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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夏有桑


  夏府正是用人之际,这干人刚刚收拾完,吃了点干粮垫了下肚子,就被催着去干活。

  夏府院落众多,道路曲折复杂。元明问了一路、受了好些白眼才找到了那位三小姐的院子。

  院门上挂着用流畅的行书写着“落红院”的木匾,院墙是刚刚翻新不久的,四周的杂草被除得干一干二净,细长的竹枝从院墙里伸出来,在墙角处留下一片阴影。

  元明进去的时候,两个小丫鬟正悠闲地坐在栏杆上吃着零嘴,有说有笑甚是欢快。

  那两个小丫鬟约莫十四五岁左右,穿着和打扮都差不多,和元明他们一样,穿的都是夏府统一制作的衣服。

  面朝着门口的丫鬟见新来了个下人,便朝元明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以示意身边的那个女孩。

  元明站在门口,看见那两个女孩满眼笑意的看着自己。那种笑不是轻蔑或嘲讽的笑,而是一种友好的、略带羞涩的笑容。

  元明朝二人欠身施礼,道:“在下夏府新来的佣人,不知三小姐有什么吩咐?”

  两个女孩相视一笑,刚才朝着门口的那个女孩拿着手帕捂嘴,露出笑意盈盈的眼睛。

  元明不知她二人在笑什么,但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却见女孩拿开手帕,徉做老成,嗔怪道:“三小姐早上去寺庙祈福,还没回来呢!”

  元明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那……那我……该做些什么?”

  女孩看着面前有些生涩的人,那人脸上有些紧张、不安,连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搁,只能无助的捏捏衣角。

  见他这样,女孩也不再逗他,道:“这会儿也没什么事,你若闲不下来的话,替我们把屋里的桌椅什么的擦一擦,再把院里的盆栽花草归置好吧”。

  元明看了看院里的摆设,确实有些乱。院里的盆栽似乎是刚被人搬来的,还没有时间把它们摆好,被随意的搁置在一旁。

  元明见了,立马挽起袖子转身去干活。

  “哎”,女孩猝不及防地叫住了元明,正好对上元明有些疑惑的眼神。

  “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元明”。

  说完便回身做自己的事去了。

  女孩不满地努了努嘴,低声道:“长得是挺好看的,只可惜是个呆子!”

  说完两人又开始相互打笑,不知在说些什么,似乎他从来没来过一样。

  元明虽然看起来斯斯文文、很瘦弱,但身体很结实,也很能干。院子很快就被他收拾的井井有条,又给花草都浇了水。做完了这些,元明又去打了一桶水来,把屋里的桌椅板凳擦得一尘不染,就连地板都被都被他细心擦拭地干干净净。

  元明很勤快,一刻都不敢歇息,他知道若是自己懒惰了,就一定会被赶出去。

  日头渐渐西移,天边被镀上了一层金边,夏府在金色的光线里,显得分外的柔和,白天的那种锐利在此刻都被磨得一干二净。

  元明一个人坐在石阶上静静地望着金色的天边,他的目光里满含着神情,似乎是怀念,又像是渴望,他的目光随着云彩一直蔓延到极远极远的天边。

  不知何时,那个女孩端着水走了过来,元明收回目光,看着自己脚下的石头,一个嫩芽正从石缝里往外生长,元明用柔软的指腹轻轻蹭了蹭嫩芽,直到女孩的鞋出现在他的余光里,才收回了自己的手。

  女孩替他斟了杯茶,递到他面前。

  却见元明用袖口裹住手,小心地接过茶杯。

  “多谢”。

  女孩闷闷地坐在他身边,无聊地玩着自己的手绢。她一声也没出,却在元明喝水时偏头看了他一眼。

  “你真是个怪人!”

  元明闻声回头看着她,出乎意料地轻笑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为何这样说?”

  女孩见他敞开了心怀,坐姿也随意了些。

  “你以前是个富家公子吧!”

  女孩笑着看着他,并没有要嘲笑他落魄了的样子,只是寻常朋友谈话一般的语气。

  元明低头嘬了口茶,并没有接话。

  女孩又说道:“初见我时你朝我欠身施礼,我便知你这般斯文的人,定不是一般的人;后来你干活时,见你的的手又细又嫩,不像是干过重活的,便更加肯定”。

  女孩脸上的笑意并没有退去,她一只手撑着脑袋看向元明,

  “你这样一个公子哥,做起事来那么勤快,一个下午下来,居然一口水都没喝”,女孩的目光停留在元明的脸上细细地打量着他,“你说,你图什么啊!”

  元明把茶杯放回托盘里,又重新把自己的袖子卷好。

  “图什么?”,元明的目光又落到了遥远的天边,不知想到了什么,他一向冷漠的脸上居然带了些笑意。

  太阳还没落山,映在元明的眼里,一闪一闪的。

  “图能活下去呗,还能图什么”。

  元明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就算他的脸上有笑意也掩盖不了语气里的冷漠和疏离。

  女孩知道自己不能再问下去了,识趣地住嘴。

  元明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不再讲话。他低头看着石缝里的嫩芽,忍不住又拿手去蹭了蹭。

  女孩知道自己也问不出什么了,起身抖了抖身上的灰尘,端起托盘就要走。

  “对了”,她忽然止住脚步回身看着元明,“我叫何园,你叫我小园就好。”

  元明没说话,只是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见他回应,女孩也不再打扰,端着手里的东西就走了。

  天很快就黑下来了,院子里静悄悄的。两个女孩一直在房里没出来,而元明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要干什么,只能一直干坐在石阶上。

  戌时将近,院墙外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谈话声,听上去有不少人。元明下意识的站了起来,把身体绷地特别的直,看上起很紧张地样子。

  声音越来越近,快到门口时元明忽然抬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来者的视线。

  那是一个女孩,约莫十五六岁左右,可能是因为要去寺庙的缘故,她的衣服格外的素净,连多余的首饰都没有。

  女孩只望他这边看了一眼就回了自己的卧室。虽然只有一眼,但元明还是在她的眼里看到无与伦比的冷漠,还有那骨子里就烙着的高傲:那种睥睨众人的目光。

  是夜,月明风清。

  夏有桑早早的就洗漱完了,正坐在镜子前把耳环和手饰摘下来放到妆箧里。今天去寺庙祈福,沾了以一身的香火味。

  她一抬眼,突然瞥到空荡荡的盆景架,又环顾了一下四周,没好气的把妆箧合上。

  “顾管家不是说这几天就把府里的东西置办完吗?怎么这屋里什么都没有!”

  何园正在里屋铺床,听见夏有桑的气囊囊的声音,连忙解释道:“顾管家今天去挑下人去了,怕是没什么时间,明天应该就能全了。”

  夏有桑冷笑了一声,“我看呀,他是忙里偷闲,把这些事忘得干干净净!”

  何园听了,怕她又多心,赶紧跟她解释道:“怎么会,顾管家忘了谁都不会忘了三小姐您的。”

  夏有桑笑了笑没应声,又抬头看了眼窗外,像是想起什么似得,突然问道:“今天那人是新来的下人?”

  “是”,何园把床铺好了,走到她身后替她梳理头发,“今天早上刚招来的,前几日您说院里没人干重活,王统管近日就立马派了个人给您。”

  夏有桑从镜台前拿起一个小瓶子,里面装的是白色的粉末,她捻了点抹在手背上,还没抹匀,就察觉到了什么不对。

  “这玉女粉怎么一团团的,前几日还不是这样的”。

  何园伸头看了一眼,道:“许是这几日春雨不断,受了潮了”。

  夏有桑闷闷地合上瓷瓶的盖子,把瓶子放到一边。

  “这个给你吧,赶明儿出去买瓶新的回来”。

  “是”。

  何园轻手轻脚地替她把头发通直,生怕把坐着的人弄疼了。正梳着,却听见夏有桑突然开口,道:“看着点那个新来的,别叫他偷懒!”

  “小姐您放心吧,他今天下午来干活,可勤快了!”

  夏有桑抬头看向镜子,正好看见何园充满笑意的脸,她目光一转,突然开口道:“听说明天府里要新进一批花草,你叫穗禾去通知那个新来的给我搬两盆我喜欢的兰花来。”

  何园梳头的手顿了顿,“小姐,还是我去吧,穗禾妹妹这几日挺辛苦的,这些小事就交给我吧!”

  夏有桑有些苦恼地皱了皱眉,道:“那谁给我买玉女粉啊?”

  却见何园着急的开口回道:“我去,我明日时间多着呢!”

  夏有桑笑着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亥时,街道上传来不紧不慢的梆子声,打更的更夫嘴里还是喊着一成不变的调子。渐渐地,声音越来越远,再也听不见。

  元明躺在床上,闭着眼,却没有睡着。他的耳边传来隐约的笑声,虽然听上去那声音就在耳边,但元明还是能感觉到那笑声似乎跨过山海、迁越时空,在他耳边逡巡不去。

  有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似乎置身于冰窖之中,全身冰冷,寒气刺骨。虽然还是春天,但为何会这般冷呢?

  元明睁开眼,笑声和寒气霎时便没了。

  月光顺着窗户的缝隙流了进来,落在元明清秀的侧脸上。

  黑夜中,有火光在闪烁着。虽然那只是小小的火苗,却依然很清晰、耀眼,那火光在黑暗里跳跃、起舞,似乎是有生命般,有节奏地律动着。

  一股暖意瞬间席卷了元明的全身,让他不再寒冷。

  月光下,元明的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那似乎是久涝初晴的一抹暖阳,温暖着身处寒夜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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