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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凌云枝(七)下


老胡摔了杯子跑上阳台,我们紧随其后,没人注意到徐藿消失在相反方向。

        这夜月光正好,阳台上,暖风猎猎,越吹越紧。

        对面烂尾楼里,灰血黑雁昂着脖子站在空旷的水泥地上,那双比黑夜更黑的翅膀如同死神的披风,正缓缓张开、张开、张开,瘟疫打着旋儿从羽毛尖端涌出、涌出、涌出。

        “哥哈乎——哥哈乎——哥哈乎——”

        它一声声的,开始惨厉嘶叫。

        隔壁南燕小区顶上,领着黑雁到来的雁群从睡梦中惊醒,它们慌张了一阵,有些灰雁腾空而起,但在头领的号召下又降落到湖水中。雁群没有飞走,我发现那只小母雁也在其中。

        “这是……转化……”珍妮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不可能,不可能……”戎衣惊惶地说不出完整的话。

        “巫神在上,这次捅娄子了……”这颤悠悠的嗓音,几乎辨认不出是平日里中气十足的喜叔。

        老胡咒骂着,启动了号令法术。我听他念出咒语——

        “神北行,将坚壁!”

        黑烟腾起,半空中宛如被炸弹炸开了一个裂口,“水猿”的蓝色巨臂从中伸出。它的深蓝色长毛随风披拂,五指犹如金刚,连沟壑般的指纹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老胡喝道:“灰血黑雁确实是在转化!我和水痘去顶住,珍妮支援,喜叔立刻报告张桥生,让他把能带的人都带来!戎衣,小枝,保护白壳子!”

        老胡果断的命令暂时压下了大伙儿的惊惶,我们立刻领命行事,半秒钟也不敢耽误。

        我人生中第一次看见“水猿”,也是第一次看见妖魔转化,但在战斗中,什么都比不上好奇心更致命。离开前的最后一眼,我看见老胡和水痘站在巨臂之上,抓向正在妖魔化的黑雁。

        我实在是无暇观战。

        瘟疫已经吹进成百上千个窗户,成百上千辆汽车,还有那些正在行走的人,直接遭遇暖风,有的剧烈咳嗽,有的呕吐,有的倒在地上,街上乱作一团。

        我以最快速度启动“潜流”:

        “蜉蝣骑日月,野马游尘埃。

        飞鸟沐苍霞,万象归长河。”

        粉红气流从事先布置的点位冒出,淹过楼房和街道,将人们包裹在气泡中。但因为瘟疫反应,有的人即使头发倒竖、进入“无知状态”,仍在发病。

        我向四周望去,戎衣已经升起了防御结界,与这一带的城防结界连接在一起,形成一圈银色墙壁。

        但看形势,这结界或许不足以阻挡转化后的妖魔,它的能量太大,仅仅是目前从烂尾楼传来的旋风,就把结界吹得高高鼓起。

        我没忘了用“潜流”将雁群栖息的湖沼整个罩住(这耗费了许多力量),不知为何,我心中有个念头,觉得那只小母雁或许能帮上忙。

        现在我才发觉,事态发展一直都在我们的预料之外,连灰血黑雁为什么在这个平静的夜晚突然妖魔化都毫无头绪——

        要知道,只有遭受极端刺激,妖怪才会转化为妖魔。

        而一旦转化成功,它就再也没有恢复为普通妖怪的可能。

        一只珍贵的、稀有的、稳定了上百年的灰血黑雁,将就此一去不复返。

        我又想,既然我们什么都不明白,那么此事或许还另有关键,并非没有挽回的余地。

        张桥生应该已经向这里赶来了吧?

        我一边奔跑,心里一边想着。

        他或许有办法……他很可能有办法……

        正在这时,烂尾楼里响起惨叫和惊呼,我心脏猛地一坠,拔腿跑向战斗发生的楼层。

        还没等我跑完楼梯(我的强身法术实在太丢人了,你得知道,我甚至还穿着添有妖怪脚筋的鞋子呢!),就看见珍妮驾驶着展开翅膀的节节车冲向黑雁所在的平台,但转瞬间就被一股强烈旋风甩上高空。

        珍妮!我的心从肚子里又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好在节节车翻滚数圈后,在空中稳住了姿势,稍一停留,就再次向黑雁俯冲。

        天哪,我心想。连司机都参加了战斗,到底是什么状况?

        我攀到平台上才发现状况有多糟。

        燥热疫风劈面打来,空气中阵阵腥甜。喜叔照顾着浑身抽搐的戎衣,靠在平台边缘的石柱上;水痘直挺挺的倒在平台中央,面部朝下,不知生死;老胡单膝跪在“水猿”掌心,“水猿”的另一只手正抵挡烈风;而珍妮正试图干扰敌人,摇摇晃晃操纵着车,车门被撕碎了,她不住咳嗽,整个人都趴在方向盘上。

        “哥哈乎——哥哈乎——哥哈乎——”灰血黑雁嘶叫着喷出阵阵疫风。

        在这瘟疫的中心,全靠有卫兵制服保护,我才没有倒下。即使如此,也必须蹲矮伏低,才没有被风卷走。

        喜叔看见了我,大声阻止我踏入,声音已经嘶哑得无法辨认:“停下!地上是它的血,一沾上就没法动了!”

        他急速喘息了两口,又咒骂道。“水痘仅仅是头发丝沾上就变成了那样,该死,如果不是那该死的财爷的该死的笋子……”

        我低头一看,深灰色的水泥地上流淌着大片同样颜色的液体,不注意看的话会以为是水泥。以这些灰血的面积来看,黑雁的失血量非常惊人。而血液还在蔓延,我赶紧避到平台边缘,然后用仅存的力量为喜叔、水痘和珍妮附上自然状态的“潜流”。但即使是自然状态的“潜流”也会影响活动,我不敢为正在战斗的老胡这么做。

        我环顾四周,蓦地想起还少了一个人。

        “徐藿呢?”我焦急地问,生怕他也受了伤,或是失去了意识——医生是在场伤员和白壳子们的唯一希望啊。“他在哪儿?”

        喜叔却不理睬问题,只是对我摇头:“凌云枝,你已经在用无畏状态的‘潜流’保护白壳子了,快解除咒语,被反噬可不得了!”

        我不答,狠狠咬了咬嘴唇——反噬不是每一次都会发生,而伙伴们需要粉刷匠的保护。

        我说:“别管我,徐藿呢?”

        这下子喜叔半撑起身子,冲我吼道:“凌云枝!”

        “徐藿呢?”我问第三遍。

        “队长马上就到,不需要你逞强!”

        “徐藿呢!”我几乎是在尖叫,脑袋里阵阵发晕。

        喜叔瞪着我,眼看我绝无退缩,不禁重重地叹了口气,第一次犟不过我:“……徐藿他就在黑雁背后啊。”

        我猛然朝敌人身后望去。

        徐藿真的在那里,他坐在地上,背靠着黑雁,只因为浑身上下都覆盖着泥浆般的灰血,简直像半截水泥柱子。

        我不敢想象他的状况——那么多毒血,就算有制服也难保周全。如果耽搁太久,他可能会死——死……

        “死亡”这个字眼像把斧头劈中我。

        我想起新人考察营的第一条训诫:保护你的战友!

        “我去把他弄回来!”说完我也不管喜叔的反应,鼓起勇气,沿着平台边缘向徐藿爬去。

        老胡为了掩护我,“水猿”的猿臂长伸,袭向黑雁,巨掌够到近处时,一分为二,化作两只手掌同时扯住黑雁的双翼。

        黑雁翅膀被缚,瘟疫之风暂时停止,它挣扎着,昂头嘶吼,声音仿佛钢钻钻铁,令人心惊胆寒。

        我趁着风停,赶紧站起身跑过最后一截路,来到黑雁斜后方,离徐藿只有几米远,但这里的地面上仍然全是灰血,再也无法向前。

        我朝他大喊:“徐藿!!!”

        他低垂着头,昏昏不醒。

        我脱下制服扔向前方(幸好冬天的制服又长又宽),撕下一截毛衣袖子包裹双手,踏过制服来到他身边。我本想拖着他就走,但没想到他这时居然稍稍抬起头,睁开一只瞥向我。

        “小枝……”他的嘴唇微动。“救救它……”

        它?

        要么是我听错了,要么是他已经精神失常。

        我没时间辨别,抬起徐藿的胳膊挎在肩上。

        就在这时,整栋烂尾楼里——不,恐怕是整个空间里——一片白光闪过。

        我下意识的向那近在咫尺的闪光中心看去,就见到黑雁化作人形,黑发瓢泼如墨汁,皮肤苍白如冬雾,脸庞上蛛网般密布着灰色血管。它伸展开的双臂仍被“水猿”捉住,那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眼仁斜视向我,眼里充满冷酷和痛苦。

        我骇得无法动弹,双腿跟面条一样软。

        “它要生孩子……救它……”被灰血泼洒了一身的少年低喃。

        刹那间,黑雁恢复了动物身形,但比方才高一倍、大一倍。它的黑翅膀猛然一震,“水猿”的双手像蜡烛遇火一般融化,皮开肉绽,露出白骨,老胡痛得倒下了,黑烟随即开始消散。

        处理掉“水猿”,黑雁低下头瞪视我,疫风从那黑色的嘴壳子四周泄出,接着它脖子一弯,将我叼在嘴里。

        “多叫些医生来帮它……”那可恶的徐藿滑倒在地,仍然神志不清地说着。

        恐惧和疼痛让我骂不出声,我第一次知道雁嘴里也有牙齿,还是很锋利的那种,没了制服的保护,我跟一块嫩肉一样柔软可口。

        黑雁一扬脖子,将我甩到胸前,我疼得难以呼吸,心里想:糟了,怕是要像小鱼一样被吞下去了!

        此时的我早已将曾被红狐狸妖怪吃过的事情忘到脑后。

        也把老胡命令喜叔联系张桥生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所以,当我听到有人喊话“放了我的人”时,着实惊讶了一下,定睛一看,才发现那胖子赫然出现在平台上。

        啊,张桥生。

        他竟然赶来了。

        那家伙未穿制服,穿着黑色毛领羽绒外套和特大号牛仔裤,看起来像刚刚从办公室里赶来,只不过手里拎着一把非常帅气的长枪。再多看一眼,发现他脚下腾起黑烟,两只灰色犄角露在水泥平台外侧,差点被我误认为钢筋,其实是号令法术召出的“木蛟”头颅。

        我清晰地听见他的声音:“放了我的人,你要走我不拦着。”

        哈?他疯了吗?怎么能放妖魔化的黑雁离开这里?

        而黑雁作为即将临产(如果相信徐藿那臭小子的胡话)、处在崩溃边缘的大妖怪,对此的回应是更深的咬住我。

        我疼得嗬嗬直喘,忍不住手脚抽动,下一秒就看见那胖子抬起了枪。

        “别开枪……”

        我违背本能,为黑雁求饶,希望张桥生能冷静应对,力挽狂澜。

        “叫医生们过来,呼呼,帮助它……”

        回应我的是枪上膛的声响。黑夜里,看不清颜色的枪管泛起雷电条纹。

        虽然疼得要命,我还是尽量将自己展开,掩护黑雁的身体:“它是要生了!不是妖魔化,别杀它!”

        与此同时,黑雁仿佛响应着我的恳求,发出一声呜咽。

        只是这声音在它的敌人们听起来,或许更像是发动进攻前的低吼。

        那胖子犹豫了一秒钟。

        “我没听错吧?你说它要生了?生孩子的生?”

        我几乎要哭:“生宝宝的生!”

        “你怎么知道?”

        “徐藿说的,他是医生。”

        我俩一问一答之际,黑雁向前走了三步。

        以它的大步子,已经接近水痘躺倒的平台中央。它似乎是想要以我为人质,逼退眼前的巫师们。

        我它向前的每一步,都带出哗啦啦的水声,我低头看去,原来是灰血不住地往外涌,淹没了我们走过的地面。

        “求求你……”这回我是真的在哀求了。事后回想,即使是十四岁时挽留那家伙,也没有如此低声下气。

        张桥生放下枪,迎向黑雁,每一步都踏在灰血中,他却没有瘫倒。仔细看才能发现,他的脚下冒着黑烟,其实是踏在“木蛟”的爪上。

        不仅是灰血,疫风也没能对他造成阻碍,一只白线组成的老虎浮现在他脸庞上,他同时使用着黑烟法术和白线法术。

        张桥生停在距黑雁几步之遥外。

        “我相信小枝,我会帮你。”他镇定、坚定地对黑雁说。“你要当妈妈了,还是爸爸?你也是新手,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柔声说道,就好像面对的是一名柔弱女子,而非一秒钟就能杀死上千人的妖魔:“放心,有我在,你和孩子都不会有事。”

        说罢,这胖子居然扔下抢,伸手去摸黑雁的脑袋。他来的也太快了,我以为黑雁会闪开(或者对他狠狠喷出疫风),没想到黑雁只是向后躲了躲,嘴壳子刚好放到张桥生眼前,他便顺势揽住了我。

        张桥生对黑雁说:“把她给我吧。”

        黑雁一时没有动静——这一刻对我而言就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但接着它就松开了喙,让张桥生将我抱下来。

        肩头一松,我落入一个非常宽大的怀抱。

        我想自己站直,以免伤口喷涌的血弄脏了他的衣服,但被他紧紧抱住。

        “你听,很多人赶来了。”那胖子继续安抚黑雁。“因为我来之前通知了同伴们。不过只有医生会上来,我保证。”

        果然,烂尾楼外传来许多节节车的声音,还有越来越多人的呼喝。

        张桥生脸庞上的白线消失了,因为疫风已经停止。

        那张恢复黯淡的胖脸低下来瞧着我,眉心紧紧锁着,神色很不愉快,倒是我不曾见过的模样。

        “你也需要医生。”他冷冷地说,语气完全不像对待黑雁那么温柔。

        我正在钦佩他的勇气和力量,感激他所做的一切,但下一秒这些情感就烟消云散。

        “医医你的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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