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琉璃盏,卷帘将
一盏琉璃，斟酌一介光阴。
一弯银月，摇曳一生苦叹。
飘渺的云雾，仿佛一指屏障，将此地与外界隔绝。可轻风仍然飘然拂过，让翠竹摇曳，让那些瑶草琼花随之舞动。一只只精美的银翼雪蝶拖着长长的流光，皎洁如月，幽净如尘，在这雾隐竹林间轻飞曼舞，唯美至极。
沙净望着上空，在这天庭之上，仍是浩瀚无际的蓝空，但却被斑斓的神光以及这若隐若现的雾纱勾勒了一笔朦胧的隔阂。即使四周青树翠蔓、蒙络摇缀，更有雪蝶紫竹、心旷神怡，却仍无法吸引沙净的目光。
“我在人间各国游.历，一路求道、斩妖除魔，最终被天庭看重，上天接受册封，却成为这里的一介守望。难不成，我所追求，便是如此吗？”沙净望着那冲霄的隼鹰，即使它已经冲破穹顶，也仍继续向前。
他突然发觉，即便一身繁华，也只是装饰内在的空虚罢。真正所追所求，不正如隼如鹰般，向未来飞冲吗？即便达到了那所谓的“穹顶”，即便达不到那真正的“穹顶”，也总比徘徊停歇强些吧？
雾隐竹林，除了摇曳的“沙沙”声，不时还蕴藏着几声叹息。
······
一只雪蝶沙沙萦绕，瞬息间从碧色的竹叶上捎过。
“是何人来访碧竹林禁地？”沙净睁开眼，转身从紫竹上落下，宛若一根苍劲有力的竹子般挺立着，刀锋般的眼神直视前方，仿佛两股凛冽的寒芒。
那股若有若无的悲鸣哀戚，伴随着凄冽的风拂动而来，走进了这紫竹圣地。
“碧竹幽林，天庭禁地。传说这其中奥妙无数，更有承载天地生机之泉水的琉璃盏。想不到竟是由玉皇大帝的随身护卫——卷帘大将所看守，这等灵气蕃盛之地，难以见得。今日来访，还真不负。”
一股富有磁性的男声幽幽传来，语气飘渺虚幻，恍若不从口出，而是无垠之音，从天外来。
“哦？你认识本将？”沙净皱眉，他向前方望去，一股凄冽的寒风荡后，伴随着那若有若无的悲歌，一位漆雕般的男子走入了他的视野——
他有着一头漆黑如墨的长发，两缕乌鬓由耳间垂下。眉宇间蕴藉着君临威势，上面是一抹紫砂，看起来极为妖冶。他一身由红蓝雕纹精雕细刻而成的华贵拂袍，一看便身份高贵，俊美若祗。可他却戴了一张诡谲的面具，只露出了嵌着冠冕的额眉与双瞳，令人窒息的俊颜隐藏着面具之内，隐忍而残冷。
“您是······？”
沙净望着对方奢侈浮华的装饰，再加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悲歌，似乎想到了什么。
“冥地之主，十殿阎罗。转轮王。”
面具的掩盖下，无人知晓他是否动口。沙净只听到这股声音从四方传荡而来，富有磁性而虚幻缥缈。
“原来是九幽冥地的转轮圣王殿下，恕本将有眼无珠，未认出殿下王相。”沙净向转轮王敬了一个礼，但却没有丝毫退让，“不知殿下亲访碧竹林禁地，是何用意？”
一只雪蝶缓缓飘过，落在了沙净的肩上，轻柔的碎光缓缓晕染开来，唯美而凄寂。
“本王来此地，自然是被这绝美仙境所迷。这轻霭漫漫，银蝶曳曳，碧竹沙沙，真不愧为天庭神境！”转轮王的声音从四方传来，虚幻缥缈，让人捉摸不透。沙净注视着他，却看不见面具下他的神情。
“哦？想不到，赫赫有名的转轮殿下，竟然有如此雅趣。”沙净淡淡一笑，倏然一敛，“可即便殿下您贵为十殿阎罗、九幽之主，也不可在此地逗留。毕竟里面的东西，可是先天珍宝。”
“难得一遇，卷帘将军不成要赶本王？”
“不敢。”沙净淡笑道，虽是这么说，但谁都听得出来，他想说的是“当然”。
二人各怀鬼胎，对视一笑。
“本王平日有一好，便是赏这风伴碧竹。这碧竹随风摇曳，竹叶也随之舞动，沙沙葱茏。熹光洒落，映射出斑驳叶影及葳蕤生机。世间万物都仿佛被容纳于这翠色绿意之中。”转轮王伸出手，指向那一根根缓缓摇动的碧竹，轻声道。
“殿下真是闲情逸致。”沙净恭维一句，实际心中起疑：这十殿阎罗，到底在玩什么名堂？
“其实，这每一片竹叶，正如每一个人、每一个生灵。它们都从碧竹间萌芽生长，在熹光夕芒的沐浴下成长，逐渐绽开叶身······世间有着数以亿计的竹叶，生灵何曾不是如此？它们看似一模一样，实际上每一片都有独立的意识，都有自己的一番天地。”
“或许它们叶脉的纹路，便有丝毫异疵。但即便有不同，也只存与丝毫。在我们眼中，它们何曾不同？都是生根发芽，最终生长蕃盛，最后随风凋落，落叶归根，永久沉睡。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追寻。一曲一场叹，一人一轮回。这世间万物又有何不同？但即便如此，它们仍然顽强向前，希望能在历史上留下独属于自己的特殊痕迹。”
一片竹叶被风扫落，转轮王伸手，让竹叶落在他的手中，叶身已经稍枯近半，仿佛人苍老的脸庞。
“沙净，你也想归入这平凡而周而复始的轮回里吗？”
转轮王轻声问道。
“既天生，皆有灵。既为生灵，怎甘平凡？”沙净叹了一口气，转轮王是在为自己道不公呀！他如果一生都在此守望碧竹林禁地，恐怕埋入骸骨，也不会被人所闻、被人所知——那个，他又跟转轮王手中那片竹叶有何不同呢？
碌碌无为，这是生灵都在挣扎、企图摆脱的词。
转轮王没有说话。他袖一挥，几根碧竹因力而颤栗了起来，大片大片的竹叶纷纷凋落而下。
“沙净，你说，我这一挥，打落了多少竹叶？”
“壹佰整。”沙净皱眉，他的举动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那么，你说，是我打落的竹叶多，还是这风吹落的竹叶多呢？”转轮王望着天空，轻柔飘渺的目光突然凋冷了下来。
“当然是后者。”沙净下意识地说道，说罢，貌似想到了什么。
“如果换做人呢？你说，是我杀的多，还是天灾、老去的多？”转轮王望着天，语气愈发冰凉。
“仍然是后者。”沙净默然道。
“没错，”转轮王望着苍天，冷冷道：“你杀的多。”
天色倏然一黯，隐约间仿佛有一声雷鸣怒吼，却又转瞬而逝。
你杀的多！
“你到底想说什么？”沙净突然被闪电击中般，双眼猛睁，直盯向转轮王。
“我们还会再见的。”转轮王转过身，慢步离开此地。
“再也不见。”沙净冷声道。
“沙净，记住你的名字——”
转轮王的身影已经在雾霭之间消散了，可他那虚幻缥缈的声音，仍然在碧竹幽林回荡。
“杀尽！”
碧竹幽林，一阵阴风刮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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