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印随行为
江平盛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怒气冲冲地回到家质问江月洲。要不是陈佑平早上跟他打电话，他还不知道自己儿子都快被学校开除了，而江月洲这些天一直在家停课反省，每次自己打电话问他，他都只字不提。
听到消息的时候江平盛就像是糟了一记钉锤，好半天语塞，有种家被偷了的感觉，改签了最早的机票立马飞了回来。
“江月洲，你给我下来。”江平盛怒气冲冲回到家冲楼上喊。
江月洲知道瞒不住了，也没打算避着，反正躲也躲不掉，悠哉哉地下楼。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要等到学校的开除通知书贴到我脸上才打算跟我说？”江平盛没了先前哄儿子的谄媚，他只要严肃起来，一定能让人感受到他那股无形的压力。
江平盛忽然想起了什么，当时他给打电话江月洲为没能准时回家陪他扫墓而道歉时，江月洲一反常态没有跟他吵架，而是十分大度的表示谅解，当时他满心只有怒放的花，完全没发觉猫腻，合着这小子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知道给自己留退路了。
江月洲一言不发地接下江平盛的怒火，等待着他的质问和责骂。
但是江平盛却没有提他打老师对不对的事，压着嗓子沉声说：“要不是陈老师告诉我，我现在还蒙在鼓里，你把我当什么人？我是外人吗？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爸爸一起解决？”
“嗯？”江月洲终于抬头，“我打老师是事实，你怎么解决？”
“那你觉得你自己就能解决？你以为你很厉害，什么事都能往身上揽？那怎么学校还是要开除你？你的能耐呢？”江平盛语重心长，“我教过你为人要有责任心，但不是教你什么事都自己扛，你还没成年，遇上这些事难道不应该跟家人商量一下？什么事情不能跟爸爸沟通？”
江平盛有些夹带私货的意思，这一年来江月洲不怎么理他，在学校发生了什么能解决的不能解决的全都咽进肚子，不肯施舍自己几句话。之前他于心有愧腰撑不直，现在终于找到机会借题发挥一下。
江月洲自知理亏，一直闷头不吭声，这会儿脸色也不太好，江平盛拿捏着度，不敢真的把他逼急了，否则俩人还得跟之前一样吵起来，那今晚大家都别睡了。
因此江平盛冷静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灌下去，好言好语道：“陈老师跟我说了你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爸爸知道你没错，你只是想帮助同学，只是方式太过激进……”
说到这里江平盛顿了一下，他比谁都了解自己儿子，他儿子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之所以这么激进，还是因为这段时间是文若因的忌日，而自己又爽了他的约。
在他气势汹汹回来教育儿子之前，他也被陈佑平教育了一顿，孩子的言行都会受到父母影响，出了这样的事，他作为老师有责任，江平盛作为父亲，更是有关心不够的失责。
“行了，这断时间是爸爸不好，你先听陈老师的在家把前几天停课的作业补上，这次学校的决定有失偏颇，完全是在以权谋私，爸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嗯，谢谢爸。”江月洲低声说。
江平盛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出差这段时间以来，就没听江月洲用这么柔和的语气跟他说话，顿时感觉自己脸上的严肃要挂不住了。
他咳嗽一声，忽然脸色一木，糟了，他之前说要给江月洲和段堇年买礼物回来，走得匆忙什么都没顾上，他的行礼都还在机场等着被寄回来。现在是完全两手空空的站在江月洲面前。
而江月洲根本没想那些有的没的，礼物对他而言根本无所谓，他只是忽然觉得，或许自己真的不应该瞒着家里人做这些决定。
“过来，让爸看看长高没。”
江月洲：“……”
他人都上高中了，江平盛怎么还把他当初中小屁孩一样，是不是等下还要把他举起来看看长胖没。他这几步走的格外抗拒，但还是没挡住江平盛把他拉过去抱了抱。
终于抱到儿子的江平盛心里美滋滋的，差点就被开除那档子事也暂时揭了过去，他也没提要怎么处理，江月洲就不问。
江平盛好好地看了看他，目光停留在他那双眉眼上，一时间有些感叹，江月洲上高中后抽条很快，体重跟不上身高，人有点瘦，但脊骨却有少年人的矜傲，他问：“这段时间跟小年相处的怎么样？小年还适应吗？”
江月洲受不了他这么黏，跟他隔远一些，指了指楼上，“在房间呢，你自己去看。”
江平盛抬头望了望客房门，有些意动，但随后又说：“算了，都这么晚了人肯定已经睡着了，怕吓着他，明天再说吧。改天找个时间咱们三个去找周爷爷一起吃顿饭，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兰姨跟我提了一下小年上学的事，正好这段时间我有空，把他入学的事一并办好。”
这回江月洲没再说什么，两人秉烛谈了会儿心就各自去洗漱睡觉了。
段堇年的房间安安静静，但从江平盛踏进门那一刻起，他的心就紧绷起来，就算是在别人家住着，他依旧是下意识的防备所有生人。
这一晚上他没睡好，但是只要他不说，也不会有人发现。
翌日清晨江平盛一早起来就拿起手机打电话，不是打开门去院子里插腰杵着，就是在餐厅里来回走，忙的不可开交。
江月洲作息很规律，到点就起了，以往如果江月洲赖床起晚了，江平盛是要拉着他跟他谈人生的。江平盛看似对儿子很纵容溺爱，但实际在某些方面，他有自己的坚持，有意督促江月洲学会自律自控。
但是他们没人去催促段堇年起床，毕竟人家刚来到他们家，人生地不熟，以前的经历也不好，没人忍心对段堇年这样苛刻。但没过多久，段堇年还是下了楼。
“刷牙了吗？”江月洲随口问道，瞥了他一眼然后漫不经心地说，“昨晚是不是又做噩梦了？眼圈黑得跟小熊猫似的。”
段堇年感到很意外，捏起拳头揉了揉眼睛，他这模样逗得江月洲一笑，把他拉过去在自己身边坐下。
江平盛看见段堇年下来了，对着电话说了几句就挂掉，大步走过来坐在两个小孩儿对面。
“小年这么早就起来啦，初次见面，我是你江叔叔。”江平盛露出慈祥的表情。
段堇年鼓着眼睛打量他，江平盛把自己拾掇好后没有了昨晚的风尘仆仆，穿着衬衫，打着领带，轮廓锋利刚硬，眼里的笑意让他的眉目变得稍微柔和起来。
段堇年心里松下防备，但是依旧紧抿着唇没有回应。
江平盛早有心理预期，笑了笑给他夹菜，转了话题问：“小年，在咱家里住的还习惯吗？还缺什么东西就告诉叔叔，有什么不知道的就问你江月洲哥哥，别见外也别害怕，就把这里当你自己家，昂？”
段堇年对他的热情无所适从，转头看了看江月洲，江月洲顺口跟他介绍道：“这是我爸。”
段堇年这才点点头。
江平盛一笑，“嘿，看来我是回来晚了，错过了小箭鹰的第一眼。”
箭鹰会把出生时第一眼看到的动物视作父母亲人，终身相随不离不弃。除箭鹰外大多数鸟类都有这种现象，将出生后第一眼看见的动物认作亲人，被称作印随行为。
江平盛随口开了个玩笑，也是因为看出了段堇年对自己充满防备，却对江月洲满是依赖和信任。但江月洲却瞪了他一眼。
吃饭期间江平盛又尝试性地问了他一些问题，例如今年多大了，上几年级，想不想去上课等等，段堇年一直是点头摇头，一次也没开口。
这顿饭吃到最后江平盛有些发愁，把江月洲叫到书房来跟他谈话，先前他听说过段堇年患有表达性失语症的事情时曾让江月洲带他去医院做过检查，虽说情况比较乐观，但如果小年还是没法正常说话，那还是得带他去做专业的康复训练。
“幸亏小年的脑部受损不严重，他现在这么抗拒表达，多半是因为以前的环境太压抑，导致他对生人都有防备心，就更不乐意说话了。”
但他挺乐意咬人的。江月洲心想。
江平盛问：“他平时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情况是怎么样的？”
“也差不多，不过耐心引导的话，还是能慢慢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江月洲说。
“那是因为小年信任你。”江平盛有些欣慰，儿子虽然表面很抗拒，但其实心底一片柔软，他只是一时不适应家里多个人，总会接受这个弟弟的。
“这孩子以前过的不好，现在到了新环境人生地不熟，有时候脾气坏了点儿很正常，你比他大，就多包容一下他，毕竟是你周爷爷的亲外孙，既然来了咱们家，就要好好相处。以后我出差不在的时候，小年还得你这个哥哥来照顾。”
江月洲：“你不是要在家待一段时间么？”
“是，当然，”江平盛赶忙说：“这阵子不忙，我多在家陪陪你们兄弟俩，只是以后总有我照顾不到的地方嘛，小年又比较亲近你，不得你罩着他啊。”
江月洲昂了昂下巴，“谁说要你陪的。”
江平盛朗声笑了笑，丝毫不顾及江月洲的颜面，然后又说：“我在蓉城一家私人医疗护理机构有认识的朋友，改天你带着小年去问问，小年这情况肯定需要做康复训练，这件事还得交给你来办，行不行？”
江月洲没有说段堇年这可能是心理问题，不过他也觉得有专业的康复训练或许对段堇年来说更好。事实上不需要江平盛拜托，他这些天已经在有意的引导段堇年学着主动表达了。
江平盛今天一整天没去公司，吃完饭就待在书房联系人处理江月洲的事。另一边陆远飞和于薇也在为这件事奔忙。
中午的时候，陆远飞等人趁午休一起结伴来江月洲家找他，跟他说昨天他们去找拍摄视屏的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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