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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


叶馨这番话不仅震住了柳卓,也震住了陆桥。

        柳卓惊诧于叶馨到现在都对陆桥的心意丝毫没有怀疑。

        陆桥则是不知道,叶馨居然早就怀疑过他,然后又把这事儿轻巧揭过了,一次都没再提过。

        你倒是疑虑时间长一点啊?

        叶馨看两人都被她这番话唬得说不出话,得意洋洋。

        看看,看看,什么柳总,什么陆家二少爷,在我面前都是纸老虎。

        柳卓用同情的目光扫了扫陆桥瞬间惨淡到极致的脸,不给他输出真情告白组合拳的机会,立即把话接上了:“是我误会了,我不该怀疑男女之间是有纯友谊的。”

        “柳卓。”陆桥的心情几乎跌到了谷底,语气却仍然强硬,近乎能切金断玉,只为了阻止对方说出更扎心的话:“我刚刚就说过了,闭嘴。”

        柳卓可不想闭嘴,还想来两句。

        叶馨知道这俩还要拌嘴,努力回忆了两秒这时候该如何是好,最终灵机一动,模仿明崇不可一世的姿态轻飘飘来了一句:“行了,说完了,就都散了吧。”

        第二次把两人的话堵在喉咙里,不给他们说出来。

        此后柳卓点了份外带,很快就走了。

        留下陆桥对着几个菜和叶馨兴高采烈的脸,食之无味。

        他总觉得自己还能再挣扎一下:“是是同学,我能问问你高中对我的……你怀疑我暗恋你那件事的原委吗?”

        叶馨这个菜吃一口,那个菜吃一口,忙得不亦乐乎:“就是刚刚说的啊,我觉得你是不是暗恋我,然后又觉得我是自作多情,就没了。”

        瞧瞧,这是什么思想觉悟?自作多情。

        陆桥从小到大只对叶馨一个人那么好过,四个字就给判了死刑。

        陆桥没理解,拧死了眉心:“不是,你是怎么看出来自己是自作多情的?”

        叶馨放下筷子,嘬了一大口奶茶,头头是道地分析起来:“你,陆桥,从小到大,天之骄子,大学之前只会拿鼻孔看人……虽然现在看不出来了啊,但是那时候你恨不得鼻孔,不是,眼睛长在地底下,最好谁都别进你眼里。”

        “那会儿你就是说一不二本人。我记得是初中吧?对,初一。你上午说要考第一,下午就弄了张什么比赛的奖状回来,还写着特等奖,和我炫耀这东西比一等奖还一等奖。”

        陆桥手捂脑袋,被死去的回忆攻击得喘不上气:“买的,买的,自己写的。”

        “可这说明了什么啊?”叶馨一字一句振聋发聩:“说明你这人憋不住事,不会延迟满足。说好听点是行动力特强,任何事多一秒都不能等,做什么事都有种大无畏精神。”

        “就这么说,你要是喜欢谁,就算那人当天没了,骨灰盒晚上也得放在你抽屉里,人家的墓碑上还要刻四个大字:吾之爱妻!”

        叶馨觉得自己逻辑通顺,有理有据。更别说这样的证据,她还能找出不下二十个。

        陆桥不说话了,他回忆里这种“不会延迟满足”的事情,少说也有五十个,没有五十,那也有二三十了。

        小时候日子过得慢,蠢事一天能做三五回。

        陆桥黯然神伤,我原来怎么会那么离谱?

        叶馨看陆桥说不出话了,不追着说下去,换了一个其他的话题:“阿否,黎裟要结婚了。”

        陆桥听后,怀着悲痛的心情吸了一大口奶茶:“结婚?她和谁?”

        “就是她大学交的那个男朋友啊,染了个蓝毛的那个。”叶馨在头顶比划:“发型龇牙咧嘴的那个。”

        “……他都要和黎裟结婚了。”陆桥想来想去,最后只说出这么一句。

        他都要和黎裟结婚了,而我还没和叶馨告白。

        叶馨正巧这时候有消息,拿起手机回消息,打得很迅速,表情包不要钱似的往外发,抬头时看到陆桥沉思的脸,随手夹了口菜放进嘴里,吞下去才说:“黎裟叫我明天陪她去试婚纱,然后叫我顺便试试伴娘服,她出钱给我买耶!”

        “黎裟问你要不要跟我去?去吧去吧!咱们狠敲她一笔!”

        陆桥含糊地应了一声:“也行。”

        “下周二拍卖会就开始了,我也就明天能歇歇了。”叶馨没注意陆桥的糊弄,一边和黎裟聊天还一边在嘴上和陆桥扯闲:“黎裟说那家婚纱店可以定制,她准备下血本看看能不能加急定制。”

        “这岂不是超了不少预算啊?”叶馨的脑袋都快埋到手机里去了:“不行不行,还是我自己出钱买伴娘服吧。”

        陆桥轻轻伸手用两个指头抵在叶馨脑门上,漫不经心地勾着嘴角把她的脑袋往上抬了抬:“离远点,眼睛不要啦?”

        叶馨顺势把额头抵在他指头上,借力坐起来些,手一秒钟都不愿意离开手机。

        陆桥就给她抬着脑门,思绪越飘越远。他想,我连我们俩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孙子的名字也想好了,如果不要孩子,我们俩怎么过,更是完善了几个版本的方案。

        离这些就只差告白了。

        怎么会输给黎裟呢?

        到送叶馨回家时,陆桥还是心不在焉的,脑子里乱哄哄的。

        他和叶馨说再见时,也几乎是敷衍式的。

        叶馨总觉得陆桥是被黎裟结婚的事情打击到了,毕竟他到现在连个对象都没有,黎裟居然就要结婚了,肯定还是会有些想法。

        说不定他也特别想结婚呢?

        叶馨把这个猜测藏在心里,想等着第二天问问本人,总要确认一下反应。

        第二天一早,叶馨还在收拾,陆桥就已经把车停在老地方等着她了。出门时,叶馨在楼下买了两屉小包子,一份素的一份荤的,又买了两袋豆浆,一袋甜的一袋原味的。

        她小跑着往陆桥的车跑去,从驾驶位的车窗那儿把吃的塞进去,陆桥这边抱了个满怀的早餐,看着叶馨像只兔子似的从车后面绕过去,然后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进车里。

        小包子味道很香,店主还送了一小袋蘸醋,陆桥怕吃完满车都是这股味儿,便开着车窗拆袋子吃。

        叶馨跑了一截有点热,倒是也不需要开空调。两人头凑头分着吃包子,没想到今天的包子肉馅死咸,素馅没味道。

        最后他们只好一个馅的包子吃一口,混着来吃,倒也还过得去。

        早晨风凉,一阵风过去,陆桥被激得喝了好几口热豆浆。他皱着眉头把东西吃完,把车窗升回去关好,捧着半袋热豆浆捂手。捂一会儿人热腾了,空调热风吹得他有点冒汗,他又把袖子挽起来,露出还算有肌肉线条的半截胳膊,白得晃眼。

        叶馨还在吃,捧着包子吃两口发会儿呆,嘴里不断嚼着,鼓起来的一小块脸颊跟随她的咀嚼一动一动,好像吃得很认真。

        陆桥觉得叶馨在无意中,或者说在这种时候流露出的,近乎动物的某种天真意味,像个陷阱。

        在这个庞大冷峭的世界中,她是那个被人随手放进去的一个小陷阱。看似毫无征兆,直到叫踩到陷阱的人落入无底洞。

        一直下落,触不到底。

        他就是那个踩中陷阱的人,没想过,也没办法从中逃离。

        直到被这个陷阱驯服,成为最驯顺的那个。

        陆桥抬头看天,湛蓝,云瞧不见一片,天气不错。他叹了口气,两只手全搭在方向盘上,靠在座椅背上歪着脑袋一动不动。

        直到叶馨手忙脚乱接了一个电话,挂掉电话时,她所有无虑的神情全不见了。

        “阿否,黎裟爷爷刚刚被下了病危,今天咱们不去了。”她顿了顿:“你可以送我去看看我爷爷吗?”

        陆桥把剩的塑料袋收起来打了个结,没有多说,只道:“走吧。”

        黑色的轿车在车流中飞驰,没一会儿就停在了疗养院门口。叶老爷子刚刚吃过早餐,正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在花园里散步。

        叶馨飞似的奔向老头,到了人面前看见对方笑眯眯的脸,满腹的话忽然一句都说不出来。

        她的眼眶红了一圈,里面看不清是否有眼泪。

        陆桥跟在后面,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提着从后备箱里找出来的一袋贡桔,这原本是他买了叫叶馨晚上带回家吃的,现在居然派上用场了。

        叶老爷子见是陆桥陪着来的,笑得合不拢嘴:“否否,你也来啦?”

        陆桥点点头,亲热极了:“对啊,她说要来看您,我就跟着来了,您最近感觉状态好不好啊?”

        他从袋子里拿出个橘子,然后挥挥手叫护工把剩下的拎上楼,自己来推老头,还把手里橘子给他:“您尝尝甜不甜,昨天刚到的贡桔。”

        老头接过来,眼睛都笑没了:“你拿来的,肯定甜啊。”

        叶馨见状也跟着笑,咧着嘴的笑,上半张脸却无法调动相应的情绪:“怎么你们才像爷孙俩?”

        她虽然在看见叶老爷子精神还不错的那刻放下了心,可胸口还是在突突地跳,总觉得难受。但她说不出来,也不可能说,她见到别家的爷爷不行了,怕他也会这样。

        只能顺着老头的话有一搭没一搭闲聊,有时候老头脑子昏,刚说过的话又要再聊一遍,她也重新说。

        陆桥自打完招呼后,就没再多说,偶尔会插两句嘴。

        直到叶馨接到黎裟的电话,走远了些还要鬼鬼祟祟回头看,确定留下的两人听不清她的谈话内容才回头接电话。

        叶老爷子这时候像是从长久的睡梦中短暂清醒过来似的:“否否,你和是是为什么来看我?”

        陆桥一愣,随即把事情和盘托出,他也下意识地将老人朝叶馨所在的反方向推,等讲完了,他问出了叶馨最想问却不敢问的话:“您会吗?”

        会就这么走了吗?

        “我不会。”老人听懂了他的问话,换了个姿势完全靠在轮椅背上,手摆了摆腿上的橘子,又摸摸轮椅的轮胎,再抬手时,又摆了摆放在腿上的橘子,他不知道自己的手应该放在哪里,他重复着:“我不会让是是看着我走的。”

        “我不会。”

        陆桥不理解,他在殡仪馆见过很多家属因为没见上亲人的最后一面而悲痛欲绝,他以为所有人死前也都是想见最爱的人最后一面的:“为什么?”

        老头缓慢地眨了眨薄而皱的眼皮,回身去拉了拉陆桥的手,让他蹲到自己的眼前来。眼前的脸年轻极了,只是里面好像深埋着某种藏在偏僻角落的忧虑,和自己一样。

        他拍拍陆桥的手,笑得很愉快,似乎在说事不关己的回忆:“我见过我爷爷死,到现在都没忘记。”

        陆桥安静地等待下文,却只等到老人收回手。对方好像刚发现自己放在腿上的橘子,缓慢开始剥起来,剥得很细致。

        毫无征兆地,老人忽然抬头看他,“哎哟”了一声,露出了一个乐呵的笑:“否否,你什么时候来的?吓我一跳。”

        “是是跟着你来了吗?”

        这张像是树皮那样的脸,缝隙间还留有以为自己不会忘掉的某种悼念。

        只是本人已经不知道了。

        叶老爷子还在回头四下寻找着,终于找到了朝这边来的叶馨,立刻朝她招手:“是是,来吃橘子,护工刚买的!”

        “爷爷专门给你留着的,来尝尝,快来。”

        陆桥看着眼前这张仿佛回到几十分钟前的脸,突然意识到,在叶老爷子心中,有记忆的人才是最痛苦的。可是他忘了,自己的记忆正在缺失,忘了错过也是一种痛苦,只记得自己的痛苦都是由不错过所带来的。

        他是活在时间夹缝中的人,生命存在于过去的同时,又存在于现在。

        那么如果他最爱的孙女没有看到他离世的话,就永远不会有这样的记忆了。

        他以为这样做就会留下美好的回忆给对方。

        可是叶馨什么都会记得,包括没见到最后一面的自责和后悔。

        一无所知的叶馨,正踏着最愉快的脚步过来,她说:“黎裟说没事啦。”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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