任何情绪的灰眸冰冰冷冷的擒住了自投罗网的猎物。
“在我面前演戏？”宴祁白看着他，嘲弄道：“我十七岁演技就比你好了。”
“你不过……也是赫斯的狗罢了。”雷恩艰难吐出这几个字。
宴祁白笑了，他俯下身凑近，近乎是用气音在说话：“我是心甘情愿当他的狗，可你呢？”
雷恩刚面露鄙夷，下一秒宴祁白的话却让他如遭雷劈。
“你其实是被人拿秘密要挟的，对吧？”他轻轻一笑，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意：“那你猜，我知不知道你的秘密呢？马歇尔先生？”
“你……！”雷恩死死瞪着他，目眦欲裂。
沈虞虽然给宴祁白让了位置，但却也一直注视着他们那边的动静，只见宴祁白不知小声说了什么，竟让雷恩露出如此惊骇的表情，他微微蹙眉，总觉得从雷恩这副神情里品出来了点其他味道……
忽然，他神色一厉，立刻冲过去伸手直直掐上了雷恩的下巴。
“咔嚓——”
下巴被直接被暴力卸了下来。
“他想自尽。”沈虞眯了下眼睛，冷笑：“想得倒美。”
雷恩疯狂挣扎，不断用嗓子发出急切“啊啊”声，但因为身体被绑、下巴被卸，他再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
“你跟他说了什么？”沈虞看向宴祁白，“居然让他如此破防？”
宴祁白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周围，笑道：“一会儿告诉你。”
格斯匆匆送完葬就赶回来了，和他一起的还有勒林区的警察署署长，他对各位王子表达了慰问关心后，抬手一扬，就要让人把雷恩先带到监狱去：“公爵大人请放心，我们警察署一定给您查个彻底。”
“等等。”沈虞阻止了他们来抬人的行为。
“公爵大人？”警察署署长不解的看着他。
沈虞：“不用麻烦了，一会儿我的庄园会来人，我要把他带回丽斯顿。”
“这……”他显然有些为难：“这恐怕不合规矩……”
“他是签了卖身契的家奴，我对他有任意处置权。”
警察署署长只好道：“那他就由公爵大人带走处理了。”
回去的时候，沈虞把宴祁白也带上了。马车行驶了一路没停，看着不远处恢弘的庄园大门，宴祁白挑了挑眉，道：“公爵大人不是说，要把我一个人丢到医院去？”
沈虞：“……”他的原话明明是要顺路给他送去医院。
“不然我现在让人送你过去？”沈虞顿了顿，道：“其实也不是很麻烦。”
“不了。”马车停下后，宴祁白第一个跳下来，用实际行动证明他的意愿。
两位王子的马车也跟在后面姗姗来迟，沈虞没等他们，率先进去让人把雷恩押到了地下室。
倒是宴祁白在去往城堡的路上，若有若无的往身后瞅了几眼，被沈虞发现后，他坦然道：“我只是在想，怎么就几天没来，公爵大人家里就突然多了两位客人。”
“大王子、三王子，不认识么？”
“当然认识，只是早听闻公爵大人和二位王子关系并不融洽，如此轻易让人住进来，您就不怕吗？”他挑着凤眼，语气也轻飘飘的，带着一股沈虞说不上来的味道。
“你知道了什么？”沈虞转过头定定的看着他。
自从赫斯公爵来到了格里切斯州，整整三年里，雷恩都一直是他的私人车夫，从未出过事。而且前几天他独自出门的频率也很高，雷恩如果早有杀心，能刺杀他的机会并不少，甚至得手后逃跑的机会也很多。
如果这次刺杀的原因真的如他自己所说，那他根本犯不着选择在葬礼那种众目睽睽之下动手，因此其实从一开始沈虞就没相信雷恩那副仇恨贵族的说辞。
再加上，这几天他确实让两位心怀鬼胎的王子住进了他的城堡，雷恩恰恰在这段时间毫无预兆的行刺，实在是不得不让人多想。
而且从今天宴祁白只和雷恩交流了寥寥数语，就把人逼到破防自杀的情况来看，他必然是了解到了什么，并且拿捏住了雷恩的死穴吧？
宴祁白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故作不满：“公爵大人，明明是我先问的你，你不回答还反问我？咱们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
“……”沈虞跟他对视，后者一脸无辜。
沈虞突然笑了，“那行啊，我回答你。”
“让他们住进来，我当然不害怕，因为鳖总要关在瓮中捉不是么？”
宴祁白也笑了，灰眸印着夕阳的余晖亮的出奇，瞳孔之间仿佛燃着一片火光：“那我也回答公爵大人。”
他顿了顿，语气悄然放轻：
“把一切，都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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