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救命恩人与不认可
一些人的努力，是希望主流承认他们在主流氛围中的社会地位。
而另一些人的努力则相反。
“我们需要一种不认可……更多的不认可。”
斯莫克城南部，狮鹫医院病房。
潘安从铁板床上醒来，脑子里昏昏沉沉的。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面他回到了那一年的山谷监狱，旁观着哈姆雷特带着海贼们从正门杀进来，拯救了那个被束缚在手术床上的病人。
那个病人自然是自己。
“为什么救我？”
潘安记得自己当时这样问。
“我们需要来自帝国的不认可。更多的不认可，意味着我们的事业越成功。拯救你也是增强不认可的一部分。”
哈姆雷特那时正在返航的船上分发餐饭，分发到潘安时，把面包换成泡水的面糊。
“原来是顺手。”潘安说。
“不太顺手，只是顺路。”哈姆雷特说。
潘安想了想，道理很对。
那之后也顺路加入了迷雾岛的这艘贼船。
来自隔壁的惨叫声把潘安的思绪从回忆中拉出来，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逼仄的病房。
剪刀钳子锯子在内的各类工具杂乱地散落在一旁的桌子上，托盘里除了染血的绷带，还有针筒和碎骨。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以及一些同样浓烈的酒味。
“最终还是被送到了医院来。”潘安叹了口气。
他其实并不畏惧医院，但这年头，医院对于大病重病的治愈率，确实不是很高。这也是他学习神职的原因：
寻常的各类伤口，通过治愈术就可以快速地解决，即使这些解决会导致你的眩晕和虚脱；
而不寻常的各种疾病，治愈和净化解决不了的，求拜圣子圣父，也比前往医院接受截肢与放血治疗来的安全。
“看看那些带血的锯子，还有那些边口都变成黑色的铜盆……我得尽快地离开这儿。”
潘安这样想，那之后扶着床沿让自己坐起来。
这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前胸处有些不对劲，
潘安伸手摸过去，发现胸前的衣服里面，包裹了一层纱布，
而纱布下面，固定了好几片钢板。
“你刚做完手术，我从你的胸腔里抽掉一些碎骨，剩下的排骨帮你重新摆了摆位置。”
这时候从隔壁走进来一个穿着高脚袜的女医生，潘安认识这个医生，她叫黑女妖。
黑女妖自然不是她的真实名字，就好像潘安不是自己的真名。
黑女妖雪莉是最为出名的一批稳定异化人，服从徭役并获得了帝国公民身份的她，仅仅用了不到五年的时间，就从不被认可的社会动荡因素变成了赫赫有名的帝国医生。
她的异化力能够让一些事情放缓，最擅长地是高空跳跃后营造出一种滞空感，但比这对社会更有利的，则是应用于精细的手术。
“这么说这里是狮鹫医院。”
潘安叹了口气，
“我跟亚瑟说过不要把我送来。”
“他们不把你送来，你的人就没了。”
黑女妖雪莉说，
“你一直在出血，人又脱力，治愈术没办法发挥出很好的效果。送来我这里的时候，甚至没有几个小时好活。”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潘安撩开衣服看了看手术的缝合，又卷回去，然后笑起来，
“换了别的医生，这个开胸手术做下去，我怕是真的没有几个小时好活。”
“不用谢我。”
黑女妖清洗起乳胶手套，洗去来自隔壁的血迹，
“不知道你的大哥和温特公爵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他竟然允许你们大摇大摆地进出斯莫克城。但既然他都默许，你们找上我，我自然也要尽全力地救活你们。”
“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潘安说着，从病床上挣扎着爬起身来，
“比起这个，哈姆雷特他们去哪儿了？”
“这可不能和你说。”
雪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笑声，
“你的两个哥哥给了我钱的，说让我好好看着你，防止你伤还没好，又到各个危险的地方掺和。”
“你的意思是，斯莫克城，很危险？”
潘安抓住了雪莉话里的重点。
“暂时还不算太糟，毕竟你们打通了公爵府的渠道。但富兰克林学院派的新军和公爵府的团结部总是不对付，即使你们和温特公爵交好，但总不能和富兰克林学院也交好。我可是知道，你的大哥和这一任的学院长有杀父之仇……”
黑女妖在水盆里清洗完乳胶手套，一边搭话一边回过头来，
却发现潘安就站在她的背后，
她转身过来，
潘安的鼻尖正好贴着她的鼻尖。
“你知道我的攻击手段。”
潘安说，
“这样的距离里面，你躲不开。”
“哦，天哪，好吧，你就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
黑女妖把手套放到一边，
“我们刚刚说到哪儿了？”
“你说到哈姆雷特他们的去向。”
潘安有些腼腆地笑起来，
“我们正准备去客厅的沙发上详聊。”
于是潘安挽起黑女妖的小臂，像是即将前往舞池的先生小姐一样前往客厅。
在那里，潘安了解到，哈姆雷特与亚瑟需要一条新船，在今天太阳落山之前。
……
海狗帮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本地帮派，他们平时以造船为生。帮派的成员大多是码头的帮工，也有近海的渔人和水手。
海狗帮等级森严，最下层的组员叫做小狗，其上的管理层叫做老狗。所有的老狗直接服从一个名叫蒂姆的人的指挥，这个叫做蒂姆的还有一个名号，大家都叫他橡皮锤。
“那么这个橡皮锤先生，现在在哪里呢？”
码头附近的街巷角落，阳光从广场上照进阴影里，照亮光头男人的后脑勺。
橡皮锤先生在码头西边的办公室。
与其说是办公室，不如说是被改造的仓库，毗邻码头，又靠近造船厂。
“我找蒂姆先生。”
光头男人从门外走进来。
仓库的门没关，造到一半的船壳抵着门廊，有足足两三人高。
那个名叫蒂姆的男人就站在龙骨的下面，手里拿着橡皮锤，敲敲打打。
“我就是。”
橡皮锤蒂姆转过身来，好让自己看清来人的脸，
“你是亚瑟·德沃夫对吗？让你在下城区大开杀戒的属下先停手，我们什么都好聊。”
“我是来……”
亚瑟正准备开口，听到这样的话，突然感觉有些不对。
他可没有什么属下在西城区，哈姆雷特和潘安也都不可能在帝国军队的眼皮底下大玩杀人游戏，
尤其是自己已经和温特公爵达成协议的情况下。
“我想我们之间有些误会。”
亚瑟说，
“我们的人没有去过下城区。”
亚瑟选择和橡皮锤蒂姆说出实情。
此时此刻，他自然可以通过诓骗的方法，来获得与海狗帮交涉的更好条件，但亚瑟毕竟不是谈判专业户，他也无从知晓，这所谓下城区的“帮派交火”，是不是眼前海狗帮帮主为了迷惑自己而故意放出的另一重迷雾。
短暂地沉默后，他决定展现出自己的真诚。
“我们也没有必要在下城区与你们火并。降临王和温特公爵达成了短暂的联合，我们在整个斯莫克城，都是安全的。”
降临王是哈姆雷特的诨号，在八城四海的多个地下情报网络，这个名头都被摆在卷宗的首页。
在多个场合中，降临王的名头往往代表了迷雾岛。
“我相信你，也相信迷雾岛和降临王。”
船工蒂姆把橡皮锤放进口袋，
“但下城区确实有一场火拼。更重要的是，对方只有一个人。”
“什么样的一个人？”亚瑟问道。
“凶狠，残暴，见人杀人……”
“所以你判断他是我们迷雾岛的人？我们还真是凶名在外。”
“不不不，亚瑟先生，我们只是怀疑。”
“我明白，斩钉截铁的怀疑。”
亚瑟摸了摸鼻子，
“这样，你给我备船，我帮你们去下城区解决问题。”
“你需要什么样的船？”
“够轻，够快，够稳。够我们从烟森林开到新大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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