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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本官问你话了?


范鹏被急出了一身热汗,黏腻的衣服贴在身上,眼巴巴地跑过来拦住了几人的去路,王潜漫不经心地瞅他一眼,薄唇牵起一个薄情的弧度,脚步未停,带着舒信月径直跨进了牢房的大门内。

        连句话都懒得与范鹏多说,多说无益。范礼见场景有些不对,迎了上去:“叔父,人不是你抓的吗?”

        范鹏没好气地看他一眼,心里就差怒吼了,人当然是他抓的,而且早就抓了,目的就是为了特意不让你们找到,可范礼张嘴还要说,范鹏就提溜着官袍嗖地窜进牢房里。

        长长的一条廊道,每个牢房里都关着一个人,穿着白色的囚衣,似乎在牢房里有些阴冷,舒信月忍不住身子打了个冷颤,摇了摇头,眼眸刚抬起来,隔壁牢房一个庞大的身躯瞬间扒着木门隔着栅栏往舒信月伸手扯拽。

        “舒信月,舒信月,是我,是我。”舒信月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衣袖被木牢里的人紧紧攥住,她定睛一看。

        原来是王屠户,刚被抓进来不久,果真生龙活虎得很,她眉目一冷,唰地一下收回手,收回目光,拍了拍被他扯过袖子。

        “大人,走吧。”

        王潜贴心地等着她,凤眸锐利扫了眼喊冤叫屈的王屠户,旋身继续往前走去,两人一步一步走到了最后一间牢房。

        牢房内的人头发两鬓花白,凌乱不堪,低着头颅玩弄着手指,王潜隔着栅栏远远瞧着他,冷白的指骨轻轻敲了敲阑干。

        舒易抬起头来,正要装疯卖傻,老眼映入眼帘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女儿,舒信月。他猛的停下了动作,两眼含泪,期待地看着舒信月。

        隔着栅栏,舒信月也能感受到他目光的强烈,落在自己身上,好熟悉,这个人。

        是谁?

        “大人,这就是我抓到的人。请大人明鉴。”范鹏气喘吁吁地跟上来,一手叉腰,一手大言不惭指着舒易。

        “不过他也没什么用,”范鹏的手指又指向了自己的脑袋,鄙夷道:“脑子不行了。”

        “是么?”王潜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范鹏小鸡啄米式点头哈腰:“下官也是怕他放出来一时发疯,伤到你贵人之躯,不值当。”

        “嘘,安静点,本官不是个贪生怕死之人,”王潜冷冷直视前方:“范县令可真是误会我了。”

        范鹏当下就心道不好,这上扬的腔调,可不是明摆着嘲讽自己贪生怕死么。

        果不其然,

        一刻钟后,丰坚白,春翠,以及舒易被齐齐带到了公堂。

        舒信月眸色一动不动盯着堂下跪着的舒易,透过他杂乱的头发,瞧到了他溃烂的红色大疮,心情有些复杂,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范鹏在一旁侯着,不断抹着额头上的虚汗,审安案就审案,可别扯出之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他哆嗦着喝了口茶。

        惊堂木被王潜拍响,哐啷一声,丰坚白瘦削的身子抖了三抖,春翠还是一如既往地高傲,侧目眯着眼瞅了瞅舒易,脸上的厌恶之色尽显。

        “回大人,证人就是他,当时王氏确实与我丈夫有奸,我一时气急攻心,才杀了□□,我绝对没有半分错。”

        春翠尖利的嘴角往上扯了扯,指尖指向蓬头垢面的舒易。

        王潜笑道:“本官问你话了?”

        虽然他是笑着,眼底却没有任何笑意,咬字清晰的语气中有不容置啄的威严。

        春翠一下子噤了声,切地收回手,舒信月抿紧嫣红的唇色,目光不由得落在对面的范鹏身上,范鹏模样有些心虚,心不在焉地坐在椅子上。

        舒信月垂下眼睑,神色深思。

        “长工姓甚名谁”王潜轻飘飘发问。

        舒易身子一震,良久才诺诺道:“回大人,草民姓舒,名易。”

        舒易?舒信月眼前倏地一亮,喉咙仿佛被哽住,好不容易才挤出个字来:“爹?”

        舒易抬起眼眸,含了泪水,低低应了一声:“诶,是爹爹。”

        舒信月整个身子就像被定住了一样,脚步僵住,她爹不是在一年前的山洪里去世了么?

        如果活着为什么不回来?

        她脑子里有好多问题要问,但都暂时压在心里。

        舒易叹了口气,慢悠悠地道来:“那天,是你娘过来交绣品,我为了能见你娘一两面,在绣坊里当个清扫的长工,谁知,那天刚回来,就见春翠拎起剪刀戳向了你娘,我心下大骇,连忙夺过剪刀,你娘早已没了气息。”

        “丰坚白当时也在一边,被吓得不敢动弹,但我敢确信,你娘绝不会和他通奸,两人的衣裳都是完好无损的,请大人明鉴。”

        “呸呸呸,”春翠晦气地呸道:“你个老不死的家伙,原来那是你的妻子,你肯定向着她,我不管,我是亲眼所见,要是治我罪,我是一万个不服。”

        王潜嗤笑一声:“好一个一万个不服,那就且等你挨过一百个板子,再同本官犟。”

        “来人,上刑罚。”王潜冷冰冰地说道,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说吃饭喝水这样的小事情。

        春翠嘴巴再厉害,也抵不过真打的板子,一板接着一板,衙吏们是毫不手软,很快,春翠就坚持不住了,咬牙全招了。

        原来,是她看到丰坚白多次对王氏有意,甚至有一次还不小心让她听到了丰坚白信誓旦旦地说要休妻再娶王氏,这可把她急坏了。

        那天,正好逮到一个时刻,脑袋一昏,拎着剪刀就狠狠发泄着怒气,却不料被长工看见,春翠心里一急,想嫁祸长工,可长工逃之夭夭。

        尸体就这样被两人夜晚之时扔在了桥洞下,后来听说县老爷已经下葬,对外宣称自杀,两人提着的心松了一口气。

        哪成想,都过了这么久,事情的真相仍然被翻出来,公之于众。

        结果早在王潜的意料之中,一声令下,将春翠判了死刑,秋后处斩,丰坚白是事情的始作俑者,判除七年流放,家产没收充公。

        两人被衙吏拖下去关进了大牢,原以为这就结束了的范鹏从鼻子里吁出一口气,脸上也勉强挤出了笑容。

        舒信月将舒易扶了起来,打量着舒易,心里有千言万语要说,但舒易目光一扫范鹏,沉吟片刻,终究决定说出真相。

        “大人,草民还有一冤要呈报。草民要状告范县令范鹏故意谋害草民性命,在去年派遣草民去隔壁县出差,结果却偶遇了人为制造的山洪。”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草民在中途换了一条路线,因此侥幸免于难。”

        “恳请大人为草民做主。”

        舒信月也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真相,桃花眼睁圆,直直望向了范鹏,嫣红的唇轻启:“范鹏,我爹说的,是不是真的,是你故意害我们一家人?”

        范礼连忙出来打圆场:“等等,说不定是误会,叔父你快说出真相,是不是误会啊?”他心急如焚。

        可范鹏只是沉着一张脸,半天才道:“易老兄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什么时候害你了?我一个普通人还能制造山洪,太高看我范某了。”

        “你……卑鄙无耻。”舒易实在是气急,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王潜哂笑,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好了,是与不是,都要讲究证据。”

        “谁能呈上证据,本官就相信谁。”

        舒信月赶忙问道:“爹,你还记得当年的事吗?是哪些人要害你?”

        舒易凝着眸子思考片刻,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只好摇了摇头,舒信月心中一凉。

        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时间过去了一年,凭着一张嘴怎么能指证县令?

        范鹏冷着开口:“没有证据,岂不是故意诋毁我,易老兄看在我们是同窗的份上,这回我就不跟你计较,若有下次,我绝不轻饶。”

        既然没有证据,王潜也没有办法,面对舒信月投来的眼神,微不可察地摇头,示意她别轻举妄动。

        一桩案件就到此结束,舒信月暂时先带着舒易回了家,公堂上的三人面面相觑,王潜倒是漫不经心地笑道:“范县令。”

        “下官在。”

        “别做亏心事。”他低低留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范鹏的牙都快咬碎了。

        王潜气定神闲地回了厢房,脑海里一直回荡着舒易说的话,他抬手背对着空无一人的庭院,冷冷发话。

        “去查一年前,舒易在路途中的事。”

        暗处有人影闪过,王潜理了理自己的袖袍,眉目依旧清俊。

        而,回到家的舒信月有好多疑问,等舒易一番梳洗过来,撕掉了脸上的假皮大红疮,才露出了他本来的面貌。

        舒易长着一副读书人的面相,方正儒雅。舒信月软软叫了一声爹。

        想来,那两次的熟悉之感,就是因为那个蓬头垢面的人是她爹爹吧,她紧紧盯着舒易,生怕她一眨眼,爹爹就不见了。

        舒易脸上显露着几分疲倦,从一年前的山洪开始慢慢跟她娓娓道来。桌子上摆着两碗热气腾腾的番茄鸡蛋面。

        在红红的番茄香气中,混合着鸡蛋的鲜美,一口面,一口酸辣的汤,舒信月认真聆听着她爹一年来的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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