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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第66章


书画协会好几次邀请少暮创作一幅作品用作参展,少暮推辞不下只好答应。他准备用一个月时间做最后定稿。可眼看日期越来越逼近,他的构思还是很乱。所以这几天少暮都把自己关在画室里,希望能有突破,可是尝试了许多次都不满意,心情极为烦躁。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创作灵感,这个可怕的事实让他吓了一跳。

        呲!呲呲!

        少暮把画撕了扔进垃圾桶,无意间连画笔也一起丢了进去。他摇了摇头走过去捡笔,起身时突然一阵眩晕差点扎倒在地上。真的是老了,就这么点事,竟然还疲劳过度了。到底是上岁数了,体力和思维都在走下坡路。少暮扶住墙慢慢站起来,头还是晕得厉害。他心里一半同情自己一半嫌弃自己。正抬头间,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了画室。

        少暮怔怔地站在原处,手里还握着那支刚捡起的画笔。念寻已经来到了他身边,看着他微微浅笑。

        变了,又没变。

        他的脸上添加了肉眼可见的岁月痕迹,倒使他原本单调冷峻的脸略显丰富柔和了些,不似先前那么硬朗挺括,反而更耐看了。

        “你怎么会来了?”少暮问得很是生硬,他眼里的内容没有逃过念寻的眼睛。

        “怎么?不认识了?我老了。”少暮自嘲道。

        念寻这才收回目光,“哦,回来办点事。事情办完了,还剩几天假,就过来了。”说着把一袋东西往桌上一搁,“给你带的北京特产。”

        “还好吗?”少暮轻声问道。

        念寻的回答在心里拐了一圈,说道:“有点累,想放松一下。”

        “是工作太忙了还是工作不顺利?身体累还是心里累”少暮追问她。

        “都有吧。”其实念寻自己也说不清。

        少暮细看了看念寻的脸色问道:“不会是老毛病复发了吧?现在什么感觉?要紧吗?”

        念寻被他的紧张逗笑了:“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啊?就用一连串的问题迎接我”

        少暮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问个不停,不禁也笑了起来。几年不见,没想到她会突然从天而降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如同梦境一般叫人不敢相信。

        “你这大主任怎么也舍得给自己放假了?平时忙得连个面都见不着的。”

        少暮指的是之前贝贝新婚去北京度蜜月,想约念寻出来一起吃个饭。结果约了几次都碰上她有手术,到临走都没能见上一面。

        “你这是在嘲讽我吗?”念寻嗔道。

        “哈哈哈!不敢!你早就该这样了,不能把自己绷得太紧。”

        他笑起来还是那么好看,可这么些年为什么还是一个人呢?念寻微微生出一丝惋惜。

        “怎么了?是不是太累了”

        “哦,没有!”念寻回过神来。

        “那就在丽城好好放松一下吧。你也几年没回来了,丽城现在变化可大了。”

        “那你有时间陪我吗?”念寻问他道。

        “那必须的,我得舍命陪君子啊!”少暮索性把手里的画笔又扔回垃圾桶里,“当然是我们秦大主任最重要了,其他的统统靠边!”

        “谢谢!那就有劳大画家了!”念寻莞尔一笑。

        少暮觉得自己现在这种状态也没办法搞创作,不如陪念寻一起出去放松放松。

        俩人将画室简单收拾了一下,便锁了门往停车场走。

        “这次来什么时候回”少暮边走边问。

        “两,呃……三天!”念寻答道。

        “休这么久?你舍得”

        “那你是想劝我改变主意咯”念寻反问。

        “我还想劝你留在丽城呢,你听吗?”少暮拉开车门坐进去,“待遇和北京没有差太多。”

        念寻笑而不答,关上车门系好了安全带。

        他的车里还是和以前一样很干净,熟悉的音乐让人感觉时间仿佛并没有前行多远。

        “去哪里”少暮侧过脸问。

        “要不去海边吹吹风吧?”

        “好嘞!出发咯!”

        念寻闭眼慵懒地斜靠在座位上,合着音乐节奏轻轻点着脚,颈上那条贝壳项链随着车子颠簸一晃一晃露出领口。

        “发生什么事了?”少暮突然问。

        “嗯”念寻睁开眼转头看少暮,只见他一脸严肃。

        “没有啊,能有什么事”

        少暮半晌不吭声,“为什么没打电话”

        “哦,来的时候走得有点急,忘了。”

        少暮知道问了也是白问,便不再说话。她一向视工作如生命,这么不远万里突然跑回来还是第一次。念寻很少提及自己的工作,但从她在当地的知名度可以看出她在工作中很要强,可她的完美主义性格也注定她要比别人活得更累。

        箬岗这个小渔村在衰败了近二十年后又渐渐活了起来还火了起来,成了远近有名的旅游度假村。渔民们休整了渔船,扩建了新的沙滩,打造了新的沙滩景观,还开起了民宿搞起了农家乐。大城市来的游客们对这样的世外桃源赞叹不已,对渔民的生活更是羡慕得不得了,临走前都会大包大包地买他们的土特产和礼品。渔民从来不知道那些平日里扔地上都没人要的破玩意在别人眼里竟然成了宝,于是纷纷改做生意,学着用普通话害羞地与外地人交流。男人们起早摸黑拉网捕捞蟹虾鱼,将其晒成海鲜干货。女人们抢着去拾海螺捡贝壳,加工成工艺品出售,或赶在退潮后去摸香螺,辣螺,钉螺,花螺,海瓜子等等各式螺类,包括对紫菜,海苔,淡菜,贝类等产品的翻晒烘干加工包装。游客们对村民卖的商品并不讲价,得宝似的生怕被人抢光,欢天喜地往外掏钱。往往是买了一堆,想想回头又再买了一堆。渐渐的渔民们不再胆小脸红,没有了起初的局促不安,嗓门也大了许多。现在他们已经能高声叫卖漫天喊价,宰客眼睛都不眨一下。昔日安静的沙滩现如今人流如潮熙熙攘攘,陌生的游客送走一波又来一波。外出打工的年轻人陆续回村打理生意,破败矮小的旧屋都拆了建起了新楼。满地跑的孩子们嘴里说的都是普通话,方言的使用范围仅限于了老辈人。

        时间像个魔术师悄悄改变着地球上的人类,少暮都快认不出这个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了。

        念寻穿一身休闲装,像个好奇的孩子一样蹦来跳去。这里有游乐场,可以沙滩骑马,可以玩沙地摩托,还可以坐游艇出海。此时她正卷着裤腿在海里玩水,不时向躺椅上的少暮泼水,然后仰天一阵哈哈大笑。

        沙滩上游客还不是很多。有晒太阳的,有烧烤的,有玩沙的,有嬉水的,有游泳的。远处停车场又到了很多旅游大巴。导游们扛着小旗戴着扩音器招呼着各自的团队。刚下车的游客们一见到碧蓝的大海便兴奋地边喊边跑:“啊!快看啊,大海!大海!”

        但少暮听到更多的还是他们对渔民生活的向往。

        “你看啊,这才叫生活,这才没白活!”

        “谁说不是啊!再看看我们,起早摸黑却赚不了几个钱,买套房要靠全家人一起供,养个娃要靠两边老人轮流带。”

        “是啊,像他们这样无忧无虑太幸福了,我们都投错胎咯!”

        “你看那天,多蓝啊!还有这海,真美!我真想住在这儿,不想回去了。”

        “看看他们的生活,再看看我们过的日子,我们那只配叫活着。”

        ……

        一群五颜六色的背影从少暮身边经过。他仰望蓝天,咫尺又遥远。他注视海水,亲切又陌生。它们是否还记得当年的男孩他转头看了看那座岸礁。只有它没有变,一直守在海边。这片海域是纯子最熟悉的栖息地,当年阿原和纯子在这儿的时光竟然已经过去了将近三十年。

        “快看!我挖了一个大城堡!”一个声音传来。

        少暮吓了一跳,才发现不远处两个孩子在玩沙。

        他突然恍惚起来。自己到底身处哪个时空眼前的人流又来自哪个时空下一刻又会转入哪个时空再看看玩水的念寻,发现自己与她根本不在同一时空!她年轻美丽,优秀闪亮,她的时空自己完全介入不进。她值得更好的人生,自己却什么都给不了她。既然她什么都不知道,就没必要再把上个时空的记忆强加给她。

        望着海中的念寻,少暮突然就把这些年的执念都缓缓放下了,取而代之的是对纯子的深深思念。纯子不顾一切换来的与他同时空,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如果不是自己背叛怀疑被利用,纯子和自己会一直很快乐。少暮的手下意识移到胸口处的红痣,颤抖着摩挲那里的记忆,巨大的荒凉感涌上心头

        “少暮,你也下来呀!”念寻在水里朝他喊。

        “我就算了,都七老八十了,跟你们小孩不一样了,玩不动咯!”少暮说。

        “真没劲!”念寻做了个鬼脸,赤脚回到少暮旁边坐下,从椅子上拿了两瓶饮料,一瓶递给少暮,自己打开另一瓶慢慢嘬着。沾满细沙的小腿就地伸进了松软的沙里,钻出脚趾头在那探头探脑挤眉弄眼。

        “少暮,不要在我面前倚老卖老。你其实很年轻你自己知道吗?”

        “我?还很年轻”少暮学念寻的语调把“很”字拉得很长。

        “当然了,你不知道自己多有魅力吗?现在小姑娘都喜欢大叔款的,就你这样的。”

        见念寻笑得邪魅,少暮也跟着油腔滑调起来,“照你这么说我还挺有市场”

        “那可不!你一直都很有市场好不好问题不在你有没有,而在你想不想。”

        念寻放下饮料,侧过身看着他道:“这么多年了你还一个人。过去的该翻页了,不要封闭自己,重新找个合适的。我不想看你这么孤单。”

        “也许,你的那个她就在某个地方等你呢!”念寻抬高音量补了最后这句才使得气氛又轻松起来。

        “说不定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少暮顺口道。

        可一出口他就后悔不该说这种暧昧的话,刚刚还在那儿决定要放下对她的执念来着的。少暮对自己很生气,便没有再吭声,脸色也很尴尬。

        坐在他脚下的念寻饮料喝了一半,停在空中抬头去看少暮,发现少暮也在看她。念寻一阵脸红,马上收回视线。

        “少暮,”念寻定了定神说,“这么多年了,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近在眼前的我吗?”

        少暮一愣,仰头把手里的饮料一口气喝完,随后脸朝天,下巴高高抬起不说话。念寻只看到了他凸显的喉结上下滚动。

        饮料空瓶被少暮捏得咯吱咯吱作响。过了一会儿,他从躺椅上坐起来,摘下墨镜,低头去看念寻。

        “我是怕求而不得,最后连朋友都做不了。”

        沙地上的念寻跪起身,胳膊支在少暮腿上,抬头问他道:“为什么不早说?”

        “现在说还来得及吗?”少暮的目光钉在念寻脸上。

        “来得及。”念寻仰头答道。

        此时她半跪在沙地上,刚好与少暮四目相对,清晰看到了他眼里的深情和渐渐上翘的唇角。

        念寻细细凝望眼前这张脸,终于舒展了笑容。突然她鼻子泛酸,抡起拳头使劲朝少暮身上猛捶。

        “念寻,念寻!你听我说!”

        少暮抓起念寻的双手按在自己掌心,低头贴着她耳边说:“原谅我的不敢说,是我错了。但是念寻,”少暮指了指自己的左胸,“这里,我的心,每一天,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在说,你听。”他将念寻的头贴到了自己胸口上。

        念寻身体一倒被少暮猛地拽进了他的怀里。感受着这个男人的体温和他的砰砰心跳,念寻闭上了眼,不觉将身体又往少暮怀里送了送,脑袋蹭在他胸口来回摩挲,像是要钻进他的心房里。

        少暮揽着她靠过来的柔软拥在怀中,这才发现念寻的双肩在颤动。他动容地将低泣的念寻紧紧环扣住,再也不想与她分开。

        少暮有种想要大声呐喊的冲动:

        纯子回来了!不,这次是念寻,是念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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