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客居 > 战歌1938 > 第十章 理还乱,豪门恩怨 ;乱还理,面目全非

第十章 理还乱,豪门恩怨 ;乱还理,面目全非


鞠远兴一直有早起的习惯,即便昨晚有了那一出,也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早起。洗漱罢,他便在院子里散开了步。一切都在宁静中苏醒,轻雾笼罩的山寨,在晨光中渐渐露出真容。所有东西都湿漉漉的,整个院子也被罩上了一层轻雾,叶尖上还滴着水,风掠过湿湿的枝丫,挥洒起点点水滴。一出客房院落,便遇见了安排下人备厨的长顺。他办事老练,腿脚和嘴巴都很麻利,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人也生得周正,浓眉大眼,白白净净。

        “长官早!”他笑起来的样子很悦人,两片薄薄的嘴唇在笑,长长的眼睛在笑,腮上两个陷得很深的酒窝也在笑。

        “不早,在队伍上时,早该出操啦!”鞠远兴不禁又打量了一下这位精明的后生。这些年他曾游走过许多地方,觉得每个地方都养人,有些地方只养男人,有些地方只养女人。而大别山这地方有些不一样,女人男人都很出众。

        “都安排停当了,我陪长官随便走走吧!”从这个后生身上,似乎也可以感受到耕读人家的古朴、清幽和安宁的意蕴。

        “那就多谢啦!”他注意到,人们的面貌甚至也会受到性格和品格方面的影响:宽厚的人多半一脸福相;性情柔顺的人面相柔和善美;性格粗暴的人总是一脸凶相;心胸狭隘的人大多尖嘴猴腮、双眉紧蹙。这也是长期的心与行为的修为,在面部的投影。

        “这么大的院子,在里面做事的人一定不少吧?”

        “各房头都加上有五十四个,货场十七个,铺子里十二个,还有治安队的十二个,不算客栈、商号的都快过百了。人多事就多,就这还忙不过来呢!”

        “几乎是一个连队的人马了,操这个心不易啊!”前行数十步,便见一个取名为“剑胆苑”的院落。长顺介绍说,这是大爷的院子,因为大爷长期在外,房子多半是闲置的。院落门庐采用砖雕斗拱,双翼翘起,门额四周刻着各种瑞兽与花卉,可谓妙不可言。

        “老爷指望着大爷能像李白那样‘十五好剑术,遍交于诸侯’,就给这个院子取名‘剑胆苑’。只可惜大爷一心做学问,十五岁就留学去了英国”这个长顺果然是个读书人,说话也能引经据典。

        对面是个大院,庐上有“琴心苑”三颗大字。长顺只说了句“太太们住的”就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开了。

        “看样子也不小啊!”鞠远兴又回头看了看那个院子,估计它至少有三四亩地大。远远可以看到“孝廉方正”“彤管重辉”等匾额多方。院里栽有桂树、槐树,经百年风雨,或已越过窗棂,或已高于屋檐了。因有围墙,只能看到二楼的外观,那些镶嵌于墙壁上的大型石雕花窗,在细腻传神的木雕、砖雕映衬下,显得雍容大气。

        “那里面还有‘天月阁’‘流香阁’两个小别院,是三太太、四太太住过的,只可惜”他欲言又止,话里话外都在躲闪。

        前面那个院子取名“馔玉斋”,鞠远兴明白这里应该是厨房了。此名也是取自李白《将进酒》中“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之句。挨着“馔玉斋”的院子取名“清瑶苑”,想必是陈家几位小姐的闺房了。

        长顺解释说,此苑之名也系取自李白“松风清瑶瑟,溪月湛芳樽。安居偶佳赏,丹心期此论”之句。院内外遍植林木,有银杏、水杉、龙爪槐、紫薇、大叶冬青等。灌木翠绿,奇花飘香,长满青苔的石桌、石凳、石缸,不能不让人感慨岁月匆忙的流逝,洗去了几多繁华!

        “清瑶苑”的对面是“南薰院”,是老太爷、太太和几位侍妾居住的院子。大有“水绿南薰殿,花红北阙楼。莺歌闻太液,凤吹绕瀛洲”的味道。可以看见过廊上大理石的大插屏,无论正房偏房,皆雕梁画栋。两边穿山游廊厢房边挂着鹦鹉、画眉等鸟雀,台矶之上,有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正在忙碌。

        再往前左边是粮仓、储物房、女工房等,右侧即为雕花楼。从雕花楼前的假山、荷池饶过,便到了院子的另一侧。假山掩映错落,亭阁点缀其中,东西两边还各有一个平台。假山中间有一株高大的梧桐,叶繁枝茂,遮天避日。假山下方是一泓池水,可与外河相通,每当河水上涨时,鱼、虾就会游入池中。

        临靠大门的院子是男工房,接着是库房、“连枝苑”。连枝苑一般是大小姐和姑爷居住,平时大都关门锁户。不过今天因有人打扫,门是敞开着的。院子西面几根长的竹竿架上,爬满了花藤,稠密的绿叶衬着紫红色的花朵,又娇嫩,又鲜艳,远远望去,好像一匹美丽的彩缎。连枝苑的对面就是雕花楼后面的“绿绮苑”,不用说,那该是老太爷的茶室和会客厅了。

        再往前走数十步就是“云雁苑”,这个院子稍小一些,不过古典、开朗两相宜。高巍飞瓴,柱式装饰,自然建筑材料与攀附其上的藤蔓相映成趣,显得经典而不落时尚。是这少爷们读书和居住的地方,而它的对面即是“留香阁”了。

        再往前面就是“登凤苑”“甘泉苑”两处大院子,长顺只说了句“爷们住的”,就再也不肯说下去了,也不肯向前走了。“甘泉苑”跟鞠远兴居住的客房只隔一个后花园,知道那是二爷陈绍武的院子,而前面这个院子又是谁的呢?

        “以后我和弟兄们就在外面吃住了,这样方便些。另外,过几天还有位女长官要来,不如就安排在我那间客房里”

        长顺面呈难色:“这个恐怕得问老爷,我可做不了主”家里有客房十余套,根本不存在住不下的问题。倒是人家提出要跟士兵们住一起,似乎也合乎道理。

        “你先安排,我见了老爷当面讲。”

        两人出了院子,沿小巷往前走,就又到了货场后面的客栈里。见除英姑在洗衣服外,其他几个兄弟都还在睡觉。

        “长官早!”英姑起身低着头说。

        “昨晚吃了没有?”鞠远兴像是突然想起有这个人似的,也觉得把一个大姑娘丢在一群兵堆里不是个事儿。

        “吃啦,是铁锤哥带回来的”她一副很满足的样子。

        鞠远兴感到一阵歉疚:“从今天开始,你搬到大院里住去吧!”又对长顺说:“我的妹子,住外面有所不便,你跟管事的那位爷通融一下。等田泥鳅醒了,让他带上东西搬过来就是了。”

        “行,我这就跟章爷讲。”

        听到外面说话声,章儒铭连忙出了屋:“长官早,要不我喊他们起床?”

        “这帮兔崽子,见酒就没命了,这会儿都‘拉稀’啦!不用了,让他们再睡一会吧!咱们随便走走。”见鞠远兴要走,长顺急忙追过来问:“长官,要不早饭就在货场吃?伙食也不错,就连老爷也经常在这里吃饭哩!”

        “好,一切听你的安排!”当兵的没什么讲究,也不可能有什么讲究。

        二人沿着寨墙下面的巷道往前走,到寨门后又登上寨墙继续前行。雷公寨的寨墙全部由半米多长的条石砌成,墙高三丈多,宽约一丈。据乡丁介绍,雷公寨修建于北宋,前清年间为了防范太平军攻入,又进行了一次浩大的加固维修,建成了环绕着整个古寨的石头砌成的防御设施,直至今天依然坚固。

        寨子后面是天马山,前面是清水河,四周有寨墙拱卫。寨中保留着古朴的风貌,有清康熙年间重修的陈氏宗祠、精忠祠;明正统年间的古井、隆庆年间的石牌坊等。这些建筑群里往往有一套贯通的水系,再加上绿树成阴、群山呼应,让人有种置身仙境之感。

        这时,迎面走来一位读书人,走近一看原来是学校的朱景林校长。三人又聊了起来。朱景林介绍说,雷公寨自古以来即为兵家必争之地。南宋末年,文天祥举兵抗元,派同榜进士雷云夫入大别山组织西义军,后兵败溃散。元末,当地布贩徐寿辉等人共举反元大旗,推徐主盟,据守山寨,号称“红巾军”。声势浩大,席卷东南数省,割据一方。明初,设多云巡检司,驻军防守,仍为大别山一军事要塞

        雷公寨的名声兴起于明清两朝。明末,活动于大别山区的农民军马守应等为与张献忠合兵,也曾在此活动。后遭官军围困,寨内粮尽,又逢大疫,军民皆殁。当时,寨内饿殍遍地,白骨成堆,因称“饿殍垸”。后来,原明河南监军王鼎出山组织反清义军,被永历帝封为兵部尚书,总督凤阳义军。王以雷公寨为中心,指挥义军转战鄂豫皖三省十余州县,达四、五年之久。再后来,雷公寨又成为太平天国军与清军、民团争夺的战略要地

        朱景林很健谈,可当鞠远兴问及陈家的情况时,他的言语却含糊起来:“陈家当然是这一带的名门望族,否则也不可能走出一文一武两位大人物。”

        “那陈家三爷呢?”鞠远兴故作随口一问。

        朱景林见躲不过,只得压低嗓门说:“最好不要打听这些,老太爷会不高兴的。三爷出走多年,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啊!”

        鞠远兴笑了笑,就把话题岔开了:“从昨晚场面上看,你跟周县长很熟啊!”

        “我们是从小的玩伴,又有同窗之谊。你可能也看出来了,他这个县长做得不轻松啊!”让一个书生当官,也是勉为其难。

        鞠远兴作出一副吃惊的样子,又问:“一个呼风唤雨的县太爷,还有什么不称心的?”

        “可他是陈家的姑爷,当然了,如果他不是陈家的姑爷,也不会有今天的。可同样是这个原因,他不可能再是他自己了。”换而言之,没有陈家的势力,一个小小的周行之又能成什么气候?

        鞠远兴笑着说:“你可把我给说糊涂啦!”

        朱景林一本正经地说:“给陈家打交道办事,还是不要太明白的为好。”

        早饭是在货场吃的,陈劝耕果然又是粗布衣衫在此用餐。“怎么样,还习惯吗?”一见面他就问。

        “这里不错,神仙般的日子。”也不完全是恭维的话,此地的确是个休养生息的好地方,“民生不见外事,而安于畎亩衣食,以乐生送死。而孰知上之功德,休养生息,涵煦于百年之深也!”鞠远兴又即兴引用了《丰乐亭记》的几句经典。

        “修之来此,乐其地僻而事简,又爱其俗之安闲。既得斯泉于山谷之间,乃日与滁人仰而望山,俯而听泉。摄幽芳而荫乔木,风霜冰雪,刻露清秀,四时之景,无不可爱。”陈劝耕很快就接上了下句,又笑着说,“山里人孤陋寡闻,更没有见过世面。你是刚来,觉得新鲜,时间久了就会觉得还是外面好啊!”

        见小房子里没有外人,鞠远兴问:“陈老爷,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陈劝耕慢慢地把粥碗放下,轻声叹道:“着什么急啊!”

        “我听说省政府都迁到六安城了,再迟可能就会有麻烦”鞠远兴想知道陈劝耕一直按兵不动,到底是怎么想的。

        “老朽已是垂暮之年,走不动啦!老二想一出是一出,家是随便能搬的吗?这么大的事,也不回来跟我商量一下,是说走就能走的吗?”说完就撇下一脸错愕的鞠远兴,又到货场上干活去了。

        “这是唱的那一出啊!”鞠远兴安顿完弟兄们后,就又带上田泥鳅到寨子里转开了。他意识到麻烦来了,人家是这个态度,难道用绳子绑走不成?

        “路都摸熟没有?”

        “还没有,不过看样子至少有几百户人家吧!”田泥鳅一直是夹着腿走在后面。昨晚贪杯,也不知道胡说了没有。见鞠远兴的脸能拧出水,田泥鳅心里更虚了。

        “记住,无论到什么地方,第一件事是查看地形、了解民情,还得把攻防阵地、火力安排都搞好,这样有事时心里才不会慌。这个寨子一共有一街两巷六小巷,一正两偏三个寨门。后面有山,但我怀疑一定会有暗门。另外,还有两个出入水口”

        “队长,你可太厉害了,什么时候搞侦查的?”

        “别给我戴高帽子啦!记住,此地并不太平。走,咱们先到镇公所看看,顺便再了解点情况。”从货场出来在主街上往前走不到二百步,就到了镇公所。见大门是紧锁的,叫了半天也没有一个喘气的来应答。正准备返回时,却听见对面茶馆二楼上有人叫:“长官,上来吃杯茶吧!”人家正热情地招呼他们上去呢。

        鞠远兴抬头一看,是吴二嫂。

        “队长,要不您上去吧,我先回去。”田泥鳅想开溜。

        “呦呵,你是人小毛病不少啊!走,一起上去。”就上了二楼。这家茶楼高两层,座位舒适、环境清雅、食品精美、茶香飘逸。这里人喜茶,劳作之余往往会邀朋呼友,在此找间雅座,可谈故论今,纵论天下大事,也可随意笑谈,聊叙友情,还可以交流信息,洽谈商贸。

        茶楼当然不只是喝茶的地方,点心也相当别致。吴二嫂这里就有“芙蓉糕”“茯苓玫瑰酥”“徽墨酥”“麻酥糖”等。特别是芙蓉糕,一直是安徽人招待贵客必上的点心,是用精细的糯米粉做成米糕切片,再用油炸,然后拌和白糖、饴糖精制而成。其中浸泡糯米和油炸糕片这两道工序相当繁杂,技术性很强,一般人家不太会做它。

        再就是茶的品种也特别多,最清淡的是蕲春的仙人台,最青烈的是信阳的毛尖,黄梅的紫云茶味道居中,英山的屏封云雾略显散淡。六安瓜片当是大别山上的茶叶之最,它始称“蜂翅”,然实状如葵瓜子,遂称瓜片,最早是产于金寨县麻埠齐头山后冲,一块不大的向阳而多雾的山谷,产量不大,名气很响。

        吴二嫂笑吟吟地把他们迎进一个单间里,倒上茶水说:“那些挨千刀的,把我这几个妹子折腾了一宿,到现在还没回来呢!要不长官先听一段黄梅戏?”

        鞠远兴听了脸发烫,讪讪说道:“戏就免了吧!看样子二嫂的人手不少啊,生意怎么样?”

        二嫂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人家不愿当着兵娃子提花酒的事,便说:“一般般吧,世道太平了还能吃上饭,逢上乱世,穷人就难活了。到处在打仗,生意人来得少了,咱这茶楼就快关门啦!”

        “可我见陈家的客人还不少啊!”

        二嫂笑道:“咱们怎么能跟人家陈家比,人家做的都是大买卖。就是小商小贩们死绝了,也不会影响到陈家一文钱的生意。再说了,陈老爷能掐会算,陈二爷有枪有炮,陈小姐能说会道,就是方圆几百里内,你也挑不出第二家来的。”

        鞠远兴也笑开了:“什么能掐会算、能说会道的,依我看呐,你吴二嫂才是场面上的人!”

        “长官取笑了。不说别的,周县长算是个人物吧?可在大小姐眼里不过是个跑堂的瘪三,保安团安团副厉害吧,那也只是陈家的一条狗”吴二嫂撇着嘴说。这女人嘴巴厉害,什么话都敢讲。

        鞠远兴摇头一笑说:“看上去大小姐也不像是那种人,再说,她的爹娘可都很有涵养啊”

        二嫂放声笑开了:“什么爹娘啊!你听见她叫一声爹娘了没有?告诉你吧,爹倒是她的亲爹,是大爷十八岁时娶的山里姑娘生下的。大爷死活看不上人家,总不给人家好脸色,后来那女的忧郁而终了。你说大小姐能不恨大爷两口子吗?什么没有感情,没感情怎么还能生出个闺女来?男人啊,都心花啊!”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不过陈小姐似乎很能主事。”鞠远兴敷衍了一句。也的确,这也是祖祖辈辈从现实生活中提炼出来的经典总结。你稍微打听一下,每个家庭或多或少、或轻或重总有一些磕磕碰碰的事,而且又总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是非曲直各执一词,才有了“清官难断家务事”的口头禅。

        “鞠长官的眼睛真毒,一下子就看透了。这位大小姐自幼聪明伶俐,老爷喜爱得很,对她啊几乎是言听计从。听说什么事都由着她,就是婚姻大事不让她做主了。陈小姐好像心里有人,可陈老爷不依,非把她嫁给周行之不可”

        鞠远兴哈哈笑着说:“周县长一表人才,又有地位,嫁给他也当不错啊!”他有些不解了,门当户对,郎才女貌,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吴二嫂柳眼一挑,自个又先笑了:“哈哈哈,我这人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这张嘴。陈小姐打小就喜欢林先生,可林先生分明又不喜欢她。直到林先生成了亲她还不死心,说什么当小也愿意。你说说,一个大家闺秀说的都是什么话啊!陈老爷气得半死,这时她也二十五六了,都成了老姑娘啦!没办法,陈老爷只好把她逼嫁到了六安城”

        “噢,是这么回事。那林先生又是谁,现在何处?”鞠远兴故作感兴趣的样子,连连问道。

        “他是陈家的先生,有了这一出,当然没法再干了。可离开陈家不久,好端端的一个人却莫名其妙地死了。有人说这事也跟他们陈家有关,可没凭没据的,谁又能把人家怎么样啊?”

        “这里面还真有点意思。”

        “别看她清高自傲,命却苦得很!”吴二嫂又浪声浪气地笑着说,“找个男人吧,那方面还不行。一个大家小姐,也只能守活寡,你说说都是什么事啊?鞠长官啊,你可得把持好了,陈小姐见了男人眼睛就是绿的”

        “二嫂不要拿我开心了,咱们闲聊不要往那方面扯。”鞠远兴面色窘迫,面颊上也渗出了一层汗。

        “瞧我这张嘴,得罪长官了。不过周行之也够可怜的,在外风光得意,在家窝囊受气。你可能也看出来了,陈小姐面子上给他一些,背地里总说他是窝囊废。听说他这个县长是用半箱子‘黄鱼’换来的,所以他见了陈家人总是抬不起头啊!那陈家的钱也不是白花的,他当了县长,也等于县衙门就搬到了陈家”听她这么一说,好多事就好解释了。

        “他们说除太太之外还有个太太,又是怎么回事?”他又似好奇地问。

        吴二嫂给鞠远兴续满茶水,叹道:“本来是人家的家务事,咱一个外人不应该说的。不过长官一个当兵的,又呆不了多久,知道就知道了吧,只要不对外人讲就行了。陈家太太其实是二太太,是陈绍武的亲娘,母以子为贵嘛!后院还住着一位太太,她才是正室,本来就残疾,以后又受了刺激,早些年疯过一次。不过现在好像好多了,就是没见她出来过。她是陈绍文的亲娘,据说是二太太他们几个给逼的”又是一堆乱麻,谁也理不清。

        “依陈老爷的家业,当初为什么要娶一个残障人?”

        “这里面的话可就长了,据说这陈家大院的东西基本上是大太太的,陈老爷是入赘的。这可是掉脑袋的话,千万不要说出去。陈老爷立稳脚跟后,自然嫌弃起大太太了。可这里是陈家的宗祠之地,他还不敢得罪陈家族人。况且,这陈家大户也有好几家,当专员、县长的也有好几位,投鼠忌器这个道理他也明白。没办法,只好把大太太高高地供养着,出了大事还是得请大太太出面跟族人商量解决。”

        鞠远兴感到有些意外:“还有其他太太吗?”

        “别看陈老爷现在这个样子,年轻时也风流着呐,陈家太太多着呢,个个都是‘赛天仙’呐!三太太是个留学生,也不知道老爷子用什么手段把她也收了房,她生下三爷陈绍熙不久就死了。这里面的说法可就多了,真真假假的谁也说不清。四太太是个戏子,也给陈老爷生了个少爷,好像叫陈绍隆,早些年就去了西安。陈老爷最心疼四太太和小儿子,所以一直想去西安呐!另外大爷的公子陈逸轩也在西安上学,他原本在北平清化上的,后来日本人来了,就转到了陕西继续求学。除四位太太外,陈老爷还有碧荷、青莲两位侍妾,那两个也都是百里挑一的大美人,你说陈老爷有没有福气?”

        “乖乖啊,这不是皇上的三宫六院嘛!”田泥鳅听得入了迷,冷不丁地冒了这么一句。

        鞠远兴也被田泥鳅这一说给逗笑了,接着又问吴二嫂:“是够复杂的,那三爷是做什么的?”

        “听人家讲,陈家就属三爷人品好,后来因为娶亲的事跟家里人闹翻了,离家出走都好几年啦!有人说他在重庆干公务,也有人说跟了共产党当了红军,甚至还有人说他出家当了和尚。陈家人对此忌讳得很,千万不能提他半句。”

        “吴二嫂就是吴二嫂,真不愧是‘百事通’啊!”

        “什么百事通不百事通的,都是些家长里短的闲话。况且,他们家的那些事,大家也都是知道的,一般人怕说出去自找麻烦不去说罢了。二爷在队伍上有家室,你们可能是知道的。可他早年在雷公寨也成过亲,头一个女人是教书的,还给他养了个闺女叫雨萱。那女子也是二十多的人了,长得水灵得很,眼力见也清高,现在还待字闺中呢!陈家就是这样的家风,雨萱也不怎么认她那个爹”她话里话外无不充满着讥讽,但鞠远兴觉得不那么简单。这个女人一口气说这么多,又是为了什么啊?

        几个人正聊得起劲,章儒铭突然推门进来说:“队长,丁副官他们已经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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