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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友亦敌,兄弟反目;敌亦友,携手抗日


车外一群军人正在列队,他们刚刚完成这座垮塌桥梁的抢修任务,看上去有些疲惫,不过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幸福的微笑。一位军官正在训话,大家听得很认真,还时不时地报以热烈的掌声。

        汽车刚一挺稳,陈雨萱就飞身而下,奔过去后就一下子挽住了那位军官的胳膊。那位军官好一阵才缓过了神儿,跟雨萱有说有笑地走到旁边的树下。雨萱又冲这边大声喊道:“大姐,雨蓉,咱三叔也在这儿,赶快下来啊!”

        “看样子他们还是新四军,咱就不去凑热闹了吧!”董世钊抽出一支烟,眯着眼说,“我看这大别山啊,都快成新四军的地盘啦!”不仅他有些想不通,恐怕****中想不通的人也大有人在。他们“剿共”剿了多年,可****反倒越来越多,这又怪得了谁呢?有趣的是他们陈家,陈老爷抗共,陈老妖剿共,陈雨莹惧共,可共产党偏偏又跑到他们家去了。暗地里的不说,明的就有三爷和二小姐。

        雨莹、雨蓉两个也飞奔了过去,亲昵地围在那位军官身边,不时地发出咯咯的笑声。陈雨萱又冲鞠远兴喊道:“鞠长官,你也过来一下吧!”看这样子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久别的亲人相逢,岂能是一两句话就能结的吗?就也赶了过去。

        鞠远兴向那位军官敬礼:“长官好!一战区特遣队鞠远兴向长官致敬!”新四军一般都没有军衔,着装是官兵一样。但凭感觉,这位新四军“长官”的职级应该比他高。

        军官还礼说道:“新四军随(州)枣(阳)支队支队长苏镇山向鞠长官致敬!”估摸他也就三十岁上下,身材魁梧,脸上总是挂着笑容。特别是那双炯然坚定的眼睛,显得十分有神,在风雨中、阳光下有些沧桑的脸上,分明写着顽强与真诚:“欢迎友军兄弟指导我们的工作!”

        雨莹听后嚷嚷开了:“哎呀,三叔,您怎么连名字都改啦,为什么姓苏啊?”鞠远兴也知道这位陈家三爷应该叫陈绍熙,当年也是国立武汉大学的高材生。

        苏镇山轻轻笑了:“我是从中央苏区来的,所以更名‘苏镇山’。名字嘛,本来就是个符号,没有多少实际意义的。我们许多同志参加革命后都改了名,这样更便于工作”他没有直说,但大家心里都清楚,他改名的真实目的恐怕是要跟那个“腐朽的”封建家庭决裂。

        “我觉得这样挺好,改了名字就像重生了一样,一切都是崭新的,清清白白的。三叔,我也要改名字!”雨萱略加思考,又笑着说,“那我也跟三叔姓苏,以后就叫‘苏红’,苏区来的红军女战士,三叔,你看行吗?”雨萱并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她是****党员。不仅陈劝耕和家里人知道,就连陈绍武也未必不清楚。可现在是国共合作时期,他们又能怎么管束这位千金?

        苏镇山听后开怀大笑:“挺好,苏红同志!”

        “三叔,你这么快就把妹妹染红了,二叔要是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子呢?还有我们家那位‘老古董’,平时就爱张口就是‘古人云’,闭口就说‘孔子曰’的。如果苏镇山长官带着苏红同志出现在他们面前,嘴还不气歪啊!”雨莹笑着说。

        “不会那么玄乎,我们俩姓苏了,你们还可以姓陈嘛!对了,家里的情况怎么样,太太、大太太和老爷他们身体怎么样?”他像才想起山那头还有个家似的,让三个侄女有些不满了。

        雨蓉撅起嘴巴说:“这会儿才想起来啊,真有你的!叔叔离家该有五六年了吧?你走后,爷爷从不提及你,也不让别人提。可是啊,他心里总还是放不下你,时不时地跑到你住的院子里,一站就是老半天。就是院子里的一草一木,也不让人随便乱动,上次有棵樱桃树死了,气得爷爷还动手打了下人这么多年了,你就是不回去,总得捎个信吧,不知道家里人在担心啊!”

        苏镇山微微点着头,眼睛有些湿润了:“‘陈长官’批评得对,我是该回去看看。老爷子今年该有七十三了,还是总这么爱操心吗?几年来,有时候我也想家啊!我们共产党人也是讲亲情的”说到这儿,他冲人群中的一位年轻女军人喊道:“妙兰,你也过来啊,家里来人啦,总不能躲着不见啊!”

        “几位小姐好,几年不见,都长成大人啦!”那个叫妙兰的女军人走过来涨红着脸说。雨莹一下子就认出她了,欢快地扑过去说:“你是樱姐吧!看看,多漂亮”

        “唉,唉,不能再胡喊啦!她现在是你们的三婶,以后不能‘姐呀’‘姐呀’地乱叫了!”见三个丫头立即改口后,苏镇山又笑着说,“你们到后面拉家常去吧,我和鞠长官说说话。”

        “不难看出,贵部是一支能征善战的队伍,条件这么艰苦,斗志却依然高涨,真是不简单啊!”鞠远兴由衷地赞叹道。他也听说新四军组建不久,粟裕就率由四百余名干部战士组成的先遣支队,日夜兼程穿越日军封锁线,进入苏南建立根据地。他们动员当地民众,搜集日伪情报,发动游击战。今年六月,这支新四军在江苏镇江西南的卫岗,成功伏击了日军的一个运输车队,毙伤数十名日伪军,缴获了大量的军需物资。

        在谈到新四军的战绩时,苏镇山自豪地说:“今年五月,我军第四支队第九团一部在巢县东南蒋家河口设伏,恰遇日军第六师团坂井支队巢县守备队到一带抢掠,我军当即进行狙击,造成日伪大量死伤。六月,我军第一支队第二团一部在镇江西南竹子岗、孔家边地区设伏,伏击日军车队及来援之日军四百余人,毙伤日军二十余人,击毁汽车六辆。当月,第一支队第二团第一营自丹阳县延陵镇出发,隐蔽进抵新丰车站东南之东风,对驻新丰车站日军发起突然攻击,并与敌进行搏斗,歼灭日军十余人。其后又用火攻,将固守房屋的日军三十余人全部烧死,并烧毁车站。七月,第二支队第三团一部在安徽省当涂与芜湖之间,伏击京芜铁路上日军运输物资之火车,击毁日军军车一列,缴获大批军用品”

        “都是非常规战术,新四军的很多做法值得学习借鉴!”鞠远兴赞叹道,“敌后作战可以避其锋芒,击其软肋,这个办法不错!”

        “这也是我们在长期的武装革命斗争总结出来的经验。”苏镇山笑了,“部队组建不久,现在面临的困难还有很多。不过对于这支部队的未来,我们充满希望。因为我们肩负着人民的嘱托!”他还介绍说,红军主力离开南方各根据地之后,留下的部分红军和地方游击队在各地党的领导下,依靠人民群众,继续进行极为艰苦困难的游击战争。在三年多的时间里,共产党千方百计地保存了这一批革命种子,使他们成为敌人所不能战胜的力量。

        “你们已经创造了很多奇迹,有些战绩我们已经听说了。说实在的,我们那些****兄弟们也是从心眼里佩服的,那么你们整编后的情况如何?”

        “政府去年十月宣布,同意我南方各省红军游击队集中整编为‘国民革命军新编第四军’,任命叶挺为军长,项英为副军长。今年一月,新四军军部在南昌成立,命令大江南北各地红军游击队分别开赴指定地点集中整编。”苏镇山介绍说,“我们以湘鄂赣边的红十六师为第一支队第一团;粤赣边、湘赣边及赣东北游击队合编为第二团;闽西及闽赣边游击队编为第二支队第三团;闽西另一部、闽南及浙南游击队编为第四团;闽北游击队编为第三支队第五团;闽东游击队编为第六团;湘南及闽中游击队编为军部特务营。江北游击队、原鄂豫皖红二十八军的部队则开到黄安七里坪集中,整编为第四支队第七团;豫南游击队在确山竹沟集中,整编为第八团。全军共编为四个支队八个团又一个特务营,共计一万零三百余人。”

        “四军在当年就是北伐的劲旅,新四军就是四军的涅槃啊!”联想这一路所见所闻,鞠远兴又感慨开了,“有人说,大别山快成新四军的了,要我说啊,这样才好呢,有新四军在,鬼子就进不来,老百姓就不会遭祸害!”

        “新四军和八路军一样,是人民群众自己的队伍。前不久,我军又先后组成游击支队和鄂豫挺进纵队,在敌后放手发动群众,放手扩大军队,独立自主地建立抗日民主根据地。这个保证抗战胜利的根本方针,好像适时而来的春风和雨,迅速在江北开创了一片欣欣向荣的大发展的新气象。”苏镇山对未来也是充满自信的。鞠远兴清楚,他的这种自信是来自他们的党,他们的军队。“在短短的时期内,之所以能有这样大的发展,其中并没有什么神仙帮助,也没有别的秘密,而是由于始终贯穿着党的两条路线,并在斗争中克服错误倾向。”

        在苏镇山的盛邀之下,鞠远兴决定到他们的宿营地观摩。营地条件的艰苦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可那些新四军将士的斗志却令他过目难忘。苏镇山又向他介绍了新四军的治军理念和战略思想:“抗日战争爆发以后,******同志就制订出我党我军向敌后发展的正确路线。这是因为:一来,只有向敌后发展才适合于当前对日作战的战略要求,使敌后游击战争开展,尽可能多地消耗敌人,钳制敌人,达到持久作战,最后击败敌人的目的;二来,只有深入敌后,打击敌人,不断取胜,振奋人心,才能扩大我党我军的政治影响,才能发展我们的部队,才能发动群众,团结进步势力,壮大抗战阵容,防止分裂投降,以达到抗战到底的目的。”

        谈到目前形势时,苏镇山的脸上依然挂着笑容:“在陈毅等同志领导下,我军迅速打开了江南敌后的抗战局面,以短短八个月的时间,创建了茅山为中心的抗日游击根据地。继上海、南京失守之后,华中敌后广大地区尚是一片空隙,而且我党我军声誉突起,政府限制不大,我军趁机进入敌后发展,迅速东进,大胆向敌后发展。今年四月,我们派出先遣支队向苏南敌后挺进;六月,一支队由南陵出发挺进皖中,七月,二支队进入苏南。在中原地区,为开展华中敌后的抗战局面,便由确山竹沟另组部队东进,由彭雪枫等同志率领三百余人至豫东,会合睢杞太游击支队组成第六支队;又派张爱萍同志率一个团到皖东北活动。由李先念同志率一个连由竹沟出发,会合信阳、鄂东、鄂西和皖西地区的游击队,组成鄂豫挺进纵队”

        鞠远兴听得入了迷,又问:“那么,贵军的下一步作战方略呢?”

        苏镇山说:“我们中央领导同志曾说,日本帝国主义主要采取武装进攻与武装占领的方式来灭亡中国,逼迫中国的政府、中国各党派及各阶层人士联合一致走上武装抗日。在这种局势下,任何政党只有当他在抗日战场上、在抗日的武装斗争中表现了自己的最大能力时,才能巩固与发展自己,并在国际与国内的政治舞台上提高自己的地位。我们的目标就是向东发展,一直发展到黄海边;北到黄海边,一分钟也不停止!”

        在新四军营地停留的这两天里,对鞠远兴思想震动很大,几乎每时每刻都能学到新东西。并且就连丁季壮、董世钊他们也由起初的排斥变为赞赏了。他们甚至提出建议,让长官部组织军官到新四军取经,“以长补短,壮大发展,深入敌后,遍地开花”。的确,新四军是一支传奇式的军队,他们就如这满山的苍松一样,富有生机活力。

        陈雨萱还是留了下来,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陈绍武是暴跳如雷还是竭斯底里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她是他的女儿,他是他的弟弟,都是他至亲的人。苏镇山像是真的把一切都献给了党,他只字未提家里财产处置的事,临别时只是希望鞠远兴多体恤属下,关照他的家人。并叮嘱陈雨莹照顾好自己,带好妹妹。

        少了那位陈雨萱并没有影响大家多少情绪,包括陈家的人。没有了她,陈雨莹更加肆无忌惮了,与董世钊的眼神交流也从暗地里转为光明正大。倒是陈雨蓉更加孤独了,经常一个人不是看看书就是想着沉沉的心事。她没有留在陈绍武身边,当然也不会跟着三叔钻山沟。她心里是怎么想的,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前面那个镇子就是月河,是桐柏的门户,也是南阳的桥头堡。这里已经划定为川军王缵绪的驻防区。日军尚远,所以他们还可以不紧不慢地修筑工事。战争爆发后,第四十四军军长王缵绪奉命开赴抗日前线,向宜昌集中,准备增援平汉铁路沿线。今年一月,王缵绪奉令组建第二十九集团军,归第六战区管辖,分别驻扎在宜城、襄阳、樊城、桐柏、大洪山一带,并置重点兵力于汉(阳)宜(城)公路方面,随时向武汉外围及平汉路出击。

        无论是干什么的,抗战就成了最好的“由头”。桥头上保安队也借抗战之名,对过往人群盘查得异常严厉,几乎是逢人必搜身。在准备接受检查时,田泥鳅突然眼睛一亮:“小半仙!队长,是小半仙!”用不着别人提醒,尹稀毛锃亮的秃脑壳老远就能看得到。早几年,“鞠连”就有一个顺口溜:“要说丑,丑不过铁匠大个和泥鳅;要说怪,怪不过铁锤木匠和半仙”有一次,一个战地女记者到连里采访,一见到他们这群歪瓜裂枣兵,直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

        “喊什么喊,你没看人家正忙着吗?”的确,尹稀毛正在专心致志地“搜查”陈雨莹。天热穿得本身就单薄,尹稀毛粗手一摸,大小姐就有了反映,抬手就是一记耳光:“摸什么摸,没有教养的东西!”

        然而尹稀毛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下意识摸了一下被打的脸,破口骂道:“你个小****,老子摸你了咋的啦?”说着又往雨莹胸上摸去,陈雨莹刚要挥手再打,却被尹稀毛狠狠地钳住了手:“娘的,还敢跟老子动手,今个儿老子就让你舒坦舒坦!弟兄们,这个女人是鬼子的探子,给老子捆啦!”陈雨莹的小姐脾气还是改不了,跟这帮人较什么劲啊?

        几个兵闻声而动,准备对陈雨莹下手,不想,董世钊却拔出手枪顶住了尹稀毛的秃脑壳:“秃子,不要命了你就再动她一下!”

        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尹稀毛当然也不是吃素的,他猛地转身夺了董世钊的手枪,朝他耳朵上就是一下子。那几个当兵的像是闻到血味的饿狼,一下子扑向了董世钊,腿脚并用,上去就是一顿暴揍。董世钊鲜血染面,可能以为自己是必死无疑,眼睛一翻就昏了过去。

        “砰!”地一声,鞠远兴鸣枪警示,拨开众人来到尹稀毛面前:“敢跟老子动粗,你他娘的也出息啦,尹长官!”

        尹稀毛一下懵住了,老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是队长啊,你们咋来啦?提前先说一声啊,也让弟兄们接一程”

        “让您去接应?不敢劳您大驾啊!让你先在路上踩点,你倒好,在这里耀武扬威当起了保安队长。你说,这是咋回事?”鞠远兴板起面孔问。尹稀毛是头犟驴,一松套准出问题,就是不脱套也会撂橛子。当初让他出来,鞠远兴也是犹豫再三,可敢单挑出来闯荡的,还真没有几个能比过尹稀毛的。这不,出来没多久,这小子就挂上了中尉领章了。

        “队长啊,说来话就长啦!不如这样吧,咱们找个地方再拉呱拉呱?”说着,他吩咐手下那群当兵的,“这位是老子的长官,他娘的大水冲了龙王庙啦,弟兄们,把长官们请到镇里来!”

        这个镇子鞠远兴并不陌生。行走在古镇的小街上,便有一股明风清韵扑面而来:斗拱飞檐的古牌楼,气势恢宏的阁楼,穿镇而过的蛇蜒小溪,玉栏青石的一座座小桥,临河依水的一幢幢青砖灰瓦民居,中西合璧的豪宅大院,飞檐斗角的乡间戏楼,鳞次栉比的一座座店铺,酒馆里下飘出的诱人生津的缕缕清香它还如当年,一见就让人倾心。

        鞠远兴被安排在一个深宅大院里,其余人则被安排在了镇公所里。见其身边人退下,尹稀毛献媚地说:“队长,刚才实属误会,您也不要往心里去!”

        “都是自家兄弟,过去了就让它过去,不许再提啦!”鞠远兴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说,“又借你的光了,这是谁的房子?”

        尹稀毛嘿嘿笑着说:“我的,说了你也不一定相信,是打牌赢的”

        鞠远兴不由得又打量了他几眼:“咋混进保安团的?”

        “说来也巧,我和李万顺两个本来是到桐柏的,不想在此遇到了我们村冯秀才家的老二。人家冯二少爷现在是这个镇的镇长,推荐我当的保安队长”

        “那李万顺人呢?”鞠远兴起了高调。临别时,他一再叮嘱李万顺要把尹稀毛盯紧点,千万不能出任何闪失。李万顺人厚道,干什么事都可靠,不像尹稀毛,能成事,也能败事,做事毛糙,不管后果。

        “他呀,早就跑回家啦!说是老娘有病他那个人毛病多,根本靠不住啊!”

        这时,有个年轻美貌的女子端茶进来,尹稀毛咧嘴一笑说:“这是我的内人,山里人,没见过啥世面。凤子,这是我的队长,在家里喊二哥就行了!”

        那女子低眉顺眼地说了声:“二哥好!”就转身出去了。这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姑娘,圆脸蛋润润的,眉毛很细,细长的双眼闪动着畏惧的目光。走路时把身子的重心放在足尖上,生怕走出声来。

        “是不是也是赢来的啊?”鞠远兴把声音拖得很长,他注意到尹稀毛的脸色陡然变得煞白,看罢鞠远兴的神色,又把目光投向中堂画上那只威风凛凛的老虎上,八字眉又挤到了一起。

        “咋说呢,就算是吧!”尹稀毛眼珠子一转,挠了挠光脑壳说,“二哥,我算活明白啦,啥子报效国家,抗击倭寇,那些都是些屁话!你看这些有钱人过的啥日子,老子们拼死拼活图个啥?要我说啊,你也不如离开队伍得了”他还在留意鞠远兴的表情,跟着他干了这么多年,按说早就摸清他的脾气了,可今儿个却越看越糊涂了。鞠远兴人正直,什么事都写在脸上,今天是怎么回事呢,怎么就整不明白了呢?

        “你是越说越离谱啦!”鞠远兴默默地品了一口茶,轻轻地问道,“看样子你把当初的誓言都当屁啦?别忘了,那些死去的兄弟们可都在看着我们呐!”

        见鞠远兴要起身出门,尹稀毛追出来说:“二哥啊,你咋还是这个脾气呀!不要走远啦,晚上镇长要给你接风”

        鞠远兴进了镇公所,发现大伙脸上也都没有一丝的喜色。见他过来,董世钊又哼哼唧唧叫开了。虽说伤并不大,可人家董长官的面子得有地方放啊!听杨映秋说,子弹是从耳朵上穿过的,就是好了也得留一个窟窿。

        “听说他也是你带的兵?”陈雨莹绷着脸问。她不解的是,鞠远兴怎么会带出这样的兵,跟土匪还有什么两样?

        “也是陈长官的兵,”鞠远兴点了一下头说,“后来打散了”

        “那就是逃兵,就得枪决!”董世钊忘了疼似的吼道,一个堂堂****长官被一个士兵击穿耳朵,这要是传出去还了得!

        “他能打穿你的耳朵,就能打穿你的脑壳!”鞠远兴拂袖而去,临了又撂下一句硬邦邦的话,“你现在也可以打死他!不要忘了,他们已经目无长官,都是亡命徒啦!”

        在院子里,正好与雷正风和杨映秋相遇,三人便一起到淮河边散步。淮河经群山莽林,往前一横,便以河划开了豫鄂两省的地界。界限分明有了,可那些守一方土饮一河水的人们,仿佛不以为就此有了阻隔,还沿袭老辈人习惯,频繁走动,相互嫁娶。淮水两旁,人不拣上下,地不分东西,随意耕种两岸收割。早晚一个地方住得烦了,粮食一挑,携带老小,过河即到对岸立户。山里有的是椽檩和茅草,三下五去二便落成几间新屋,嵌上花格窗棂,空气通畅,冬暖夏凉,照样过着舒心的日子。

        “听说鞠长官的老家距此不远了,在什么地方?”显然又是一句并不投机的话。可没有话也得找话说,总不能一直这么闷头走路吧!

        “在唐河,就在前面。”听不出有半点的兴奋。

        杨映秋咯咯地笑开了:“到家门口应该高兴一些,为什么还要愁眉苦脸的?”

        “不是为这个,家乡自然是最好的地方!”唐河的确也是一个历史悠久、人文荟萃的地方。秦置湖阳县,属南阳郡。西汉、东汉和三国时为湖阳县,晋为棘阳县地。南北朝时北魏于县境置钟离、襄城、陈阳、石马诸县,以后历为州治、县治明清降唐州为唐县,民国改作为唐河县。一个小小县治,也是几千年的历史。

        “那为什么闷闷不乐,噢,一定在为今天的事烦心。”杨映秋瞟了他一眼,又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本来不想多说的,可又不能不说,说了你不要往心里去。雨莹好像怀孕啦!”

        “女人怀孕是正常的嘛,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鞠远兴有些不解地说。其实,他也明白杨映秋的意思。一个正常的事不正常地提出来,足以说明它是不正常的。

        “可您考虑过没有,为什么她偏偏在这个时候怀孕?”说到这儿,杨映秋自个的脸先红了起来。

        “明白了,一定是我们董参谋帮的忙!”鞠远兴皱了一下眉说,“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捣鼓那些事。他们俩的事,让他们自己扯去吧!咱们现在比这件事更麻烦的事还多着呢!”

        雷正风说:“鬼子堵截,机枪被破坏,显然是有奸细啊!”他的注意力也不在女人身上。

        “恐怕还远不止这些,现在由长官部直接插手此事,我觉得其中还会有些问题。另外重庆方面、新四军对我们好像也挺感兴趣,更要命的是还有暗中的督战队,明里的保安团,半明半暗的土匪‘抗日’组织,都难缠啊!”鞠远兴幽幽叹道。

        “我觉得随着我们的后移,鬼子劫杀的机会不会太多了。”杨映秋接着分析道,“他们看中的是陈长官,麻烦可能会围着他来转”

        “他的麻烦不少,我们的麻烦又何尝不多呢?跟大家说一声,夜里要当心。我总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要以防万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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