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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浪滔天,生死难卜 寻难友,却俘敌兵


鞠远兴算是幸运的,就在大树被冲倒前的那一瞬,他又幸运地抓住了一根杉木檩条。然而,却丢弃了手里的那柄捷克式轻机枪。那可是比命都值钱的东西。军人丢了枪,觉得人一下子就空了,空得仿佛在云际里飘荡。阵地上你死我活地拼了几天,结果全部被洪水缴了械,仿佛是上天跟他们开了个玩笑。相比之下,鬼子可能更惨。他们在空旷的田野里,无遮无掩,连根抓扶的稻草也没有,只能随波逐流。

        “有这帮狗娘养的垫背,就是死了也值!”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三年不发洪水,就能给狗找个老婆。”说的是他老家唐河。可老家也是经常发洪水的,经常是水漫四野,村舍俱毁,颗粒无收。

        在惊涛骇浪迫逼下,鞠远兴和那些乱七八糟的漂浮物一起漂向远方。四周白茫茫一片,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只能听到惊心动魄的轰鸣声。回望刚才还是熙熙攘攘的沙河小镇,现在早已荡然无存。此刻,他觉得生命是一个强大又十分脆弱的东西,有时它可能会很有力量,有时可能会在一瞬间消失殆尽。对于他们这些军人来说,没人知道明天是什么样子,甚至连有没有明天,也是无法预知的。

        鬼子是从东海漂过来的怪物,水又将他们送走,中国军人没有办到的事,“龙王爷”办到了。但是,他们不仅弄脏了中国这片土地,还弄脏了整整一河的水。那群生龙活虎的兄弟,那些朴实善良的乡亲,还有那些穷凶极恶的敌人都不复存在了。死亡是不公平的,上天的这次惩罚殃及了太多的善良人。他不知道会有多少父老乡亲、兄弟姐妹葬身洪水,但是无论是死者还是生者,只能默默地承受。

        他不知道自己会漂向何处,而能够做到的只能是顺流而下。他已经精疲力尽,况且就是有再好的水性也无济于事。洪水已经覆盖了大地,根本望不到边。于是,他不再做无为的挣扎,他需要保存体力,需要活下来。前面有鬼子,后面是亲人,一边等着他去撕杀,一边等着他回家!

        兴许还有弟兄们活着吧!毕竟他们都还年轻,毕竟还有自己未竟的抗战事业。但这个理由说服不了死神,也说服不了洪魔。他还在仔细地观察四周,看能不能找到自己的兄弟,自己的乡亲们。可除了人及动物的浮尸和一些杂物外,根本看不到活的生命体。但愿他们都没事吧!他只能默默祈祷,祈祷上苍能够怜悯这群可怜的兄弟和命运多舛的百姓。他无奈,他没有“诺亚方舟”

        孤独是可怕的。周围都是一片死寂,只有自己是自己的同类,这个时候你不会感到孤独吗?有时候人把孤独看成是一种享受,那他一定是没有感受到过真正的孤独。孤独到这个世界寂静得要死的那种感觉,唯有你在自然中寻找生命,这是真正的孤独。

        记得小时候,他夜晚从外婆家回自己家,中间有很长的一段路。路途中有坟地、有茂密的庄稼。周围一片寂静,只有明月当空,听不见一丝的声音。当时他特别希望能看到一个人影,哪怕是在田间作业的晚归老农,都能让他安静下来,都不至于那么害怕。毕竟他只有十岁,还很瘦弱。那种感觉就是孤独,是恐惧,于是拼命加快脚步,甚至像是狂奔

        他现在还在狂奔,在滔滔洪水中。

        这时,一个人模样的东西漂了过来,时浮时沉,像是在作挣扎。鞠远兴一把将他抓住,用力往上一拉,果然是个人,还有一口气。细看之后,不由一惊!此人生得有些怪:头发稀疏,还有些艾黄,脸庞较宽较短,两眼间的距离也比较宽。五官特征也有些少见:凸出的额头、鼻子和鼻梁,嘴巴也较外凸,牙齿凌乱、泛黄

        是个日本人!

        趴在木头上好一阵子,那人吐出一些污水后才慢慢缓过神来。当他看清楚身边的鞠远兴后,也露出惊诧之色。二人相互逼视了好一阵子,最终还是鞠远兴把他的目光压了下去。那人死死地抱着檩条,喘着粗气说:“谢谢您的搭救,长官阁下!”他声音颤抖,目光里充满了恐惧。

        “你会讲中国话?”鞠远兴盯着他问。此人一定掌握了洪水求生技巧,早就脱得一丝不挂,这样在水里会轻便些。

        那人努力地点了点头。

        鞠远兴咄咄发问:“你叫什么,是哪支部队的?”

        “鄙人伊藤正二,秋野大队的少尉小队长。”真是冤家路窄,果然是刚才在阵地上的对手。

        “那知道我是谁吗?”一向温和的鞠远兴,此刻目光威棱,闪烁着少见的严酷。

        伊藤看了鞠远兴衣领上的军衔标志后,无力地说:“我想,阁下一定就是刚才的战地指挥官。作为军人,我请求终止我们之间的战斗!”

        鞠远兴冷言说道:“我可以接受你的投降。你们日本军人不是讲究武士道精神吗?这是你们作恶多端,是遭了‘天谴’,明白吗?”此刻,他只要轻轻一推,这个伊藤就会葬身水底,去见他们的天皇了。可他没有那样做,伊藤惊恐的目光让他动了恻隐之心。也许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在家也有高堂老母,也有兄弟姐妹,不到万不得已还是留他一条性命。

        “愿接受长官处置!”伊藤正二脸色灰暗,眼睛里闪过一丝泪光。他早已魂飞胆破,一个机械化大队几百人马,瞬间化为乌有。他虽然还暂时活着,但说不定还得被复仇的中国人千刀万剐。他是不折不扣的侵略者,已经对中国人犯下了滔天罪行。

        “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是不是还要拎起枪、举起刀杀了我?”鞠远兴怒目圆瞪,缓声说道,“我肯救你,那是处于道义,对于解除武装的敌人,我们不会再动杀机的,这一点,完全不同于你们日本军队。”

        “多谢长官不杀之恩!鄙人敬重中国文化,敬重中国军人的忠勇!”伊藤正二颔首说道,他只能用语言讨好对方,博取他的同情与宽容。如果是在洪水来临之前的阵地上,他们或许会毫不留情地杀了对方,可现在他们只能惺惺相惜,相依为命。伊藤正二不知道这次洪水会造成师团、大队多大损失,但他的小队估计不会有人生还了。洪水到了平缓地带,便可见密密麻麻的一层浮尸,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好吧,那我们就先做个伴吧!”他们只能先接受对方,学着适应对方。求生的理由如此简单,尽管他们是曾经的敌人。鞠远兴一直鄙视那些不尊重生命的人,他见过太多废墟中挣扎的人,见过太多失去亲人撕心裂肺的人。有人说天堂没有痛苦,在人间饱受身体、精神折磨的人,走向天堂,可能是另一番景象。但是对活着的人来说,无论什么原因,失去亲人的痛是无法言语的。

        “就让我作阁下的‘星期五’吧!”在接下来的谈话中,伊藤正二告诉鞠远兴,他是日本奈良人,生于一个著名的中医世家。“学习中医首先要学好中文”,他是这样解释学习中文起因的。奈良作为一个古老的文化城市,拥有众多的古寺神社和历史文物,享有“社寺之都”的称号,被日本国民视为“精神故乡”。

        鞠远兴告诉伊藤,他的故乡在南阳,是屈原“扣马谏王”地,“智圣”诸葛亮、“医圣”张仲景、“商圣”范蠡、“谋圣”姜子牙等历史名人都出生于此。东汉时期曾作为陪都,乃光武帝刘秀发迹之地,故在东汉时期又有“南都”“帝乡”的美誉。

        交谈中,伊藤正二表现出对自己的家乡的无限眷恋。他家在奈良最大的村落十津川,村内拥有日本最长的谷濑吊桥。他说,沿十津川继续往南走,有汤泉地温泉和十津川温泉,再一直往南走可通向和歌山县。离村不远的吉野山为日本最为有名的樱花名胜,山腰部为“山岳信仰”的起源地,留有许多公元十四世纪内乱时期的“南朝”史迹。

        伊藤本来是学医的,毕业于西京高等学校。受家族影响,他一直偏爱于中医。早在公元四一四年,当时日本列岛还处于“古坟”时代,国家的雏形刚刚形成。一次皇帝病了,四处寻找医生看病,但始终不能治愈。后来,一个朝鲜医生金武出现了。金武来到宫中手到病除,治好了皇帝的病。皇帝大喜,经询问才知金武曾到过中国,并在中国学到了中医知识。日本这才知道在遥远的大陆,还有着这一神奇的医学,于是开始派人去学,中医正式开始在日本列岛登场亮相。

        以后三国时的吴国人知聪和尚来日,带来了大量中医学书籍、图画等。日本遣隋使小野妹子留学中国,也带回了诸多中医的学术著述。到唐时的鉴真和尚东渡,中医更是带给日本的宝藏之一。从此中医在日本生了根,并从宫廷走向民间,受到了日本全民的崇拜和爱戴,成为日本惟一的医学。

        但是,日本后来立法取缔中医,也是因为受到所谓的“西医是科学的,中医是不科学的”思潮所影响。而且,日本的法律执行是极为严厉的,中医如果继续行医,就得坐牢。这一严厉规定,使得所有的纯中医,销声匿迹。但是,他们却给已经注册开诊的西医留有余地,还让他们开中药药方。因此,日本废除中医而没有废除中药,这也曾成为过去有些人主张“废医存药”的来源。

        “如果没有这场战争,我会在中国学医的。”说到这儿,伊藤正二有些黯然神伤了,“战争就是战争,没有什么正义可言。无论冠以多么堂皇的名目,都只能是苍白的狡辩。人类从心底里厌恶战争,痛恨战争,向往着没有战争烽火和硝烟的和平世界。然而,有些人却不断地寻觅‘猎物’,它们似乎对那个令人厌恶、憎恨的恶魔情有独钟。”

        鞠远兴断然反驳道:“这场战争对于我们的国家来说,是绝对正义的。正义,虽然有些虚,但任何时候都不能丢弃。否则,我们就不知为何奋斗,不知为何而战!否则,这个世界就永远只有黑暗,永远不会走向光明,因为人们都只认可武力,认可强权;否则,我们这个民族就永远不会自由,永远只是奴隶——强权的奴隶!”

        “但是,战争是要以牺牲为代价的。”伊藤正二当然理解鞠远兴此时的心情,“在日本,并不是人人都是狂热的好战分子。他们大都是被军阀、政客们通过欺骗宣传,鼓动洗脑等方式由人转变为了泯灭人性的战争工具,是被他们利用并伤害了的受害者。这场战争的性质就是一出人间惨剧,这个惨剧不只是中国等被侵略国家的人民所受到了伤害,也让一群本来在家里种田织布,与普通中国老百姓别无二致的日本老百姓泯灭人性,被洗脑成杀人不眨眼的战争工具。”

        鞠远兴有感而出:“在过去几千年的历史里,中国人经历了无数次的战争和杀戮,这在人类历史是很罕见的。奇怪的是,苦难和牺牲并没有导致大规模的反战思潮和运动,相反,许多人依然迷信暴力,骨子里相信战争能解决任何的利益纷争。在你们没有打过来之前,我们正经历一场旷日持久的内战,内战的直接结果就是你们这些日本人的乘虚而入。”

        他们就这样海阔天空地谈论着,累了稍微打个盹儿,还要相互提醒着不能睡得太沉,因为只要一松手就会被洪水卷走。伊藤还算精明,他的挎包里还有些牛肉干、罐头,这样他们俩饿极的时候,还能嚼几下,只要缓过劲来就会继续谈论、甚至争执。

        “鞠长官此前是做什么的?为什么要加入军队?”

        鞠远兴轻声一叹:“我可没有你那么幸运,能够上什么高等学校,学什么专业。我只是个乡下赶大车的,就相当于汽车司机吧!当兵是被逼的,军阀混战,到处征丁拉夫,就穿上了这身衣裳。身在纷繁的俗世中,早已厌倦了那种无所事事的生活,除了身心俱疲之外,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倒是你们日本人打过来之后,我的精神提振不少,因为抗战,体会到一个中国军人的价值。”

        伊藤正二报以微笑:“那长官对您这个姓氏有多少研究?”

        “我读书不多,研究嘛更谈不上。”鞠远兴笑了起来,“据我的启蒙先生说,鞠姓源于姬姓,出自黄帝后裔不窋之子鞠陶。传说他生下来时手上的掌纹很象古文‘鞠’字,因此不窋便给这个儿子起名叫‘鞠陶’。鞠陶后来成为周族人的首领,在他的后裔子孙中,有以先祖的名字为姓氏者,即为鞠氏、陶氏”

        伊藤正二说:“伊藤来自藤原氏,是一个日本贵族的姓氏,早在‘飞鸟’时代已经存在了。藤原氏源自中臣镰足,因为‘大化改新’的功绩,被天智天皇赐姓‘藤原’,略称‘藤’姓。‘平安’时代,藤原北家借由与皇室的姻亲关系,以摄政或‘关白’之名义长期左右朝政,称为‘摄关政治’,是藤原家族的全盛时期。其后,住地伊势、远江、加贺的藤原氏就称为伊藤、远藤、加藤等”

        西门外放罢了催阵炮,

        伍云召我上了马鞍桥。

        打一杆素白旗空中飘,

        上写着提兵调将伍云召。

        一霎时南阳关士气变了,

        我头上戴麻冠身上穿重孝。

        三尺白绫脑后飘,

        大小三军身穿孝袍,

        痛哭嚎啕

        在洪水中泡久了,鞠远兴觉得有些胸闷,就唱了一折戏。伊藤正二听得很认真,见他唱完,连忙问道:“这是你们的民歌吗?挺好听的,是什么意思?”

        鞠远兴微微一笑说:“是戏剧,我故乡的戏,叫豫剧。戏名叫《南阳关》,讲的是隋文帝被害后,杨广篡位,是为隋炀帝。隋炀帝命太宰伍建章起草诏书,伍建章不肯,被其斩杀。伍建章死后,杨广知其子伍云召镇守南阳,为斩草除根计,遣大将韩擒虎等往讨之。伍云召知非其敌,其妻自尽,伍抱子突围而逃。宇文成都穷追不舍,遇朱灿假扮关帝庙中周仓,吓退成都,收养伍子,伍自投雄阔海处”

        “这些故事我在书上读过,挺感人的!”伊藤正二不住地点着头说,“在我们日本,也有类似的戏剧。日本戏剧的源头,是原始的‘咒能’,一般由巫女在镇魂招魂祭上做的手舞足蹈的动作发展为即兴乱舞。此外,在劳动的咒能中,还模仿了播种和收割的动作歌舞,或庆祝农业丰收。伴着鼓点,口念咒术,边歌边舞;或做出男女欢喜而拥抱的动作,以谢田神,称为‘田舞’。说到根本,戏剧基本都起源于宗教中的祭祀。到了现在就丰富多了,主要有‘能’‘狂言’‘木偶净琉璃’‘歌舞伎’等剧种。不过相比之下,我还是比较喜欢民歌的”

        樱花啊!樱花啊!

        暮春时节天将晓,

        霞光照眼花也笑,

        万里长空白云起,

        美丽芬芳任风飘。

        去看花!去看花!

        看花要趁早

        伊藤正二也用日语唱了首日本民歌《樱花》,他还解释说每年踏入三月,日本樱花便由南部九州开至北面北海道。尽管樱花优美动人,可每处花期却不过十来天,偶然遇上一夜强风冷雨,更把花片打得落花纷飞。所以,要欣赏樱花灿烂一面,便要紧抓樱花的盛开花期,还要找到最美的赏樱地点。在春天樱花盛开的时候,人们带上亲属,邀上友人,携酒带肴在樱花树下席地而坐。一边畅饮,一边陶醉在漫天飞舞的“花吹雪”中,是日本人一年里最心仪的事情。

        唱这首歌时,十津川立刻呈现在他的脑海里了。由于交通不便,位于山麓间的十津川恬静宁谧,那里的一切都保持着历史的朴素:水田、石墙、围炉喝米酒、山菜和河鱼,原汁原味的保存了山村的淳朴和传统。春樱秋叶,夏蝉冬雪,四季景色宜人,恍若世外桃花源。山谷中茅草、树林掩映的村落,给人一种回归大自然的纯净、清幽、原始、古朴。悠闲地走在十津川的乡间小路上,细细体味合身边的一景一物。缓缓吸一口气,闻到的是桃源的气息,清悠的宁静已麻痹了耳朵,童话色彩的环境令人迷恋

        “你的故乡也一定很美,只可惜啊”鞠远兴说,“我的故乡也很别致。故乡有一望无际的麦田,潺潺流水的小河,散着淡淡清香的枣树,飘着袅袅炊烟的村落还有那淳朴憨厚的父老乡亲,和那活泼顽皮的小伙伴,怎能让我忘怀、怎能不使我眷恋?”他觉得,是故乡的黄土地养育了他豪爽、耿直的个性,也滋补了他憨厚、质朴,不甘落后的心灵。春日里鲜花遍野,柳絮飘扬,蜜蜂起舞,蝴蝶翩飞。夏日里艳阳高照,荷花飘香,蛙声阵阵,蝉儿鸣唱。秋日里大豆饱满,稻谷飘香。冬日里沉默寡言,雪花漫飞,遍野银白,一片苍茫。家乡的四季,就是一首不老的歌谣

        终于,他们看到了岸边。这是几天来第一次看到陆地,看到忙碌的人群。

        “我倒希望把我冲到日本国去,冲到奈良去!”伊藤却没有显得很兴奋,他们毕竟还是敌国的人。在一个大湾处,水流终于缓和了下来,岸边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大都在哭爹喊娘,在呼唤自己的亲人。还有不少舟筏在水里打捞东西,搭救那些奄奄一息的幸存者。

        一只小船划了过来,把鞠远兴和伊藤正二拉到船上,船老大冲岸上大声喊道:“有两个活的,像是当兵的!”还咕哝道:“活见鬼了,这几天捞的尽是屈死鬼,今天还能捞到活的!”

        鞠远兴喘息着说:“我们是军人,请把我交给军方。”

        “咦,还能说话?这位老总命可真大!”船家大着嗓门说,“告诉你吧,岸上就有当兵的,他们是来搭救你们的,死的活的都管。可要是碰到了小鬼子,哼,那可就不一样啦!”他比划了一个砍头的动作。

        “能不能先找件衣服?”鞠远兴看着赤条条的伊藤正二,又看看衣衫不整的自己。

        “放心,只要上了岸,吃的喝的都有了。娘的,这挨千刀的小鬼子,用枪用炮祸害咱中国人还嫌不够,还扒开了黄河,你说缺德不?”

        几个军人把鞠远兴和伊藤正二抬上担架,他们都虚弱得很,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进了帐篷,鞠远兴急切地问:“这里可有二十集团军新三师老三团的人?”

        “我哪儿知道啊,到处都是乱哄哄的人,你还是慢慢打听吧!”一个士兵说。

        见几个当兵的出去后,伊藤正二着急地问:“我该怎么办呢?”对于他来说,真是才出龙口又入虎穴。这些中国人如果知道他是日本人,那还不活剥了他?

        “少讲话,装糊涂,不要暴露身份,跟我在一起应该没什么事。”救他不是为了杀他解气,通过这几天的相处,他发现这个鬼子也不那么可恨了。

        还没等衣服送来,就进来了一群女军医和护士。此刻鞠远兴只有一件褴褛的上衣,下身被床单包着,难免有些尴尬。见他有些扭捏,女医官爽朗地笑开了:“这位长官还挺保守啊!”

        鞠远兴不由打量了一下那位漂亮的军医,不仅是她,还有那几个护士都是十分漂亮的女子,淮河两岸出俊女嘛!她有着白皙的皮肤,大大的眼睛,秀气的鼻子,饱满的小嘴。再加上一头可爱的“自来卷”,看上去很健美、俊俏。

        “也没什么大事,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就好。对了,你们饿了几天了,一次不要进食太多,小心爆破肠胃啊!”军医笑起来很甜美,走路的姿势也很好看。

        感觉挺饿,可吃了几口就再也吃不下了。不一会儿,门帘一挑又进来一位长官。鞠远兴一看,不由乐开了:“这不是守湘兄吗?”

        “鞠远兴!你小子命可真大啊!”来者正是王守湘,当年在武汉集训时的同学。他现在是周元将军一七三师的团附,奉命前来解救遇困军人。跟过去相比,他明显壮实了些,个头不高却虎虎生威。

        “可不,是‘龙王爷’把我送到你这个山大王地盘上来啦!”安徽驻军属于桂系,二人不在一个战区,平时也没有什么联系。王守湘是湖南人,有着火辣的性格,当年就是鞠远兴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他年长鞠远兴两岁,也非蒋系弟子,能够升得这么快当然令人刮目相看了。

        见鞠远兴这副狼狈相,王守湘对身边的士兵说:“给鞠长官送上几套德式军服,还有装备也要配齐。对了,老弟现在还有多少人马,被装全部由我来解决?”

        “暂不清楚,部队冲散了,现在知道的就我们俩了。”鞠远兴是一脸苦笑。

        “也不是什么事,我的人马多的是,要不给你一个营?”他不是在吹嘘,几天来已经收容几万人了,仅散兵就有一两千。

        鞠远兴摇了摇头。

        “那就给你一个团?”王守湘大声笑了起来,“可是兄弟我没有那个权啊!”

        鞠远兴咧嘴一笑说:“我现在只是个光着屁股的连长,兵我就不要了,只求守湘兄把我的那帮兄弟找过来就行啦!”

        “一战区就他娘的抠门,想着你鞠大炮怎么也该是个团长了,怎么现在还是个连长?你放心,你的兄弟们只要还活着的,我一定都给你找回来。不对呀,你们的防区远着呢,怎么就把你给冲啦?”

        “一言难尽啊,我们是执行一项特殊任务,只有十来个弟兄,在沙河镇遭遇了敌人一个大队”

        “我的天!你还是当年那个脾气,十来个人也敢跟鬼子一个大队碰?有种,兄弟我佩服!这样吧,你好好休息,等一会我让陈小姐再给你看看。别看人家年轻,可是留过洋的,不管有什么要紧的任务,总得把身体养好吧!”

        “哪个陈小姐?”

        “就是陈雨蓉小姐啊,刚才来的那个女军医。说她兴许你不知道,要说她的叔叔,准会把你吓一跳,就是陈绍武——你们的副总司令长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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