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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玉林老街


江南的梅子熟了,蓉城却没有雨。

        下了出租车后,段堇年的小手就被前面的女人拽着,一言不发地在巷子里快步穿行,他看着沿途低矮精致的建筑,陌生的街道和陌生的树,觉得心里惴惴的,越发不安。

        天上干干净净一丝云彩也没有,玉林巷茂密的树木也没冲减一丝太阳的温度,段堇年热得很难受,想停下来,于是拉了拉女人的手,却被女人拽的更紧。

        “小年别怕,我们马上就要到爷爷家了。”

        女人头也不回地安慰了他一句。

        段堇年低头抿了抿唇,前面行色匆忙的女人是他的妈妈,他今天早上天没亮就被叫醒收拾东西,马不停蹄地从他生活了八年的杭州乘车一路向西,来到这座全然陌生的城市。

        全程他没有问过一句要去哪儿,什么时候到的话,只是默默的跟从女人。途上他一口水没喝,嘴唇干燥起皮喉咙发痒,但最终,他还是没能说出一句话。比起他接下来的命运,渴不渴的问题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

        段堇年生性敏感,一股强烈的不安笼罩着他,他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走在自己前面的女人,预感如果她现在不回头,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跟她说话了。

        忽然女人停了下来,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深呼吸,然后她转过身,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段堇年。

        女人指了指面前挂了牌匾的古朴院门,说:“小年,这就是你爷爷家,你刚出生时爷爷还来看过你呢,等下你进去就叫爷爷,把这包东西给他,还有你手上的梅子,你爷爷爱吃……”

        女人说着说着,话音开始发颤,只好对他笑一笑。段堇年紧攥着自己的书包带,同时还提了一网梅子,小小的手就五根手指,被他用的十分紧凑。

        女人调整了情绪,蹲下来跟段堇年平视,目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深切柔软,“小年,这段时间你就跟爷爷住,妈妈以后再……妈妈也是不得已,妈妈真的没办法了,要是你爸来找你,你千万不要跟他回去,以后这里才是你的家,对不起小年……”

        段堇年攥梅子的手越来越紧,但还是沉默着不发一言,他用一种近乎于漠然的眼神地看着女人情绪濒临崩溃,两行眼泪从她眼里滚落下来。

        他要被丢下了吗?

        段堇年在心里想。

        忽然大门内传来一丝动静,女人像是被惊了的猫,再多的不得已都已经来不及,她飞快将小孩抱进怀里,力气大到像要把他再重新塞回自己肚子里。临到离别,她心里的不舍越发汹涌,用祈求的语气问:“小年,你能不能再叫我一声妈妈?”

        段堇年嘴唇动了动,似乎是在努力,满心期冀的觉得是不是只要自己叫了就能留住她,但他的嗓子太痛了,痛到始终冲不破那层阻碍。

        女人的目光逐渐暗淡下去,一阵风吹来,木门上的绿藤叶沙沙地动了动,女人再不留恋,深深地看了段堇年一眼然后决然离去。

        段堇年心里一空,呆呆地立在原地,视线追随着女人的背影。这条街道太幽静了,深深浅浅的绿影将那道背影打散,打得十分恍惚。他那死死紧攥着的手终于松了,青梅滚了一地。

        段堇年回头看了一眼依旧紧闭的陌生的大门,一股巨大的不安将他包裹,让他控制不住的跟了上去。女人走得极快,段堇年短胳膊短腿怎么追也追不到,直至那个身影消失无踪,段堇年还是没有停下脚步,在人群里漫无目的地穿行。

        不断有路过的人好奇回头打量,不知道谁家的小孩一个人跑出来。段堇年回避着这些目光,顶着头顶炙热的太阳,不知道走了有多久,在一条河边停住了脚步。

        当肮脏的河水灌进他五脏六腑,窒息感漫过头顶,封闭了他身体每一个器官时,他好像看见了一睹墙,一睹沉重的深色的墙,把所有噪音都隔绝在了墙对面,以及所有不堪重负的谩骂、指责、殴打、嘲讽、抛弃,都在离他远去……

        ……

        南天中学刚敲响了上课铃,江月洲却逆着人流朝外走,步子慢悠悠地,拎着包光明正大地朝校门口走去。

        保安把他拦在原地,打电话给他班主任确认,“什么?停课回家反省?”

        保安抬头看了一眼这个少年,这少年长了一张常驻校园表白墙的脸,上个月还见他戴着红袖标跟年级主任在校门口抓违纪,这才多久,自己就违纪被抓还被停课回家反省了。

        该说风水轮流转还是人不可貌相呢?

        “行了,你走吧。”保安大爷摆摆手。

        江月洲给了他一个笑意不达眼底的假笑,出了门就变了个脸。他眉眼冷凝神色郁郁,一点都不想回家,这会儿大家都在上课,也没人陪他去网吧消磨时间,一个人踢着小石子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转悠。小石子不圆润,歪歪扭扭地滚到南河边上停下。

        南河边上围满了人,闹哄哄的像一团蚊子凑在一起开会,江月洲的注意被吸引过去。

        “哎哟不得了,谁家的孩子掉河里了,哪个会水嘛,快把孩子捞上来啊。”

        “大人呢,大人在哪儿?”

        江月洲扭脖子看过去,看见居然是一个小孩掉河里了,一群大爷大妈急得拿根杆子戳来戳去,反而把小孩儿戳远了。

        江月洲没来得及思考,取下包随地往旁边一扔就冲过去,“让开!”

        咕咚一声入了水,好在南河的水不怎么急,那小孩儿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往河中央扑腾去了,江月洲游到小孩背后将他提了起来。

        “有人下去了,哎呀,怎么是个学生,别人没救起来又搭一个!快抓住杆子。”

        一群人焦急地像热锅上的蚂蚁,生怕一个没救上,另一个又给搭进去了。费了好大劲才把人弄了上来,“人没事儿吧?还好有年轻人在,不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捞得上来,就是有点太危险了些,幸好都上来了。”

        江月洲费劲地把溺水的小孩拖上来,自己捂着胸口猛咳了几下,嘈杂的声音被耳朵里的水隔绝在外,他偏头控了控水,转头瞪着落水的小孩,两眼简直要迸出火花来。

        这小孩儿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刚才在自己抓住他的时候他死命挣扎,好像自己不是去救他的,而是去谋害他的一样。明明已经拖住他了还被他蹬了几脚,硬是呛了好几口南河的脏水入肺,要不是他水性好,差点就把自己命搭进去了。

        “谁家的小孩没看好?”江月洲这阵子本就心里憋闷,呛了几口水更压不住火了。

        段堇年心脏狂跳,河水灌进肺腑的窒息感让他心悸,两手颤颤地撑在地上使劲咳,鼻涕眼泪跟南河水和在一起,看起来模样实在太狼狈可怜,但那双发红的眼珠子却死死盯着江月洲,像一只濒死却依然危险的幼兽。

        “家长呢?谁是家长?”

        “咱们在这忙活半天,哪里有家长的影子,这孩子莫不是自己走丢了。”

        叽叽喳喳半天也没人来认领,最终有人说;“后生,你给他送派出所里去嘛。”

        江月洲一个头两个大,甩了甩头顶的水看向小孩,那小孩还鼓着眼睛瞪着他,一副想咬死他的样子。

        靠,见义勇为的代价这么大,他连一个软和的眼神都捞不着,这什么世道?

        江月洲捡起包起身,不想管这吃力不讨好的事,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没好气地说了声:“走!”

        送派出所去,赶紧把这倒霉事了了。

        等他走出好几步远,后面都没有动静,江月洲回头,发现那熊孩子还在原地杵着一动不动。

        “……”江月洲:“我送你去派出所找你爸妈,你走不走?”

        熊孩子还是没动,江月洲瞬间失去了所有耐心,大步走过去,一把将小孩捞起来夹在腰上强制带走,登时水里的情景再现,小孩蹬着胳膊腿儿死命扑腾,这回更猛,小孩抓住他的胳膊,亮出尖尖的小虎牙一口咬了下去。

        “操!”江月洲吃痛,伸手去捏小孩下巴,“松口,松口!你属狗的吗?”

        段堇年挣开了他,满眼防备地瞪着他。江月洲苦着脸看着自己血淋淋地胳膊,觉得自己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倒了八辈子血霉才碰上这些事。

        他扭头就走,也不管别人喊他,反正人已经能喘气了,围观的全都是些跳舞喝茶的闲人谁还不能去趟派出所了。只是没走几步,他就知道自己错了,原来今天的霉运还没结束。

        一个手拿猫猫头电动小风扇的老大爷小跑下来,口里念念有词,“造了什么孽啊,怎么跑着这里来了,哎呦,怎么还掉沟里了还。”

        倒霉催的,周老头怎么来了?

        江月洲短暂地慌了一下,左右找地方想躲一躲,毕竟现在他应该在学校上课,要是让这老头发现肯定要找他爸告状。

        谁知这老头竟然直接越过了江月洲,走到了那溺水的小孩面前。

        “???”

        周老头停在段堇年面前勾着腰眯着眼睛上下左右看了看,确认过后那脸皱得更深了,“造孽啊造孽!”

        这片儿跳舞打牌的都是街坊邻居,左邻右巷的都互相认识,很好奇地问:“怎么回事,周老头,这是你家的?”

        “你家孙子不是都上高一了嘛,什么时候添了个?瞒得这么紧,也不告诉我们。”

        “去去去。”周老头把人都轰走,朝江月洲招了招手,“小洲啊,快过来,帮我把这孩子弄回去。”

        “……”

        江月洲一脸我在做梦的样子,满脑子跟那些大爷大妈一样的疑问。果然只要碰上这老头准没好事,不管老头是冲着自己来的还是冲着别人。

        等到好不容易洗掉了南河水的腥味儿,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三个人已经坐在玉林巷的老院子里,一老二少互相大眼瞪小眼。

        “老头,这真是你孙子?”江月洲瞅着一言不发低着头的小孩问。

        周老头踢了他一脚,骂道:“没教养的,我是你爷爷。”

        江月洲缩了缩脚,小声的补充,“干的。”

        周老头没理他,起身提来一个包,这是他今天打开门在门口看见的,一地散落的青梅,一个装行礼的包。

        “看看这个。”周老头把包里的信件递给他。

        江月洲接过,认真地看了看,一双修长的眉越皱越深,不时抬起头打量面前的小孩,令他意外的是,这小孩儿身上没了刚在才南河边的戾气,垂着脑袋,一双小手把衣角揪得皱巴巴的,可怜兮兮的像是在等待着审判一般。

        这小孩比同龄人都要敏感。

        江月洲看着信件后面附的病例报告,上面赫然写着“表达性失语症”,几个字让他露出诧异的目光。难怪他从头到尾一声不吭,感情是个哑巴?

        沉默许久后,江月洲冷哼一声嘲讽道:“你那亲儿子这么多年来一个果篮都没往家里寄过,一来就给你送这么大一份礼,也不怕您老人家高兴得撅过去咯。”

        “兔崽子,没大没小的,你以为你就让人省心么?”周老头没忍住呼了他一巴掌。

        江月洲躲开了,朝小孩儿扬了扬下巴道:“那您准备把他怎么着?”

        周老头一脸惆怅,“人是他妈送过来的,东西扔外边儿人就走了,上哪儿找去,我那个儿子,算了……我那儿子不是个东西,这么多年,我就当自己从没生过他,有你跟小江偶尔来我这看我一眼,我这辈子也不算太失败。”

        小江就是江月洲的爸爸,他爸爸幼年失怙,一路走来太坎坷,人生低谷期多亏了周老头收留,并资助他创业,否则也没有今天。于是认了周老头当干爹,一直以来都把他当做亲爹对待,自己这个儿子自然就是周老头的干孙子。

        江月洲心软,话说到这里,今天那些不愉快也全都懒得计较了,刚想说几句宽慰的话,就听老头说:“我也老了,把你拉扯大都折腾去了半条命,哪里带得了这么丁点大的小娃娃,你要是不嫌弃,我把他送给你当孙子吧,你领回去养。”

        “……”

        “……”

        江月洲咬牙切齿。他就不该指望这老头说几句人话。

        周老头看他满脸不耐,还当他是扭捏,挥手大方道:“你要是觉得自己年纪小压不住,那给你当儿子也行啊。”

        江月洲也懒得跟他这个为老不尊的老头子说话了,扭头就离开了老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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