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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第65章


飞机拉升起飞的时候念寻慌乱压迫的内心突然空了轻了。望着窗外被柔软的白云包围着的梦幻世界,顿时安详而宁静。随着离北京越来越远,她的铠甲慢慢卸下,竟觉得北京这十年像是一场虚妄的梦,而她现在又要重返现实中去了。习惯性的职业表情和行事风格都慢慢收了起来,再去审视褪去厚重外壳后的自己,发现还是一如从前般一无所有。而此刻她所认识到的一无所有,却让她前所未有地平和清净。

        离丽城越来越近了,少暮的影子从心底某个角落里跳了出来,情思如潮水般涌起,不断扩散到全身每一寸肌肤,每一处经络,每一个细胞,一波又一波。

        当年少暮为自己治疗面部过敏时她就对这个男人有了不一样的情愫。静默的灯光下,他的手指轻柔按揉着她的脸,从额到眉到鼻到唇边到耳际到下巴到脖颈。从来没有人这样温柔细腻地抚过她的脸,包括她自己。因为挨得近,他的鼻息喷在她脸上,轻轻的,热热的。她怀疑自己的怦怦心跳和脸颊的红晕被他识破,羞到无地自容,企图屏住呼吸,却反而更加局促窘迫,肢体僵硬得像一具僵尸。

        那时少暮正直盛年,微微的沧桑感使他更具有成熟男人的魅力。少暮不是那种看第一眼就眼前一亮的类型,他属于魅力内敛型。但随着交往相处的深入,念寻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抗拒他那低调沉稳的风度。恰逢少女情窦初开的年龄,念寻就这样慢慢深陷其中,让少暮走进了她的心房。

        她偷看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看他抿着唇为自己治疗时专注的样子。浓眉宽额下他的眼梢微微上扬,黑白分明的眼睛特别清澈。唇型棱角分明,唇角微勾。饱满挺立的下巴轮廓清晰,稍稍上翘。他的每一处五官在念寻眼中都是完美又性感,连他的牙齿他的鼻梁都无一例外地散发着该死的迷人魅力。甚至是他的微笑,他的凝神皱眉,他的声音,他的发香,他的姿势,还有他衬衫的味道,都能令她内心掀起涟漪。

        念寻自小美丽骄傲,小学起就有很多追求者。到了中学那些男孩子更是大胆狂热,明的暗的从未停止过示爱,可是念寻根本谁也瞧不上,谁想竟然会沦陷在一个大叔的魅力下。

        起先念寻闭着眼睛不敢看,只去细细感受他的手依次划过自己脸颊的每一个部位。当他的指尖落在她唇边时,她的心狂跳不已。但是少暮每一次都准确无误地避开她的唇,连不经意的触碰都从未有过。再后来念寻就不闭眼睛了,她就直直地看着他,看他一丝不苟地做事,看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唇,她用目光温柔地抚摸着他脸上的肌肤,可他好像从来没有发现自己在看他,全程都那么严肃专注。有那么几次他的眼睛碰上了自己的目光,对她微微一笑,马上又收回视线,继续平静地为她治疗。而他那淡淡的微笑及深邃的眼神便赖在念寻脑中挥之不去。有一次少暮身体比较靠前,躺在床上的念寻眼睛无意间落在了他的喉结上,一时竟再也移不开视线。

        机舱内只有持续的嗡嗡嗡声,乘客们大多昏昏欲睡或正沉迷于自己的事。念寻浑身发烫,她抬眼看了看周围,略略挪了挪身体,侧身将披肩裹得更紧,又将帽檐往下压了压,像怕被人看破什么似的。她闭上眼,思绪又回到了那段幽暗暧昧的时光。其实那段温柔的岁月里什么都没有发生,却成为她日后反复咀嚼的秘密。

        当有一天少暮说她可以不必再继续治疗时,念寻知道这段时光终于被自己的脸抹完了。她很想少暮可以省着点用盒子里的药膏,甚至希望少暮能够建议自己再治疗一个疗程,或者干脆自己的脸再过敏一次。可惜这些都没有发生,她终于没有了单独见少暮的理由,少暮渐渐退出了她的生活圈。她还因此连续考试考砸,慌得班主任几次找她谈话。后来她自己也想尽快撤出那段时空,于是有一次鼓足勇气去找了少暮谈心,俩人还在校园操场的星空下聊了很多。后来家里发生变故,她和少暮才渐渐有了交往。

        念寻伸手摸了摸颈上的项链,指肚来回摩挲着贝壳的纹路。它的壳面已经被岁月磨滑了,只有记忆从未曾磨灭。当她得知少暮为她杀人坐牢时,她对自己说该是时候为他做点什么了,哪怕直面血淋淋的过往她也愿意。想到这里念寻笑了笑,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为他做。这些年她一直忙她的学业忙她的工作忙她的北京生活,现在又要忙她的婚姻大事了。

        飞机开始下滑,念寻的大脑迅速切回理性状态。

        她不会忘了十年前自己离开丽城向少暮告别的那天下午。她怀揣十二分的勇气抛出的试探,得到的回答竟是:“我的心里挤不下别人了。”当她最后拥抱少暮时发现自己的身体在颤抖,她害怕自己下一秒就会控制不住哭出声来,急忙转身匆匆离去。那一天,她的背从未有过的僵直,只为那份被拒绝后对自尊的捍卫。从此两个人的关系一直停在了那一步,不增不减不温不火。

        飞机终于落地了。

        时间不允许多想,她不能再等了,也不想再继续猜测了。她要一个答案,她要用自己的现状逼他给一个答案。

        他们已经好几年没见面了。念寻毕业后就留在了自己实习的医院一直干到现在的职位。这几年连过年都是在北京林老家过的。林教授的一对儿女都在国外工作定居,很少有时间回国团聚。

        师母得知念寻父母早已去世,心疼得落了好几滴泪,自此便待她如亲女儿般疼爱,节假日常不忘喊她回家吃饭。每逢春节便说:“念寻啊,就留在北京和我们一起过年,大伙热热闹闹地吃团圆饭,别老拿自己当外人。”

        师母说的热热闹闹是指除夕那天常有师兄上门拜望恩师,也有一些留京的学生们会过来给教授拜年,一起吃年夜饭。但他们大多是吃几口坐一会便走。只有念寻,师母必得留她住上个几天,还专门腾了一个房间来给她住。念寻天生怕给人添麻烦,又不爱热闹,可又不愿拂了师母的好意,也想陪陪他们尽尽孝心。两个老人家逢年过节的子女都不在身边,不说晚景凄凉吧,总感觉生活欠了他们天伦之乐。教授看似门下弟子如云,终究只是师生之谊一场虚。近几年对于登门造访的学生他也大多都是婉言谢绝。大抵是不愿再与人建立太多的情感,只求孤独清净。唯独对念寻,满眼都能溢出慈爱的光芒。

        虽然少暮也希望念寻回丽城过年,念寻也想见他,却总觉得少了一个理直气壮的理由。加之那时她总想可以有更多的时间能够多呆在实验室里学习工作,毕竟自己的事业正在上升期,而留在北京过年自然就可以避免许多不必要的时间浪费。

        这次回丽城念寻没有给少暮打电话。他俩除了节假日礼节性的问候外,平时联系不是很多。少暮的朋友圈几乎不发动态,念寻很难猜测他的近况。只知道他平时给学生上课,闲暇之余自己会出几幅作品,偶尔也开个画展什么的。这几年少暮在丽城乃至省城的知名度越来越大,经常受邀出席国家书画协会的参评工作。电视台有一次还对他的墨玄移画做过专题报道。

        念寻先去了自己的公寓放下行李,随后便来到少暮的小区。踏在高低不平,裂缝参差的破旧路面上,她像是把曾经的岁月又踩了一遍。

        终于又站在了她熟悉的门前。念寻抬眼看了看这扇门。她曾经在它后面的空间里度过了最灰暗的阶段。此刻这扇门仿佛又奏起了她生命乐章的最低音,缓慢沉重的大提琴。然而这暗哑的底色中又掺杂了许多欢快明亮的基调,它们一并构成了她那个人生阶段的主旋律。

        念寻按了按门铃,腾出手理了理散乱的头发。

        单调的门铃声寂寞地响着,许久都没有人开门。少暮可能还在上课,自己应该先去画室找他的。

        念寻没有立即离开,从包里掏出一把钥匙,犹豫着插进门锁,转动钥匙,门打开了!

        这把钥匙她当年离开丽城时还给了少暮,三年后她从龙州回来,少暮又重新将钥匙给了她:“先备着吧,有个事进出也方便些。”

        但她去北京前却没有将钥匙再还给少暮,而是将它装进了行李箱。今天早上离开家时她从抽屉底层翻出了这把钥匙,塞进了包里。

        开门进去,换上少暮的拖鞋,她以一个旁观者的眼光审视着这个自己曾经生活过的空间。念寻不知道是这里属于她还是她属于这里,总之既轻松又亲切,好想长长吁一口气,再细细端详这里久别的一切。

        不知不觉念寻转到了少暮的卧室,她直直立在那里。房间比她想象的要整洁。深灰色的床单上被子没有铺整齐,像是匆匆起床后就离开了。她走近床前扯了扯床单,又把被子抖了抖捋平整。鼻孔里嗅到了空中残留的他的气息。她的手在床单上细细摩挲着,目光却落在了那只硕大的枕头上。念寻按了按柔软的枕头,饱满的枕面立即凹进去一个大洞。她俯身在那只无声的枕头上轻轻揉了一会儿,慢慢将脸颊贴在枕上一动不动。熟悉的味道近在鼻尖,念寻闭上眼深深嗅着,突然她悄悄啄了一下他睡过的位置。

        随后念寻吓了一大跳。这时如果少暮刚好进来怎么办?她迅速站起身走出卧室,离开了少暮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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