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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兵收


“沮渠儿,果真是你做了这事?”

陆沉踏前一步,字字掷地裂石。

这副须发竖起、杀意在空中侵卷起道道涟漪的模样,莫说他人,连自小一起长大的冯车儿瞧见了也觉得可怖。自记事起,陆沉还从未如此形怒于色。

“陆家郎,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拖泥带水了。这么一件小事也值得问来问去,”沮渠浑敦森森笑道,“若说张家小姐,那也算得上佳人一个。只是你上山砍柴时还会在意榆木与杨柳的分别?那未免有失大丈夫的风采……”

话未说完,沮渠浑敦猛然感到一阵破风之威逼临面门,将肌肤灼得生疼。情急之下急忙闪避,只觉一件利刃擦过脸颊呼啸而去,随着一阵脆响钉在身后砖墙上。

饶是躲得狼狈,左边面门上到底给割开一道浅痕,渗出红融融的血滴来。

定睛去看时,是一柄佩剑所致。

近前那个兵士这才如梦初醒,发现是陆沉凭风雷之迅,在神鬼莫测间抽出自己腰上所带之剑并顺势掷向少主。一收一放间毫无迟滞,竟不容提防半分。

沮渠浑敦稳住心神,用手指将颊上血滴刮下,探出舌纹微微一舐。

“果然不惯闻自己的血,”沮渠浑敦品了一品,笑道,“饮血还是饮他人的好。”

说着剑尖一挑,把那只檀香木盒挑翻在地上。

那木盒宛若生灵一般,从缝隙处咳出几点血浆来,浓浓洒在地上。

这时一向怯弱柔脆的云若步步上前,不惜裙衩委垂在地,俯身将那只染血木盒抱入怀中,不胜怜惜地轻轻摩挲。

“姐姐,你嫁了陆沉哥哥的那天,可要穿个什么样的衣裳呢?这样吧,爹爹他从建炎城内的锦署中托人捎来的几匹云锦,我偷偷留下来,到时候好给姐姐做一身天下女子都来羡慕的披帛嫁衣。”

年未及笄的小青鸾一面拥着坐在镜前着妆的云若,一面声若林莺地说道。

“沉哥哥,你又为何总穿得这样、这样……”与云若说罢,青鸾转过小脑瓜回问。

“这样破破烂烂,是不是?”陆沉爽快认道。

青鸾粉面含红,用力摇了摇头,转而又用力点头,接着忽又想到什么似的连忙再度摇头。

陆沉忙将她按住,笑着说道:“这又摇又转的,万一摇成了痴儿,将来可如何嫁一个俊美佳婿。”

青鸾顾盼眼前的青年男子几许,认真道:“陆沉哥哥,你既不舍得做好衣裳穿,那鸾儿帮你逢制一件。”

陆沉只当她是少女玩笑,不成想半月之后青鸾果真捧上一袭敷彩纱纹长袍,袖口处刺着极为精细的金线缠蟒,着实华彩秀丽。

只是这年幼姑娘不惯女红,一双凝脂般的柔荑遍是针刺之痕。

“阿嬷也笑话我了,说我是拿自家手掌做了绣地……唉,到底不如云若姐姐的手艺。”青鸾嗫嚅着道。

“你瞧,这比皇宫里头西织令的功夫还要好呢。”陆沉换上新袍,赞叹道。

“沉哥哥你又哄我了,”青鸾喜滋滋地说,“不过,这袍子你可只能罩在外头,不能贴身穿它。”

“这是为何?”

“你这件贴身中衫是云若姐姐的手作,不能负了她的心意。我这件袍子只要能给你遮风挡寒就可以了。”青鸾认真道。

陆沉不禁眼眶一热,握住少女那双沾上不少伤痕的白净素手,心中已把她当作了嫡亲的胞妹。

如今那少女的软糯话语音犹在耳,却再不能听得了。

“沮渠公子,以往你并不是这样的人……”云若怀抱着那只檀香木盒,神色黯然说道。

“哦?我以往是怎样的人?”沮渠浑敦仿佛披戴面具般鬼笑着问。

“以往你虽有纨绔习气,却是名有情义的男子。为何、为何如今……”

“若儿,你竟然与我讲情义,”沮渠浑敦两指摩挲下颌,细细玩味道,“十年之前,你爹的得意门生灭门颍川荀氏千余口时,可曾念及半点仁义?”

“爹爹……爹爹他……”

被揭起长埋心底之中的那片犹自鲜血淋淋的伤处,云若脑中翁然一片白茫茫,只觉心中如撞钟般鼓动。

霎时间,佳人面色霜白得可怖,一段娇躯也支撑不住瘫软下去。幸而站在身后的止柔眼疾手快,将自家小姐搀扶稳当。

方才还喜庆绵绵的一场家宴,瞬息之间就变了如此惨淡局面。

陆沉看看面容凄楚、依偎在止柔怀中的云若,又瞧一瞧眼中早已失却神采的张延礼,接着抬起自己一双手掌端凝片刻。

不知他此刻想到的是不是青鸾那温软又遍布针痕的葱指玉腕。

良久,陆沉开口道:“车儿,取我枪来。”

冯车儿素来也十分怜爱青鸾的机敏柔婉,随父亲出使各州郡时常常惦念着给这位小妹带着稀罕玩物与吃食。方才看见那只檀香木盒、又听见沮渠浑敦诉说所作所为时胸中一团火焰几欲炸裂,牙关咬得咯咯巨响。只是夫人与少爷都未发令,不能轻动。

如今眼见云若被欺、陆沉开口,早旋风一样把铁枪抱了过来,气喘如牛地递与自家少爷。而后青筋浮起地对陆沉道:“沉少爷,别教鸾儿在地下也不能瞑目……”

“哦,陆云翥,你要违逆朝廷?”目睹这主仆二人的一唱一和,沮渠浑敦轻蔑道。

陆沉也不答话,一步一印朝他逼近过去。

近旁几名周身覆甲的兵士迅疾合围成一道幔帐,拔剑作防御阵势。

却见陆沉忽地向前一闪,枪尖扫摆处面前长剑悉数荡开。接着,手中铁枪轻巧地圆转数圈,调转枪柄朝前,如臂运手一般连连击中兵士厚甲未曾周覆的肩颈、腋窝处。

兔起鹘落间,数名兵士已像风扫落叶般收拾个干净。只是雍州精锐绝非虚名,重击之下并未见他们吃痛呻吟,仍要挣扎着站起。

沮渠浑敦倒也不惧怕,当即架起剑招,大声道:“陆云翥,自你陆府迁到这蛮荒之地,咱们已有七八年的功夫没怎么交过手了。今天你我各自领了朝中官职,也该就此分个胜负。”

陆沉未置半语,面目如磐石一般出枪刺去。

沮渠浑敦双手持剑来挡,却未曾料想到这一枪上的劲力大得出奇。饶是自己拼命使出斗转星移的卸力法门,还是给震了个虎口绽裂,血流如注。

“怎地几年不见,这傻小子的功夫练到了这个地步,当真邪门。”沮渠浑敦稳住身法后心想。

只一枪便高下立见,再缠斗下去也只是一败涂地,徒丢脸面。看来只得出奇招才能取胜。

心中计较已定,沮渠浑敦十分阴柔地将鬓发一敛,对陆沉喊话道:“陆家郎,你功夫不弱,却不知道一山更比一山高的道理?今日便叫你领教一下,可不要怨我心狠手辣。”

说罢,从怀中摸出一枚纯金铸成的楔妆笛哨送至唇边。

“沮渠家的,你带了这么多人过来以多欺少还不知足?还要唤些鹰犬过来?也不知羞耻。”冯车儿见他预备鸣哨,还道是要召些虎狼之物过来,禁不住破口大骂。

“车儿,你别急。那些猫儿狗儿一向入不了我的眼。并且我又几时让你失望过?”沮渠浑敦妖媚异常地咂一咂舌尖道。

那副媚态佐以如脂似玉的面庞,让身为男子的冯车儿看了也觉得有些脸红耳赤,只好涨红脸啐了一口。

阴柔白净的少年诡然一笑,衔起那枚金哨子运气长啸,催发出一声激越尖利之声。这声音宛如游蛇般自庭院游向广袤无垠的天穹深处。

虽然知道沮渠浑敦脾性不同常人,素来喜爱诡秘之术,陆沉一开始却也并未怎么当意。直到听到这声哨响,才觉得周身一阵发紧,总觉得没来由的似曾相识。

紧跟着便是一阵破阵巨力迎面袭来。这股力道之大,几要把陆沉四肢百骸牢牢钉在原地,连勾一勾手指也不能够。

是了,这古怪的巨力与前一日在树下练枪之时所遇如出一辙。

巨力背后,必是那支不知来路的鸣镝响箭。只是这次将自己钉住的怪力多半不会半道撤去,倘若束手待毙,恐怕只会落得透胸穿心的凄惨下场。

念及此处,陆沉怒喝一声,拼着脉络断裂之险扯开了怪力笼罩下的无形罗网。枪举之处,飞箭已至。

果如陆沉所设想那般,袭来的鸣镝这次却不是摆设,而是携着锐利非常的箭镞,并且来势极为凶猛。挡下飞箭的同时枪身也禁不住颤了一颤。

只是还有一招陆沉却属失算。那便是这飞箭并非孤举,而是群攻。

一枝挡下,三枝复来。枝枝刺向后心要害。

生死一线间,一道身影窜出,将陆沉推开三尺,以自己肉身之躯挡下来三枝利箭。庭院内登时四溅血肉。

尘埃落定时,飞身挡箭的冯车儿已经痛晕过去。

良机稍纵即逝,因此陆沉顾不得回头,立时探出几步,使出“白虹贯日”的抢招。

只见那长枪斜里刺出,却如同天上卧虹一般在视线中“弯曲”起来,飘忽不定,挡无可挡。

沮渠浑敦自是没有见识过这等天外来招,更不用说破解之法。不及反应之时铁枪枪锋已将持哨的手臂左右贯透,并且带着余威将那枚金哨击得碎裂。

陆沉也不拖沓,招成之后利落地从血肉中拔出枪锋,毫无迟疑抵在白净少年喉头。庭中其他兵士见状均不敢妄动,只得拔剑待发。

利刃透骨加上又猛地抽离,那伤势之重可想而知。不过沮渠浑敦倒也硬气,忍住攒心剧痛对陆沉道:“你的枪法练到这等地步,我打不过你。只是你要取我性命祭奠张家小妹却也不大容易,除非是赔上你这千辛万苦得来的记室参军。”

“只是个小小参军,丢掉何惜。”陆沉冷冷说道。

“凭你的本事,一个参军算得了什么,”沮渠浑敦捂着血流如注的手臂,面色苍白地嬉笑道,“不过令堂以五年艰苦经营才为陆府得来这张黄纸,如此丢掉,实在可惜。”

“或许可惜。但一张纸抵不上青鸾一命。”陆沉英眉倒竖说道,瞳中宛如两点坚冰。

“真要杀我?”

“杀。”

“陆家郎,听闻你喜爱庖厨之事,成日杀鸡宰羊,还从不知道你当真有临阵杀敌的果毅。”沮渠浑敦叹口气道。

“你果真认为我不敢下杀手?”

“真要痛下杀手,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手臂兀自淌血淌个不停的白净少年怪腔怪调说道,“只能期盼爹爹续弦再生一子,而陆门与沮渠家也不得不世代为仇了。”

“那便等你来世再亲手与我了结这世仇。”陆沉说完手上劲力一吐,便要催枪穿透对方咽喉。

“陆公子,且饶他一命吧。”

忽然降下的缥缈空灵之音随着一阵香风送入庭中,拂过各人的鬓发脸颊。

“曜灵姐姐,纵然是你,今日也不能饶过他。”陆沉一手握枪,转身对那步入庭院的女子道。

来人虽是女子,却身着两铛凤翼革甲,踩铜麟银丝软靴,飒然一派名将威仪。盈若一约的素腰上悬佩鎏金短剑,形似飘叶般轻柔,却藏不住阵阵剑鸣的跃动。

走至庭中,女子将兜鍪摘下,露出澈如溪涧的清秀面容。加上那革甲戎装也遮掩不住的窈窕身姿,实是琪花玉树,霜染傲菊,捻动目睹这番芳华之人的心弦。

“束弟不周,给陆府添了许多麻烦,曜灵倍感愧怍。”戎装女子微微躬身致歉,言辞分外诚挚,毫无小女儿的做作之态。

“沮渠小姐,尊驾这般阵仗莅临寒舍,未免有失事体。”

转入内阁有些时候的何尺素这时走下堂阶,与沮渠家长女沮渠曜灵相对立于中庭。

“曜灵难辞其咎,唯以再拜。”

沮渠曜灵两手交于额前说道,一举一动间英气卓然,十分有风采。

“令尊若要请张公去议事,我等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不该如此血溅侯门。于公不合法度体制,于私有损你我两家情谊。”

何尺素如此言语,已是明明白白将张延礼置于陆府同体连心之位,不惜直面沮渠世家。

沮渠曜灵叹一口气,忽然素手一动,腰间短剑便如得号令一般脱鞘而出,直击陆沉手中长枪的枪锋。

陆沉将长枪一挑,轻轻闪避过去。那短剑便在毫厘之间掠过沮渠浑敦脖颈,锵然一声嵌入参天巨树的树身之中。

虽是解除了利枪的禁锢,沮渠浑敦喉头却止不住地冒出寒意,朝着施剑者愤然喊骂:“泼妇,稍有几厘偏差便要给你割破喉咙了!这般凶悍无德,如何找得着婆家。”

沮渠曜灵当即从身边兵士腰中再取一剑,作势又要掷去。

“慢、慢!不过一句玩笑话,怎地就当真了。”沮渠浑敦心知这位胞姐脾性,急忙嬉笑喝止。

沮渠曜灵这才收起剑刃,冷冷说道:“若不是你在陆府内胡闹,事情怎会走到这步田地。”

“阿姐这话岔了。我几时胡闹了?我既加为殿前虎贲,自是应该奉命取罪臣张延礼赴京受审。这谕令乃大将军授意,陈令君手书,还能作假不成?”

沮渠浑敦明白姐姐是要借己之口言事,于是正色说道。

何尺素哪能不知这层意思,心中亦清楚张延礼今日无论如何难以安然脱身,便走到张公身前欠身一拜,道:“自五年之前夫君陨落,陆府便归于张公庇护之下,如此,才有我孤儿寡母的安然度日,有如今的陆府之盛。今日张公蒙难,我陆家却不能尽力周济,实在蒙愧于心,有负恩情。”

张延礼整束仪容,从家门剧变的悲痛中稍稍平复过来,深深回作一揖,惨然道:“陆夫人体恤百姓,爱惜民力。万众拥戴之盛,连主政天水二十载的老夫也自叹不如啊。如今风云变幻,大胤逢乱,老夫早已料想到此日。张氏一门遭到屠戮,也只是乱世惨象之万一。惟愿沉儿贤侄早日复归江左,将这天地拨回正位,老夫泉下有知便也心安了。”

说罢就要迈步上前,自去投进沮渠家兵士织成的罗网。何尺素却发声道:“慢。”

然后从身旁侍女所持的沉香木匣中取出一样金碧辉煌的器物交与张延礼,嘱托道:“这是先帝赐与夫君征讨镇边的假节钺。如今陆家不复往日,恐怕贼人窥伺圣物,便斗胆请张公代为保管。”

张延礼却是一惊。欲待推脱说辞,却被何尺素微微示意制止。

“张公不必多虑。这假节钺虽是先帝托与夫君行征讨四方、斩杀节令之权的皇器,如今有非常情况,也只好用非常之法。请张公务必保全自己,妥善收置此物。待沉儿重振陆府,必要前去取回。”

这番话明为托付圣物,内里却是说给沮渠姐弟。如此一来纵然沮渠世家权势通天,欲在雍梁剪除天水令等异己,却也要仔细掂量一番。

沮渠曜灵的心中亦是明镜般洞察,向张延礼与何尺素分别一拜,随即号令庭中士兵收束兵刃,恭请天水令入府小叙。

“想要打道回府?恐怕事情没有这么便宜。”

这时久未开口的陆沉忽然闲庭信步地走至门廊,把枪一横,拦住了去路。

“倘若这地方是你沮渠家祠堂,自然没什么,你等便是进去拜寿也不干我事。可惜这是陆府,供奉的是陆家列祖。这好大一伙人进来不磕几个头就要离去,岂不是大大折了我陆沉的面子?”陆沉十分戏谑地说道。

须知大胤自开朝以来便极其看重祭祀礼法。上自公卿,下至庶民,哪个不是把自家先祖的声誉视为珍宝。旁人仅仅直呼其名讳便能结下可堪一决生死的仇怨。如今陆沉玩世不恭,随意拿一个高门世家的祖祠玩笑嘲弄,不禁让人惊愕失色。

“陆云翥,你……”

“我什么。不必像看个珍禽异兽一样看我,”陆沉不容他人置喙,兀自快嘴说道,“要说禽兽,还要看沮渠高门。传闻沮渠氏先祖沮渠言策年少时喜爱谶纬之学,常常去些深山老林之中观察星象。一日有女鬼前来侍寝,糊里糊涂便应允了。次日女鬼留下绢带书信,相约一年之后再见。后来果然在第二年抱来一名婴儿。沮渠一门便由此而来。这是不是珍禽异兽?”

沮渠曜灵还没什么。可身为男子,凭沮渠浑敦有多么古怪的脾性,听到这样挑拨也难以再加忍耐,顾不得伤势也要抽剑砍去。

陆沉任个白净少年一直逼近到毛发毕见的地步,才忽然握紧长枪,表情刹那间肃然寒凛,声如闷雷一样说道:“若放了你走,你又如何才能知道青鸾在地府里哭成了什么样子。她的仇我是要亲手报的!”

“仇”字一出,陆沉身上排山倒海之气豁然全开,镔铁长枪凭一臂之力往前送去。

两样兵刃撞在一起,都没有花巧的招式。全以纯阳气力来分出刚猛高低。

轰然巨响过来,沮渠浑敦便像一页纸絮般轻飘飘地飞撞在墙上。落个了尘烟四起,灰头土脸,一口血雾禁不住从喉头喷涌出来。

哎哟呻吟几声,身上已是伤痕累累的白净少年自地上挣扎起来,苦笑道:“陆家郎,你一口一个地府,一口一个报仇,当真不怕咒死了那宝贝佳人儿?”

沮渠曜灵到底顾念弟弟,见他浑身血泥,忍不住走来搀扶,叹气道:“无怪沉弟如此愤怒,事关张家妹子生死之大的玩笑话岂是随口能说的。”

然后转向门廊外高声喊道:“青鸾妹妹,还是快出来吧。否则非要闹翻天庭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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