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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江上洲月


暮色渐合,星垂平野。

        江月洲的家就在玉林巷拐两条街的玉林东路,但他没有回去,反正家里没人,他自由散漫惯了,这会儿南天中学也放了学,他就在老地方等陆远飞来找他。

        玉林东路的烟火气渐渐升起,知了嚎了一天渐渐熄了火,半死不活地叫着,被嘈杂的人声给压了下去。陆远飞愤愤不平地拍桌子低吼:“凭什么?明明你什么都没做错,凭什么让你回家反省?你为什么不把真相说出来?”

        江月洲默默把碳酸饮料推开,喝了一口苦荞茶,经过这一天的事,他已经冷静了一大半,也没觉得自己多委屈,“说出来有什么意思,再说了我又没证据,那破地方连个监控都没有。”

        “没监控那眼镜男就可以颠倒黑白污蔑好人?”陆远飞此刻完全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你知道我今天听他们怎么说的吗?说南中校风严正,尊师重道几个字雕在大楼上一百年,没见过有人敢这么殴打老师的,情节非常严重,那视频在校园论坛都传疯了,要是你坚持不肯道歉,那就不是回家反省这么简单了,学校那边会考虑直接开除,这以后就是你人生中的一个污点你懂吗?”

        江月洲不吭声,殴打老师这件事就在今天发生,其实结果远不至于这么草率地就让他直接停课反省的,班主任找到他让他说明情况他死咬着不开口,让找家长家长联系不到,让他道歉他冷笑。

        班主任当时快气疯了,江月洲是他带的这一届中最省心的一个,人聪明懂事,学习顶尖,是他准备重点培养直接保送的心头宝,没想到骨子里还是个桀骜不驯的叛逆青年。他没办法,只能让他回家反省,先联系到家长再说。

        “我说洲儿啊,我知道前几天是你妈妈的忌日,你心情不好,但是你也不是这么冲动的人呐,你怎么就……你说你打他干什么呢!”陆远飞一脸恨铁不成钢。他打就打了,也不知道带个口罩,让人把脸清清楚楚的拍了进去。

        江月洲淡淡道:“我又不知道他是老师,新来的,脸生。”

        陆远飞气结,“不是老师你就打啊?算了,这确实是你干得出来的事儿,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你跟我说说,是不是他干了什么缺德事儿?”

        说到这里其实陆远飞和学校的老师同学一样,根本就不清楚事情经过,他只是坚定地站在江月洲这边,盲目偏心地认为只要是江月洲动了手就一定是对方错在先。

        江月洲皱了皱眉,不太想提这件事,“没什么,早看他不顺眼了。”

        他的回避丝毫没有打击陆远飞,反倒激起他的好奇心,猜测道:“是不是他欺负女同学了?我早就觉得那孙子不是个好人,一脸色相还戴个那么骚包的眼镜,果然是个衣冠禽兽。”

        “不是,你别乱猜。”

        不是这样还能怎么滴,陆远飞打算自己下去查一查,真相肯定和他的猜测八/九不离十,他又说了几句实习老师的坏话,末了提醒道:“不过洲儿你要知道,这事儿要说清楚还真的只能找那个女生。而且被你打那实习老师是校长的亲侄子,他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知道。”江月洲已经默认了和另一个同学有关,但具体也没多说。

        陆远飞看出他的敷衍,也不想再勉强他,只能叮嘱道:“你这阵子就在家好好休息休息,老陈那边的消息我帮你听着,他一直挺看重你,不会放着你不管的,可能过不了多久,你还是得回学校。”

        老陈就是他们的班主任,为了这事儿他也是操碎了心,挠秃了头也想不通江月洲这个平时从不出格的乖乖少年怎么会干出这欺师灭祖的事儿。

        江月洲点点头,“嗯。”

        一顿饭后天色已经变成深蓝,江月洲回到空无一人的家,像往常一样在玄关呆愣片刻,视线落在文若因笑容灿烂的照片上。

        文若因是在他初三那年去世的,突发性心肌梗塞抢救无效,当时没有一个人在她身边,他在学校上课,而他的爸爸在国外出差,就像此时此刻一样。

        洗了个澡,江月洲躺在床上睁着眼放空,这段时间他都有些失眠,前阵子还跟他爸隔海大吵了一架,就因为文若因的忌日,江平盛说好要回来一起扫墓,最后却因为工作太忙失约了。

        他随时都很忙。

        江月洲狠狠抓了把头发,气哄哄地翻身盖上被子强迫自己闭眼睡觉,忽然手机铃声催命般地响起。

        江月洲抓过手机按接听,嗓音里带着烦躁,“老头儿,你不会又在哪个老太太的院子里绊住脚回不来了吧……什么?那小孩儿怎么了?”

        电话里传来周老头急躁的声音,“这孩子死犟死犟,比你小时候可难伺候多了,洗澡也不肯洗,我好不容易哄他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让他去吃饭,他死活不张嘴,让他先睡觉休息,他死活不上床,宁肯蹲在墙角!这都一个多小时了,我是怎么哄也哄不出来,我这把老骨头经得起这么折腾?你行行好,赶紧过来把他领走!”

        话落“啪”地挂掉了电话。

        “……”江月洲觉得自己最近犯太岁了,头发毛躁地翘起来几根,他愣坐在床上几秒,看了看窗外静谧的夜晚,妥协般地穿好裤子出门。

        老院子灯火通明,一个老头焦头烂额地走来走去,江月洲走到庭院问:“人在哪儿呢?”

        周老头把他领到客厅,指了指墙边的老木桌,段堇年小小的一个就缩在桌子底下,攥着拳头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满身都是防备,像一只瞪着豆大小圆眼可怜巴巴的刺猬。

        周老头都愁死了,“这崽子在里面躲了一个多小时了,我腰弯不下去,你快先把他捞出来吧,这么一直蹲在桌子底下也不是办法,一会儿你直接把他带你那儿去啊,我折腾不动了。”

        “……我带回去?”江月洲抗拒:“我不用上课的吗?”

        周老头哼了一声,“你还知道你要上课?你给我说说今天白天在干什么?再说了,明天周六你上哪门子课?你先带回去再说,我明天想办法联系到他妈。”

        周老头跟他亲儿子闹掰这么多年,早忘了自己还有个孙子。两人平时不联系,现在忽然一声不吭把孙子送来,还大有以后再也不接走的意思,别说他上了年纪真力有所逮,走心了讲,他心里并不情愿。

        江月洲明白他的意思,蹲下去半趴在地上,看见那小孩微微地缩了一下,于是他放缓声音道:“段堇年,你是叫段堇年对吗?你先出来,这里没人会伤害你,能说话吗?”

        段堇年不吭声,只是睁着大眼睛防备地看着他,江月洲尝试着伸手去拉他出来,但看见胳膊上那个还刺眼的牙印,登时又缩回来了,回头问周老头,“你是不是吓唬他了,他怎么这么害怕?”

        “我吓唬一小孩干什么?”周老头有点心虚,这小孩不太听话,周老头让他吃饭洗澡他都不配合,折腾狠了周老头也就说了句“你要不听话我就把你扔出去。”说完就变成这样了。

        江月洲从小跟在周老头身边,被他坑过无数回,看他眼神就知道是什么情况,摆摆手示意他坐远一点,别在小孩面前晃悠,自己又转过去哄人。

        “江月洲,我的名字,天上月亮的那个月,水里沙洲的那个洲,”江月洲拿出平生最大的耐心,“我从小就跟你爷爷认识了,这老头就是有点可恶,但其实是个纸老虎,不用怕他,你饿不饿?你先出来,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

        半个小时过去了,周老头的鼾声从客厅另一头传来,一下一下地砸在江月洲头上,段堇年的的眼神在一点点松动暗淡,却始终没有出来。

        这小孩太难搞了。江月洲耐心尽失,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

        江月洲站起来,直接把桌子挪开,不顾段堇年惊慌失措的眼神,一把将他抱了起来,这回他有经验,腾出一只手捏住了他的下巴让他没法咬人。

        小孩儿依旧挣扎抗拒,但是这一次,江月洲却发现他浑身都在颤抖,发出的声音里也带着哭腔。

        刹那间江月洲心软了,不由得想到,这一天折腾下来,最害怕的其实是这个小孩。忽然来到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被亲生母亲抛弃,扔给一个他根本就不认识的爷爷,还掉进河里差点淹死。他又瘦又小,看起来就像是营养不良一样,一天之内遇上这么多变故,怎么会不害怕?

        “好了好了,没事了,别害怕,明天就带你去找你妈妈……”江月洲一下一下拍抚着段堇年的背,感觉到他慢慢冷静下来,几颗滚烫的液体砸在自己脖子上,不明白自己怎么还把他哄哭了,但是哭总比他踢人好。

        一想到今天在河里被这小孩踢了几脚差点双双溺亡他就来气,但是又觉得这事儿很不对劲,当时这小孩的狠劲可不像是因为落水失衡慌乱间胡乱踢人,根本就是在抗拒他去救他。

        江月洲的家跟周老头的院子隔得不远,几分钟就到了,路上段堇年渐渐平静下来,到家时竟然趴在江月洲肩上睡着了。

        ……看来自己的肩膀枕头还挺舒服可靠。

        江月洲狠心地拍拍他的背把他叫醒,“别睡,先洗澡,再喝点水,嘴皮都干裂出血了。”

        江月洲自己也要再洗个澡,他有点小洁癖,虽然段堇年已经换了衣服,但被河水和汗水泡过一天了,整个人都像个酸萝卜头。

        “我帮你洗个澡,还是说你想自己动手?”

        段堇年规规矩矩地站在地上,明显地有些局促,这对他来说又是一个全新的环境。江月洲想象了一下,放弃了后面那个主意,这小孩还没他腰高,怕是连开关都够不到。

        但是这小孩比他想象的要倔,似乎不想让人帮他,手指头揪着衣角不吭声,像个土里冒出来的欲言又止的倔强小蘑菇。

        段堇年没有江月洲想象的那么不能自理,以前在家里很多事情都需要他自己完成。

        “行吧,那你自己洗,我给你接一盆水,你这衣服也别穿了,等下我给你找一件——”江月洲卡了一下,忽然想起把这小孩接过来的时候忘记带上他的行李包了,他自己的衣服是穿不了就扔的,上哪儿去找这么大点孩子的衣服。

        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江月洲眼珠一转就去拿了一件自己没穿过的t恤扔给他,“当裙子穿吧。”

        段堇年:“……”

        江月洲瞅着他那张小脸表情精彩极了,想看他会怎么耍赖抗拒,说不定急了还会咬人。结果他却抱着衣服默默地进了浴室,被迫提前了许多年懂得了人在屋檐下这个道理。

        江月洲非常恶趣味地笑了笑,给他接好水,关好浴室的门让他自己弄。

        等待的间隙他坐在沙发上拿出手机搜索了一下表达性失语症,看了解释才知道,这个病症并不是像他想象的那样是个哑巴完全不能说话,只是语言表达功能有障碍,一些常用的单音节或者词组表达是可以的。像他这么点大的孩子患上失语症,或多或少也会说个“爸爸”“妈妈”“你好”“谢谢”什么的。

        可那小孩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没说过,就连哭也只是默默掉眼泪。不会是特别严重的那种情况吧?

        过了十多分钟,浴室的门开了,小孩儿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从酸萝卜头变成了水嫩的樱桃萝卜,顺眼多了。段堇年老老实实地穿着江月洲给他的t恤,但他骨架子太小,根本撑不起来,肩领滑下去大半,衣摆垂在小腿肚上。

        江月洲有点想笑,但是碍于拉不下面子在小屁孩面前破功硬是憋住了。这小孩还是有他可爱的一面的。

        江月洲伸手把他拉过来,把一杯调好的温水放进他手里,见他犹豫一下,然后仰头一口气灌干净,期间因为喝得太急猛呛了好几口,一看就是渴极了。

        “你喝慢点,这么渴,为什么你爷爷让你喝水你不喝?”

        段堇年吸掉最后一滴水,把杯子握在手里,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算了。”江月洲想起自己小时候跟着周老头出去遛弯,他骑着一辆儿童自行车上一个大斜坡,周老头就拿着他的猫猫头电动小风扇一边吹脑袋一边笑呵呵地鼓励他加油蹬别放弃,说是多这样练习以后才不会驼背。可怜他一个走路都费劲的小豆丁,骑着四个轮子的儿童车堪比龟速般上坡,咬牙使劲儿的样子连全身上下连脚指头都憋得通红。

        什么废了半条命把他拉扯大,江月洲明明是自己在顽强长大。这老头哪里会照顾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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