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醉酒
铭市夏天的夜晚出了名的闷热，厚重的空气压得人胸闷气短，喘口气都嫌烦躁。即便如此，披着一身淋漓的大汗，在腾腾升天的白色烟气里吃上一桌滋滋冒油的烧烤，配上冰凉爽口的啤酒，还是叫人乐此不疲。
“你又吃不了辣，吃什么烧烤。”张圳峰一边随口抱怨着，一边随手在菜单上勾了羊肉串，牛肉串，鸭肠，鸡翅等等，全荤不说，基本上都是五十串起步，还不忘在辣度上勾下变态辣。
“已经不用忌口了，”裴少安手里也拿着一份菜单，他瞥一眼张圳峰没轻没重跟饿死鬼投胎一样的点单，随手勾了几个素菜，问道，“你叫高伍德和马候了？”
“没啊，”张圳峰应着，看了看菜单，又加了个锡纸烤鱼，变态辣，忽然警惕地抬起头，“你不会这么狗吧，说好你请客，叫他们来干嘛？aa？”
“……”裴少安放下菜单，头疼道，“点吧点吧，我买单。看你那点出息。”
“我这不是晚上没吃，这会儿饿得慌吗。”十几岁的少年，饭量总是成迷，张圳峰把两张菜单递给服务员，笑着交谈了几句，待人家走远了，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这家服务员怎么这么好看，不会是味道不行尽下些歪功夫吧？”
裴少安轻轻嗤笑：“你自己心眼歪。”
先上来一桶啤酒，张圳峰接了两杯，递给裴少安，开始天南海北地扯着淡。裴少安喝着啤酒，基本上就是听着，偶尔调侃几句。
张圳峰也没去想是不是裴少安有话要找他说，可能是看晚自习的老师太操蛋，也可能是想起以前的事心情不好，他没必要对出来的原因刨根问底，只要老老实实当好知情识趣的酒友就够了。
裴少安指腹摩挲着玻璃杯外沿冷气遇热凝出的水珠，唇角还挂着因张圳峰上一个无厘头的笑话惹出的一点笑意，就这样自然地开口，十分突然地切入了自己的主题。
“你跟宋知很熟？”
因为话题突然转变，张圳峰很明显地顿了顿，搞不清来意，有点困惑地说：“还行吧，算熟。”想了想，又补充道，“要是跟你们比，当然是不够亲近。”
看裴少安没有接话的意思，他只好滔滔不绝地自言自语起来：“挺奇怪的，说算熟也算熟吧，但又不是那么回事儿。宋知这人吧，挺好，真没什么好挑剔的，朋友也多，我算是他朋友里比较熟的那一类，真要看他跟谁玩得好，那没有。我想想，跟邵秋娅……对对对，邵秋娅天天跟他形影不离，谁看了不说他俩有一腿，要我说，邵秋娅跟他才是真亲近，我那不算什么。你刚转来，还不知道邵秋娅吧？两个字，女神哪！盘正条顺，没话说，真没话说，性格也好，从小跳芭蕾的，啧啧啧，那身材，那气质，成绩也好，家里条件也好，真女神级别的……”
眼看着张圳峰不着调地越扯越远，裴少安直接打断他：“你没听他提过宋安澜？”
“啊……？”张圳峰一拐八千里的思绪戛然而止，脑子里某根筋终于搭上了，恍然道，“原来是为了嫂子啊！”
裴少安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也没制止他乱喊，可就是这又薄又凉的一眼，张圳峰梗了梗，硬生生憋回了满腹的打趣。
“没提过，老实说，从来没想过他们会有交集。谁他妈能想到他们居然是兄妹啊，”张圳峰很明显到现在还在震惊，一口气撸了二十串羊肉串压惊，辣得眼泛泪光，吐着舌头缓了一会儿才接着说，“前段时间不是风大么，说什么宋安澜暗恋宋知，我当时就没觉得这事能成，嘶——我灌口酒，宋知看起来都不一定知道那传言，一句话没提过，现在想想，当初那些传谣言的现在都恨不得钻地缝吧。不过也奇怪，一句话的事，这两个人怎么都跟闷葫芦似的，也不澄清，闹到那个地步。”张圳峰似真似假地叹口气，意指宋安澜被打一事，“说是私人恩怨，谁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裴少安淡淡嗯了一声，脑子里却掠过那天宋知赶到女厕所时的神情。那目光并不平静，至少他能一眼看得见宋知眼里的震惊和愤怒，绝不是那种官方的、单纯对这种欺凌事件的愤怒，是非常压抑，仿佛无法排泄又必须隐藏的愤怒。这些情绪来得非常迅猛，消失得更是非常迅速。
然而他又确实看起来非常冷静自持，好像与宋安澜毫无瓜葛。
裴少安蹙眉，手指无意识地在玻璃瓶上轻扣。
张圳峰打量着他的神情，想起来裴少安还出手帮宋安澜解决了梁瑶等人的后患，有些纳闷也有些震惊，他们几个人随口开开玩笑就算了裴少安这是认真的？……他们什么时候见过裴少安追人啊！他恍惚问道：“裴，裴哥，你真看上嫂，嫂……宋安澜啦？”
裴少安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目光沉沉，没有回应。
但是这黑沉压抑的眼神，在张圳峰看来，分明就是爱而不得的忧郁，他由此更加震惊——这世风日下的，没想到有一天裴少安这狗还会懂爱？！他恍恍惚惚，脱口而出道：“可，可是，你们这认识也没半个月啊！”
他这一咋呼总算把裴少安飘远的魂给叫唤回来了，裴少安说：“早就有半个月了。”
张圳峰：“？”
张圳峰：“这是重点吗？”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没那么喜欢她，”裴少安盯着橙黄的酒液，心里最柔软的那块肉像是被一把锋利的小勾子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又酸又痒，疼得他百感交集，他吐出一口浊气，放弃抵抗地笑笑，“好像……也不是。”
周围很吵，电视里还在放球赛，在这震耳欲聋的环境里说话基本考靠吼，裴少安最后一句话落得又轻又软，像叹了一口悠长的气，张圳峰只聚精会神地听明白了前半句，瞪大眼睛吼道：“哥！你不厚道啊！你不喜欢人家你撩拨人家干嘛？”
裴少安也不解释，灌了半杯已经不是很冰的啤酒，懒散道：“因为像。”
张圳峰疑惑道：“像？像谁？不是，你什么时候有的白月光，你你你怎么还搞替身爱？”
裴少安懒得理会张圳峰“你们城里人真会玩”的傻逼目光，自嘲似的叹口气：“因为不像。”
张圳峰满脑子莫名其妙，简直怀疑裴少安在耍他玩。打量了一会裴少安，确定半杯啤酒还不足以把这位爷灌得神志不清，气愤道：“装逼遭雷劈啊你知不知道！”
“……”
裴少安倾身接酒，目光悠然落到张圳峰吃剩的一堆铁签上，张圳峰悚然后退了半米，几乎贴在旁边那一桌背靠着他们的壮汉背上。
就在张圳峰以为裴少安下一秒就要操起这把铁签把他眼睛戳成漏血的筛子时，裴少安眯了眯眼，突然十分真诚地惊讶道：“你不知道吗？”
张圳峰本能反应不该接话，嘴巴却不受控制地动了动：“什，什么？”
裴少安不急着回答，先喝了一口啤酒，唇边沾了一圈欢脱的跳着消失的啤酒沫，他舔舐一圈，一瞬间妖气得像只开屏的孔雀精，才说：“算命的跟我妈说长了这张脸，做什么都不会遭雷劈的。”
张圳峰默默盯着那张脸，明知道他在扯淡，一时竟无法反驳。
可恶。
被他装到了！
“骚还是您骚。”
张圳峰抱了抱拳，沉默地开始风卷残云，用食物慰籍自己饱受摧残的脆弱心灵。
裴少安坦然接受了张圳峰的赞美，下箸如飞地吃起了烤鱼，速度与张圳峰不相上下，却一点也不显狼狈，轻轻巧巧吐出细小的鱼刺的时候，还有闲心抢张圳峰的食吃，泰然地接受他敢怒不敢言的目光。
下酒菜点了太多，酒就灌得更多。好在裴少安意识清醒的时候还记得给高伍德跟马候发了信息过来接人。
两人收到信息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路程也就半个多小时，饶是如此，把酒当白开水灌的两个人已经从半醉半醒成功升级为人畜不分了。
高伍德和马候面面相觑，赶紧走上前捞人。
张圳峰喝醉了倒是不撒酒疯，就是笑，笑得跟少根筋一样。只见他乐呵呵地说：“大帅逼，到底……像什么啊？”
抱着他的马候还没反应过来这“大帅逼”是在说谁，趴在桌子上的裴少安坐直身子，不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我。像我！”
高伍德看裴少安行动正常，甚至眼睛比平时还亮几分，一时琢磨不定要不要上去直接拖走。
张圳峰笑得更加开心，活脱脱像个智障：“那，不像，不像谁啊？”
裴少安端正地坐着，严肃道：“……我。”
马候目瞪口呆：“这俩喝嗨了这是？裴哥不是千杯不醉么？”
高伍德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餐桌和地面，头疼道：“得，还自制了深水炸弹。”他从桌子上抽出一张长长的小票，拍到马候怀里，“估计明天得去医院洗胃一日游。”
高伍德上前拉人，裴少安太后似的扶着高伍德的手站起来，还人模狗样地拍拍高伍德的手示意自己没事。
马候松口气：“还没到洗胃的程度。”
裴少安喝得烂醉的时候特别懒，特别大爷，能躺着绝不坐着。还特别好套话，问点什么，话就跟糖豆似的往外蹦。
高伍德叹气：“那也不能这么喝，医生让他忌辛辣忌生冷忌烟酒，刚解忌就灌成这样，伤身。”
马候想起来两个多星期前ktv里自己喝到脑抽坑的裴少安被灌酒一事，目光闪烁，心虚地闭着嘴。
裴少安安慰地拍拍高伍德：“小高子，朕没事。”
“……”高伍德被太监了也没法跟这醉鬼在意，索性一躬身，伺候道，“万岁爷，劳烦跟我这边走。”
马候半扛着张圳峰，竖着拇指夸他能屈能伸。
高伍德翻个白眼，懒得计较，在马路边上跟他们道了别。马候拦了辆计程车，扬尘而去。高伍德一满十八岁就领了驾照，这会儿自己开车来接的裴少安，他心惊胆战地看着裴少安盯着车子不动，就怕他扯什么“朕的轿子呢”，好在裴皇帝是一位非常现代化的皇帝，最终自己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还给自己系上了安全带。
高伍德启动车子，看裴少安的行为以为他已经完全正常了，见他疲惫地靠在座椅上，就想出言宽慰几句。
谁知裴少安捏了捏鼻梁，肃穆道：“朕去看看皇后。”
(https://www.skjwx.cc/a/47565/47565499/11788020.html)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www.skjwx.cc 书客居手机版阅读网址：m2.skj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