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树林（一）
沈灵灵说这句话时，眼睛亮晶晶的。零零散散的阳光落下来，搅碎沈灵灵杏仁眼中一汪清浅的池。弥沉先是微愣片刻，随后移开目光，看向落在远处建筑物上那一寸光。
爱是什么？
爱就是……离我而去吗。
他想起了无数个午夜梦回时，记忆中那个女人。女人一头乌黑的长发被发簪简单绾起，她的模样本就让人只一眼便难忘不了，却素来喜欢些清丽的装束，把自己打扮得不妖也不艳，倒是显得有些楚楚可怜。村中人都喜爱她，一是因为她讨喜的长相，二是因为她一向友善的性格。
村里人常常打趣女人带来的那个半点大的小男孩和母亲一样，长得也是一等一的好看。
爱是什么？她是爱他的，可她却离他而去了。弥沉心中有些怅然，不愿再回想下去。女人在她很小的时候便离开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有人教过他，究竟什么才是爱。又或者说，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会爱他了。
他会下意识地抗拒着他人的示好，将自己封闭在一个狭小的空间。不愿相信谁家姑娘口中道出的爱意，更不明白姑娘眉目中流露出的“爱”究竟是什么意思，她们，又为何会爱他？
他不相信，亦是不理解。
“……不知道。”弥沉道。
“好呗，那你就不知道吧。”沈灵灵啃着烧饼，眨巴着眼睛望向他，她突然觉得，黑心莲纯情得有些可爱，“既然不明白，你是想一直当个单身狗吗？”
黑心莲皱了皱眉，语气有些不善：“你胡言乱语地到底在说些什么，话好多。看来你是想一个人留在这儿了？”
沈灵灵扁扁嘴，在心里偷偷地翻了个白眼。
对女孩子态度真差，你看看你这样，哪有姑娘家敢靠近你。
“等一下等一下，沈小姐，等一下！”一个看起来只有十来岁的，扎着两个小揪揪的小姑娘跑向两人跑来，手里抓着一封信件。
沈灵灵和弥沉转过身。
“是沈大人寄来的信件，说有件事要同小姐交代一下！”小姑娘着急忙慌地打开信件。
“别急……”沈灵灵疑惑道：“对了，你是谁呀？”
“沈小姐许是第一次见我吧，我是无定司新来的杂役，正好来这儿办事，赶来的路上正好碰上沈大人。”小姑娘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最后毕恭毕敬地像她抱了个拳：“我还有事在身，二位，告辞！”
“……正好。”弥沉轻轻地笑了一声，似乎是没忍住。
沈灵灵瞪了她一眼。
她也很想吐槽，什么叫路上正好碰上她，莫不是碰不上，她爹都要忘了她还有个女儿了！
沈灵灵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一边展开了信件。
“乖女，爹听说你和沈家公子立了大功，爹很是欣慰。爹托人问了问你铃铛的情况，约莫这个时候，你的铃铛就可以用来防身了！只要不是太厉害的妖，都能防一点！爹有事在身，一时脱不开身，爹回头再当面表扬你，下次一定！”
“……好的，明白了爹，我知道了爹。”沈灵灵读完，将信纸叠好收起来。
“看来你爹也不是那么不关心你，至少铃铛的作用也告诉你了。”弥沉轻飘飘地说出这句话，而在沈灵灵听来，并不算安慰。
弥沉和沈灵灵拦了一辆马车。沈灵灵听弥沉说，从这里到皇城，快马加鞭也得要用上两日。
沈灵灵和弥沉坐在一块。沈灵灵掏出一个鼓囊囊的袋子，又从中拾起一块绿豆糕，不由分说地便往口中送，后来吃着吃着忽觉不和朋友分享真是不好，于是又拾起了一块绿豆糕，在弥沉眼前示意性地晃了几下。
弥沉把她的手推开，冷冷道：“你是饭桶吗，你已经吃了十个了。”
沈灵灵被这么说得有些心虚，而后态度变得异常理直气壮：“那有什么，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吃不饱，遇上危险跑不动路，我拖的也是弥少爷你的后腿呀！”
弥沉懒得搭理她，一点也不想提醒她已经把明天的份都给吃了。
从客栈出来后，因着是合作关系，独处的时间多了，沈灵灵感觉自己离弥沉又近了一点……好像近了，但又没完全近。弥沉似乎也是懒得和她装一些虚的，她能清楚地感受到弥沉目光中流露出的不耐烦。
就在这时，沈灵灵的脑瓜子一嗡，随后一道亲切的女声传入她脑中：“亲爱的宿主您好，修复任务的进度为百分之十，请再接再厉！即将进入第二个副本，请宿主做好准备。”
沈灵灵下意识骂了一声：“熟悉个鬼，我出事的时候你就不出来……吓我一跳。”
沈灵灵骂系统的声音被弥沉听了去，弥沉头顶一个大大的问号看了过来，心想：看来这人的确不太正常，甚至会自言自语了。
百分之十是个什么进度，她的任务只完成了十分之一。她想起了她的任务，修复剧本中的bug……主要的大bug，是弥沉。什么叫修复了百分之十，是指黑心莲对她的好感高了一丝，还是她触发了什么她之前并未触及到的，有关黑心莲的暗线？
还未等沈灵灵思考完毕，马嘶声伴着惊呼声将沈灵灵的思绪截断，弥沉目光一凛，突然抓住了沈灵灵的手，而后他低声念决，掐指唤出一道红光凝成长线捆住两人的手腕。几乎是在同一时刻，马车倾翻，沈灵灵顺势扑到弥沉身上，弥沉愣了片刻，一手抱住了她。
沈灵灵紧贴着弥沉的胸膛，能够听见他有力的心跳。沈灵灵几点惊诧融在了冗长的沉默里，她感受到马车的木板被一股强劲的力道劈开，紧接着，一阵声音在沈灵灵耳边响起，声音的主人显然不太高兴。
“下车，你还想在我身上赖多久？”
沈灵灵仿佛如梦初醒，一下子从弥沉身上弹起来，轻咳了几声掩饰尴尬。
沈灵灵看见方才和弥沉一起搭乘的马车被摔得破败不堪，车夫和马倒在一边，皆是没了声息。车夫面露惊恐之色，像是死前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他的脖子上有一道深紫色勒痕，像是被人勒死的。
沈灵灵往后退了一步，不禁感叹自己穿越前是不是该查查自己的生辰八字，怎么总是遇上这种事。
“这是什么？”沈灵灵注意到一根发光的红色细线连结了两人的手腕，“这玩意是你弄的？”
“这片树林有妖气，容易迷失方向。这根线是口诀所化，纵是利刃也剪不断。”弥沉解释道，而后看了看四周的景象，果真雾气重重，妖气四溢。
这片树林莫名有种诡异之感，料峭的风穿林而过，轻纱笼影。
弥沉看着脚下往着树林深处延伸的小路，不安感缠上心头。
“弥少爷，你记得路吗？”沈灵灵四下望去，听那从耳畔呼啸而过的风犹如鬼魅的笑声，森然的，一阵接一阵的，此起彼伏。
弥沉有预感，埋伏在暗处的“他”，是冲他而来的。
弥沉和沈灵灵之间的红绳在这时突然闪了一瞬。
“我自然知道怎么走，只是如今这情况……”
很麻烦。
两人皆不言语，并肩走在这条通往森林深处的小径上。
沈灵灵感到身后有一股力道在拉扯着她，吓得不敢回头：“弥沉……我们身后，是不是有鬼啊”
“弥沉！！”越来越多无形的手在拉扯着沈灵灵，拽得她硬生生往后退了几步。
弥沉微微抬手，红绳紧缩的力道将被拉远一段路的沈灵灵硬生生拉回弥沉身边。
弥沉另手拔剑出鞘利落地将阻碍沈灵灵前行的妖邪尽数斩杀。
“是木妖，你不要回头。”弥沉看了眼沈灵灵的侧脸，将手中的线又收紧了一段。
这么一收紧，吓得沈灵灵不小心踩到了他脚。
“……”弥沉隐忍地皱起了眉。
四角的寒风杀进树林，几处寒鸦恰恰啼，风弄轻云，卷来成片的墨色将白云覆盖。那些声音，仿佛是从遥远的尽头传递而来。
弥沉眉头一沉，紧紧盯着通往远处的路。
“月儿……月儿……”
“逃啊……快逃啊……”
“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爱你了。”
弥沉忽觉天旋地转，再度睁眼时，树林的景象如列车驶过，取而代之的是阴暗逼仄的小巷，他浑身是血地倒在了一边。
下雨了，震耳的雷声像剑刃相接发出的鸣啸。
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双手多处被磕碰出血，血污混杂着泥土顺着掌心纹路淌下，触目惊心的红，刺得他心也动荡。
是梦吗，为何会这么清晰……
这是，那一天吗？
沈灵灵见弥沉怎么喊也喊不听，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了似的往前走，着急地直跺脚。
“弥沉，弥沉，你说句话呀，你怎么了？”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系统音又传入沈灵灵耳内：尊敬的宿主您好，为奖励您成功通过第一关，现送您金手指技能，用的时候，意念喊一下“虚幻催实”就好啦！可以帮助您打怪哦，此金手指有时间限制，还望宿主把握好时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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