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客居 > 和云翥 > 第六章 路绝

第六章 路绝


裴府之中,“云中白鹤”裴夜寒持一柄淬出幽幽青光的长剑,在那布满炬火的天机营兵将中忽进忽出,犹如一道萍踪魅影的玉白光痕。

若说裴夜寒的武功以轻灵为最,可比作飞舞九天之鸣鹤,那凌天道则是刚猛至绝,凭借深厚功力把一杆银枪舞得密不透风,一丝不差地将裴夜寒飘影般的剑招尽数接下来。

司空镜站立在兵阵后方休门处运筹调遣,一面抵挡四处涌来厮杀的天机营精兵,一面心中担忧地时时望向两军主将交战的地方。

“夜寒这孩子武艺卓绝,名动天下,嫁入我司空家门之后怕是不会像寻常女子那般循规蹈矩、安于操持府中的家务琐事。想我司空朗一生仕宦,奔波于谋国定疆的朝堂之事,没料到最后反倒要由个外姓女子来当家定夺。”

初初吐露与夜寒于湖畔情定之时,父亲少有地调笑着说。

“父亲这话却是偏理。”司空镜退后两步,伏在地上恭敬一叩说,“我华夏自来不乏英武贤明的将才烈女。上古之时,有商宗之后妇好统御全军,南征北战,攻破夷狄,留下开万世太平的无上功绩;又有侠客聂政之姐聂荌,胆识过人,深明大义,甘愿舍弃家庭与性命也要潜入敌国,认领弟弟的尸首。只此一件事,便胜过世间千万庸庸碌碌的男儿。况且孩儿一旦迎娶夜寒,从此便是夫妻一体,俱为父亲的子女,岂有内姓和外姓的分别?”

“哈哈哈哈,儿子长大了,懂得心疼媳妇了。”司空朗大笑起来,吹拂着茶盏说道。

此时主座旁边一位绾高髻、着华裙的妇人嗔睨司空朗一眼,柔声说:“镜儿,你父亲外事躬亲毕力,内事上却是个老糊涂,休听他说些为老不尊的话。夜寒虽然自小崇慕任侠之道,常在山野莽原间游走学艺,待人接物却丝毫不违礼数,事事想得周到。你能得夜寒陪伴一生,也是莫大的福分了。”

“母亲说得是,孩儿谨记。”司空朗回道。

“况且论侠气,我这做姨母的可未必就输给了夜寒那孩子。”

妇人说完再度朝夫君那边觑视一眼,颇有得意的神色。她便是司空家的主母、裴夫人谢怜之胞姐,谢凝之。

“夫人说得是,”司空朗收敛神色,向妻子微做一揖说,“雍和之乱中,我司空府举家逃亡,眷属失散者不计其数,在路途中更是遭到游族蛮夷的屠害,唯有夫人丝毫不惧。恰逢一队贼兵围困时不仅镇定指挥抵挡,更是亲自提剑斩杀数贼,因此传下‘后来侠女有谢氏’的美名。为夫当真敬佩得紧呐。”

谢凝之微微一笑,说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只是今后别再小瞧了女子。”

而眼前这不可小瞧的女子,便是自己一生不能相负的至爱。

司空镜站在乱石堆起的令台上,遥遥望着那风姿飒然、一招一式如若翩翩起舞的裴夜寒想道。

“开惊门,引敌兵入兑位。闭景门,拨三十人守坤位死门!”

虽然不如爱侣那样精研剑法武功,身居黄门侍郎之位的司空镜却总领宫中文书,草诏檄文等一应出自这位中兴名士之手。且博览五行之术,熟读兵法要略,年仅十六岁时便诏封随军书记,凭着在军帐中献给主将的巧妙谋略一举平定苍梧古国,名躁整个建炎城。

如今这一夜身陷国家巨变的万分凶险中,虽然兵力相差悬殊,司空镜却以阵法变幻之术,更借着裴府里山石杂乱、几株参天巨树横亘其间的逼仄地形,将百余位少年精英各自散作若干人行伍,分而守之,彼此间亦可呼应协助。因此,负责卫戍大胤京畿的精锐天机营一时间竟疲于应对敌手的灵活袭扰,更遑论要破除工事,歼灭对方。

只是,术略上占些便宜不过是困兽之斗罢了。司空镜总览前方,不无隐忧地思虑着。一目一子的得失,终究不能撼动整个棋盘上的布局。而眼下这“屠龙之局”仍没有半分改观。若想不到釜底抽薪的法子,自己这一方被攻破是早晚的事。

“人非圣贤,皆有所图。这肉身凡躯,汲汲一世,终不过百岁光阴,一梦南柯。或追逐万世芳名,或喜爱佳人美色,或垂涎钱财厚禄。人之为人,不过如此。”

“倘若全部是至清至察的圣贤,那不是朝堂。有忠臣敢言进谏,也须得有小人中饱私囊,专管钻研如何做大胤的蛀虫。能者既要安抚无欲无求的忠良,也要善于将蛀虫放在淤血毒痈之中,借此以毒攻毒。有清有浊,才是朝堂应有的面孔。”

“记着,清斯濯缨,浊斯濯足。如此方可在朝堂中立于不败之地。”

司空朗曾以这番话训诫于自己的一双麟儿。

“清斯濯缨,浊斯濯足。可如何化用在今夜这生死局里,我却不明了,父亲。”司空镜愧疚想道。

行进之间,战局已像浸满松油、熊熊燃旺的炬火一般,蒸腾起天地一白的雄浑气势。而且果然如同司空镜所料,战场之势已经徐徐朝着敌方倾斜而去——天机营到底兵强马壮,各个训练有素。羽林军中有着慕容怀与庾士龙这样功夫精湛的少年将领,单论武艺来说虽更胜一筹,却在行伍配合上输去了一段。至于弓马娴熟、阵法的相生相克,更是去久经沙场的天机营甚远。

方才那位愤怒指证凌天道的少年府兵便倚靠在约有四围的巨树后头,已身挂几处枪槊的重创。

不远处,一昔日同伴的尸身横陈在前。曾经鲜活的面容如今只留下一副被斩杀时的惊恐神情,依稀流露着某种遗憾与眷恋。

今夜之前,他们皆是云鬓重眉、轻裘缓带的翩翩少年。去年畅机园诗会,建炎城中无论显贵之后还是名族子嗣,均雄心赴会,预备一展文采,博得天下盛名。其中一名太学生于射术比试之后豪兴大发,要来三觞热酒一饮而尽,接着就白墙上挥笔写下一篇《惊鸿赋》。文辞酣畅淋漓,技惊四座,可谓独占了全场潇洒。

然而便是那样一个得意少年,如今却殒命在这既没有功绩、更不必谈荣耀的自相残杀之中,独自凄凉在眼前的枯枝乱石里。

“不过,虽然一生短暂,他却有过至燃至粲的时候,想来也不虚此行在这天地中了。而我半世碌碌无为,难道便要如此了却这条性命?”

那少年府兵支撑不住,渐渐滑坐地上。背倚着树干,他于心中想起往昔的种种,不禁有些恍惚。

“我就要死了。死去并没有什么可惧怕,只是心意未了,觉得有所不甘。倘若能将心事说与她知道,才算得上死而无憾。”

念及此,少年府兵将目光重新移向在乱石丛中衣袂飘飘、灵巧御敌的“云中白鹤”裴夜寒。

昔年,大胤天子祁越下旨召办“凤池试剑”,以举天下良才。年未及笄的裴夜寒手持一柄长剑,在盛会上技压各路世家大族中的俊逸少年,令观剑阁中的诸藩王及天子本尊叹服绝倒。

折桂那一日,裴夜寒在百官夹道之中面见天子。这孤傲少女并不要封赏,只愿天子准许在此留下一物。

“哦?裴公爱女果真卓然不群。朕这便允诺,倒想看看你要留下何物?”祁越饶有兴致地传下口谕。

裴夜寒取得胤帝肯允,更无二话,走至凌云台下仰首察看片刻,随即纵身一跃,竟飞身攀附至陡峭笔直的垂壁,并不断蹬壁向上。

要知这凌云台乃胤国中兴之后聚集天下能工巧匠于建炎城中修建的精巧建筑。此台高约数十丈,华夏历代朝纪都从未有过这样高耸入云的楼宇。楼基则以滑轨巧妙构筑,方能保证如此之高的楼身可以减却高处狂风的损坏。

而裴夜寒以娇弱之躯踏檐而上,数息之间已然登上绝顶,并反手使剑在绝顶处刻下一个“寒”字。接着她一足踏立在端顶飞檐之上,凭这摩天接云、伸手可摘下星辰的高度一览万物众生。

那飘然的白衣因风拂过而裂裂作响,在一碧万里的天穹中如同升去梵天的飞仙一般不染尘俗,教这喧嚣的天地也为之一寂。经此一役,世人中便传开了“云中白鹤”的美名。

那一幕同样深深刻印在少年府兵的心中,亦从此种下叹为天人的倾慕之情。

只不过裴夜寒与司空镜一对璧人世人皆知,也只好将这份情意深深埋下。

如今境地,自己恐怕再难捱得长久。而向那位孤高冰洁的姑娘看去,腹背受敌的战局中一向傲视天下的少女也显现出几丝疲态。白甲白靴已经几处沾上鲜血与油污。

“夜寒,速速撤回阵中!”

这是司空朗自交战以来第一次关切非常地向爱侣发令。实在是猛攻之下即便是百里挑一的羽林精锐也难以抵挡,百余名将士到现在已经减去了三十多人,仍能作战而不溃散,已实属不易。

司空朗心中明白,如此下去只会士气崩析、落得或者战死或者奔逃的终局。但若是出降,不仅为夜寒与天下人所不齿,更是亲手将裁决权送给王铮,立时就会背上这场“还政之变”里的全部罪责。到那时不仅生还无望,更会以勾结太后外戚、谋反天威的罪名株连亲朋,父祖世代积累的司空一门的名声也会毁于一旦。

这样一想,竟前后都是死地,没有生路可言。至少夜寒还不算司空家的人,若自己难免一死,无论如何希望能让这个霜雪一样的女子活下去。

此刻,虽然素未相交,少年府兵与黄门侍郎司空朗却有了同一种牵挂与执念。

宫外三十里,建炎城北郊,贾士良收拾好“鬼奴”众兵将,正徐徐往卫戍营地进发。

那头目汉子随行身旁,问道:“如若刚才进宫,便可一举将司空朗与太后余党收入网中,一并收了性命。大将军日后在朝堂上再无敌手。岂不是很好?”

贾士良收起勒绳,放马悠然向前迈步,说道:“这等问题也能问出口,可见是蠢材。我且问你,你等发兵猛攻朱雀门,是谁的主意?”

“谁的主意?那自然是大将军的。有虎符为证。”头目汉子有些不解地说。

贾士良冷冷觑他一眼说:“虎符虽真,主意却不是大将军的。”

“莫非有人窃取虎符,擅自调兵?”头目汉子大惊失色,说道,“有胆子盗窃虎符这等紧要之物,定然是司空朗的人,可为何要调兵打到自己头上?刚才若非将军阻拦,待我等进入崇化殿岂不是把自己变成了瓮中之鳖?”

“司空朗是要借天下人的刀,斩大将军的臂膀。”贾士良仰首看去露出晴空一角的夜幕,凝神说道。

“你等本就是府上私自蓄养的死士,于朝法有违。况且大将军借‘还政’之名行今夜剪除异己之事,只有弘训宫里的太后可以动,那众望所归的丞相是碰不得的。而你等死士夜闯朱雀门,欲行狙杀丞相的惊天之谋,倘若给走漏了消息,大将军该如何才能平息天下人的责骂?没有别的法子,只好借你的头来示众,给你按一个行刺当朝宰辅的谋反之罪。这一计不单让‘鬼奴’私兵再无立身之地,更是大大折损了大将军威望。本来可以余波震荡的‘还政’也不得不就此罢手。”

听罢贾士良这番话,那头目汉子不禁冷汗涔涔,颤声说:“如此说来,这是司空朗早就布好的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计谋?”

“未必是司空朗,”贾士良说道,“我问你,前来面授发兵之命、手持兵符的那个人,可还记得他什么模样?”

一经提点,头目汉子猛然想起,那前来宣令的大将军府掾虽然虎符在手,却似乎对鬼奴兵务相当生疏,而且面容稚嫩,仿佛只有十二三岁。

“大将军求贤若渴,不问贫富长幼。所以府上也合该有些年少英才。”见头目汉子起疑,那俊逸少年微笑说道。

现在想来,盗窃虎符调兵之事,必是由他而起。

“那就是了。司空朗号称天下士子的老师,手下有几个神鬼良才也不奇怪。”

只是,那个将收揽众望、匡扶大胤的“不世少年郎”又是谁呢?

贾士良暗自思虑,而后忽地心中一动,感觉那个人似乎正遥隔千里审视着这片乱局,龙游浅水,待时而飞。

裴府之中,羽林精锐的最后一道阵法也被攻破。残余兵力一退再退,环环收拢在一株巨树之下,被天机营重兵围困在垓下圆心中。司空镜腿上中了箭创,穷尽最后一点力量左右调遣,也只能求得残存的这些人没有被立即收为阶下囚。

裴夜寒把长剑横在身前,退守残阵前方。虽然白甲白靴已沾了油污血渍,再没有往日飒爽之气,那孤高绝傲的面孔却没有半分屈服。

“司空镜,裴夜寒,你等已然穷途末路,此时不伏法受诛,更待何时?”凌天道拖曳着长枪走到阵前喊道。

司空镜勉力支撑上来,笑道:“天道兄,你一向稳重,怎么今天学起市井里那些评说叫卖的人,倒骂自己以博众人一笑?”

接着脸色一凛,正色怒斥道:“王铮老贼今夜以人臣之位擅闯弘训宫,凌辱太后,争夺权柄,更趁此铲除违逆自己心意的忠良。桩桩血案,骇人听闻。这等叛逆,若天不收,天亦可恨!如今你投入这等老贼门下,欲以儿女之情为辞玷辱长嫂清白,更甚者弑杀视你为己出的恩师,禽兽之行,天所不容。倘若还有一些良知便应该自戕以谢天下。可现在你不单不思悔改,反倒叫我们伏法受诛,这是何道理?”

凌天道被说中心里的痛处,顿时恼羞成怒,提枪倾尽全力刺来。

裴夜寒横剑将这一枪挡下,冷声说:“你这样的人,就算位登三公,燕然嫂嫂也不不会倾心于你。”

凌天闻言道神情一变。接着后退两步,从副将手中接过什么物事朝前方一掷,大笑着说:“你那贞洁的嫂嫂,如今已经是这副模样了。”

原来滚动在地的赫然是雷夏郡主祁燕然的头颅。一代倾城,已面目尽毁,委于泥土之中。

祁燕然不仅姿色冠绝天下,平日里也是温言和色,常常体恤庶民,因此最得大家的爱慕。所以目睹此景,其他人哪个不是怒发冲冠,愤恨得咬牙切齿。

裴夜寒脸上却并没有看出怎样的惊涛波澜,只是扯下一块绢布将嫂嫂首级包裹起来,一手抱入怀中,另一手于身侧探出长剑,淡淡地道:“父兄之仇自不必说。燕然嫂嫂待我很好,很好。这份仇恨,有饮水处,便无断绝之日,至死方休。”

“好个至死方休。那我便叫你至死方休!”

凌天道把银枪一招,发出一个号令。只见身后阵列迅速分开,一队天机营将士合力抬出一架模样似弓弩的巨型机关。

这利器名曰“猨翼”。其躯干左右各张两翅,如同展翼之大鹏。前端雕刻着尖牙阔嘴的异兽兽头,头部凿有箭镞轮廓的凹刻槽纹。中腹里有轮齿绞动,以积蓄力道,其排列之精密。有如人体中的繁复脏器。

而这“猨翼”所用箭矢,即战死于朱雀门前的鬼奴副将所提到的“四羽笴”,粗细长短竟跟步卒所用的长槊相当。而且箭镞为十字锋刃,威力更在长槊之上。

在数名天机营将士的通力协作之下,这“猨翼”巨弩才缓缓张开弓弦、搭上弓箭,接着启动轮齿,蓄势待发的喀喀声在这夜色中格外清晰。

待蓄力完毕,狰狞巨兽口器翕张,吐出寒光流动的箭镞,直指裴夜寒与司空镜所在。

“放!”

凌天道号令一声,“猨翼”立时将一杆令人丧胆的凶器爆射而出。破风之声犹如惊雷一般震动四方。

“四羽笴”箭势之凶猛、之迅雷,还未逼近已经发出摧断肝肠的威慑,让裴夜寒一时竟有些无法捕捉箭路。直到千钧一发之际,才凭借着久习武艺的本能反应挺剑去挡。

只是连裴夜寒也未曾见识过如此威力巨大的兵器,剑身触箭的瞬间力道便汹涌澎湃地传递至握剑的掌心,接着更是碎骨断筋的剧痛,几至于把那剑柄握之不住。

裴夜寒咬紧牙关,忍痛将气力送至手心,以免长剑脱手飞出。熟料那“四羽笴”霸道无双,冲力之猛早已经超过剑身所能承受的极限,下一刻已经将长剑摧成两段,更顺势穿透一名羽林军的肉身,将其钉在楼宇的厚壁上,且连破两关仍然余力不减,箭镞都已深深没入墙中。

“夜寒!”

司空镜情急万分,上前察看时发现裴夜寒持剑的右手虎口处已经迸裂开来,洒下淋漓鲜血。

而那“猨翼”却并没有收势的迹象,这当口已经将下一发填入膛内,只待击发的号令。

“到了这个境地,大概是天绝人路了。”司空镜将裴夜寒的柔弱之躯抱紧在怀中,望着隐隐现出月光的天空想道。

虽然一生短促,不过相识相伴这些时日,已经复无所恨。只是那个南海儋州之约,终成空梦一场,实在是有些对不住夜寒。愿她余生另觅良人,再生欢喜罢。

想到这里,司空镜反而放下了重负,只有些不舍地对怀中的佳人一拥再拥,怎么也不够。

“放!”

号令再度传来,那骇人的兵器应声离弦而发。

司空朗稳住心神,立时把怀中的裴夜寒推去一侧远处,自己来受这一箭。

“镜郎不要!”

裴夜寒刚才伤重,躺在司空镜的怀中正有些困顿,忽然周身一冷,发现情郎已经身在那恶魔般的箭矢之前。

“镜郎!”

娇声呼喊之中,一个身影却从斜刺里飞出来,奋臂扭住箭身,使之稍稍偏离了方位。却仍然阻不住那迅猛的势头,终被贯透身躯,钉穿在那株巨树身上。

“哈哈……咳……好伙伴,伤重的时候曾借你身躯一靠,现在要死去了,仍然有你承托着身躯……只是害你受了一箭……咳……实在是抱歉了”

这人正是那位少年府兵。

“为什么你要如此。”裴夜寒走至他身边,颤声问。

“裴姑娘……我……我名叫冯骏,素来倾慕姑娘……愿你好好活下去,好好……”

话未说完,眼中神采已经黯淡下去。

裴夜寒别无话语,只是微微颤抖着替他合上双眼。

“哈哈哈,好,好。好一个痴情种子,好一场生离死别,”阵前的凌天道狰狞地狂笑着说,“下一箭!”

那“猨翼”三度张弓搭箭,徐徐目指向司空镜与裴夜寒这对惨淡爱侣。这一箭,无论如何再没人能将其挡下来。

“这一箭,我来挡。”

一道浑厚声音自后方响起。

凌天道与天机营兵将听见这一声都有些失色,急急转身过去。只见府门处出现出一道魁梧之影,还有一杆浑朴的长枪。


  (https://www.skjwx.cc/a/60951/60951373/70205007.html)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www.skjwx.cc 书客居手机版阅读网址:m2.skj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