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少暮终于帮念寻定下来一套精装修的单身公寓。交房拿到钥匙后他又帮着买了床，衣柜，桌椅，沙发等家具。东西都置办齐全了念寻就搬进新家去住了，同时开始了紧锣密鼓的高考复习。
这边念寻的事稳定下来之后，少暮着手重开他的美术班。之前的学生家长得知他回来后又陆陆续续联系上了他，并不计较他的劳教身份，都希望他可以重新开课。一来他的收费确实不高，再者是他带学生教绘画很有专业经验，授课认真，指导耐心，在家长圈里一直口碑很好，他自己的作品也常有人收藏购买。
念寻把自己的复习时间安排得很满，几乎不出门，完全与世隔绝，但精神状态很不错。少暮晚上都去看念寻，给带些吃的用的什么，有时会在她那里一起吃晚饭。他除了偶尔参个赛或是送展什么的可能会需要赶个作品，平时只是上课画画，非常轻松自在。
日子在平静温柔中缓缓流淌。
贝贝还在寒假中，便报了名在学车。他的驾校就在少暮小区附近，有时结束了后他会顺道上来歇会再回去。这天贝贝刚开门进来，看见少暮正从跑步机上下来，满身大汗淋漓。
“呦，可以啊老爸!”贝贝叫道，“我也来试试。”
说着把外套一脱就上了跑步机，结果还不到五六分钟的样子就下来了。
“哦呦我的妈呀，不行不行太累了，我老了不行了。”贝贝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直喘粗气。
“你呀!真该多锻炼锻炼。你还不如人家念寻，她都能在这上面跑半个小时呢！你瞧瞧你这一身肉!”
“哈哈哈!我这一身肉像我妈，心大命好!”贝贝边说边去冰箱里摸了一瓶饮料来喝。
“哎，老爸，”贝贝拧开饮料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你刚说到念寻，我怎么觉得她，”贝贝瞅了瞅念寻的房间，“她不在”
“不在。”
“出去了？”贝贝问。
“你这是想要说什么？没头没脑的”少暮被问得莫名其妙。
“我是说，我怎么觉着她变了呢？”
“怎么变了？”少暮擦完汗套上一件外套。
“具体也说不上来，但就是变了。以前吧，我也知道她对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拿我当朋友兄弟，但我俩还经常会打打闹闹开玩笑。现在呢，她变得对我客客气气的，格外有礼貌。”
“人家对你客气不好吗？”少暮说道，“你是贱骨头啊喜欢被虐”
“不是。她的彬彬有礼让我感觉特别见外，越发有了距离感。我本来还想继续追她，我本来觉得我和她现在差距没有以前那么大了，应该还有希望。可是现在我发现……哎！反正我感觉她在回避我。”
“你不是大学里交女朋友了吗？”少暮白了贝贝一眼。
“我，那时不是念寻没回来嘛!”贝贝朝他父亲伸了伸舌头。
贝贝性格上像佳慧，有什么事心里藏不住。他从小就不怕少暮，有啥秘密也都肯告诉他。
“哎，她出去干嘛去了？怎么还没回来？”
“你找她有事？”少暮问道。
“没事，这不我刚好在这么，就问问。”
“她在复习，忙得很，没时间配合你聊天。”
“啊？她在啊？那你怎么说她不在”贝贝急了，“那我刚才那些话她都……哎呀!”贝贝指了指少暮，“你就没安好心你!”
他把饮料放到桌上，忙去敲念寻的房间，“念寻，念寻!”
“跟你说了她不在。”
“你不是说她在复习吗？”贝贝不理睬少暮，直接推开念寻的房门进去，他想当面解释自己交女朋友的事。刚才他那么大嗓门，念寻肯定都听见了。
房间里空空的，床上，桌上也都空空的。
“她没在这儿复习。”少暮对着一脸懵的贝贝说。
“她，她没有住在这里？”
贝贝并不知道念寻另外买了房子。
“对，她不住这里了。”
“那她住哪里？那她一个人怎么生活啊？”贝贝眼睛瞪得老大。
“一个人怎么就活不了了”少暮反问他。
“不是，那她之前出院后不是一直住这里嘛，那现在为什么就不住了呢”
看来贝贝是真的不能理解。
念寻住在少暮家的那段时间也是贝贝最快乐的时光。他经常跑来找念寻，俩人一起学习一起吃饭，还一起追剧打游戏。贝贝在情感上已经把她当成了自己家人。所以他觉得念寻住在少暮这里才是理所当然的。
“那是之前，是之前!现在和以前不一样!”少暮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
“怎么就不一样了？”贝贝问道。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少暮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动了气，“以前她不知道真相，现在她知道了真相!”
“以前她也知道真相!”贝贝不服气地反驳道。
“那天晚上她过完生日之后发生的事她后来一定是知道了的!她一定会想办法搞清楚，一定会!不然她就不是秦念寻!这点我了解她!她不糊涂!”贝贝也提高了嗓门。
少暮一时语塞。
贝贝说得没错，念寻一直都知道真相。
“之前她只知道真相的轮廓，没有人告诉过她具体内容。但是现在那些照片告诉了她真相的细节，细节!不仅她自己知道了细节，所有人都知道了她的细节，所有人!”
少暮愤然说道，身上的肌肉都绷紧了，“所有人都看过她的身体，你也看过!你让她怎么和以前一样”他满脸通红。
屋子里顿时一阵寂静，父子俩都不说话了。贝贝烦躁地把瓶子里剩下的饮料一饮而尽。
“大冬天的少喝点吧，伤胃得很，别图一时嘴巴爽。”少暮面无表情劝道。
“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其实啊，人啊，读书好学习好一点用都没有，真的。人啊，要的就是运气好！念寻就是运气不好，谁能想到丽城重高的学霸会混得这么惨，这不是命是什么？嗯”
贝贝一番话把少暮愣了一跳，真想不到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其实念寻不是在回避你，她对谁都这样。她这是在回避过去。她只想护住她仅存的一点点尊严而已。哎，我可告诉你啊，你在念寻面前别老提你们大学里怎么样怎么样，听见没？”
“知道。我现在也碰不到她。”
“我就听你说过好几次你们学校搞什么社团活动了，又什么演出比赛了。你不是在提醒念寻她和你们的差距吗？叫她怎么不对你客客气气呢？”
“啊？这样吗？”贝贝突起双眼摸摸后脑勺，“我还真没想那么多！”
“你能想那么多你就不是钟家贝咯！”少暮苦笑道。
“哈哈哈！好吧，我情商低行了吧。”
父子俩一起吃过午饭后便各忙各活去了，少暮到美术班给孩子们上课。来他这里学画画的孩子们水平参差不齐，其中有一大半是家长要求学的，想要考级，好为孩子以后的发展铺路，所以需要专业老师指导绘画技巧。真正有天赋的孩子并不多，绘画也都是依样画葫芦。他们的基本功和技能都没问题，但是创作没有灵感，作品缺少灵魂。更有几个孩子根本坐不住，心散乱得很。少暮也只能尽其所能引导，一晃就又到了下午，家长们急急来将孩子接走。很多学生还要赶着去上下一个兴趣班。
学生们都走完后少暮看时间还早，便顺手拿起一把笔在布上画了起来。也没想要画什么，只是随意胡乱地涂鸦。
随着出现的色彩和形状，他仿佛又回到了大海的怀抱。那时候真好，没有人逼你做你不喜欢的事，不开心就跑去海边听纯子唱歌讲故事。自己曾经拥有世间最美好的时光，当时竟不觉得这一切是不可重来无法复制的无价之宝。纯子说得对，长大果真没有那么好，只可惜现在回不去了。
少暮完全沉浸在那段少年时光里，满脑都是蓝天白云，海浪沙滩，礁石海鸥，还有纯子和城堡，如此恬静怡然，如此慢悠闲适，这就是岁月静好吗
感慨中不知不觉已涂满了半块画布，连念寻什么时候进来的少暮也不知道，等她直走到跟前才发现。
“来了”
念寻站住在画布前，惊讶地问:“你怎么会这个”
“什么？”少暮没听明白她的意思。
“是谁教你的你怎么会墨玄移”念寻非常诧异。
“你说什么？”少暮还是没听懂。
以前纯子曾经教过他这样画。有一次他很烦躁，纯子就让他什么都不要想，眼睛微闭，脑力集中，按照大脑提供的画面随意在沙滩上涂划。他照做了，果然觉得心情平静了许多。但纯子没有说这是墨玄移。
念寻上前拿出一支笔在画布右侧涂抹，竟然出现了和少暮类似的线条与色块。
少暮目瞪口呆。念寻睁开眼看到俩人的画时大吃一惊。
“怎么回事？”少暮问她。
念寻眼睛直盯着画布，嘴巴动了动没出声，嘴型像是在做“yuan”的发音。少暮听到了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直往外蹦。
“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小时候有一次无意中发现的，然后突然间哗啦啦脑子里就多了许多很久远前的记忆，像是我的又不像是我的。墨玄移这个词也是那个时候跳出来的，好像它本来就有似的。你呢？”念寻回过神来问道。
少暮不知道怎么解释，“以前一个朋友教的。”
他取下画布想要扔了。
“留着吧，挂这儿，就这儿。”念寻指了指墙边说。
于是少暮把画布搁架上晾干，随手递给念寻一瓶饮料，自己在旁边沙发上坐下，脑袋开始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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