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倒悬塔与凶恶囚徒
酒吧坐落在小镇，小镇坐落在岛屿。
从小镇往东走五公里，植被渐渐稀疏，又五公里，地形渐渐泥泞，倘若此时再走上一阵，便可以看见沼泽。
沼泽边缘有一条船，沼泽中央有一座塔。
倒悬塔是这个世界最奇诡的建筑。它下窄上宽，高耸入云。最窄的塔脚三人便可合抱，最宽的顶楼却要二十分钟才能走个半圈。
高塔犬牙交错，雕镂的楼窗在塔身凹凸不平，但所有的楼窗都被封死，没有一面通向内里。唯一的入口只在顶楼，一条向上拔起的带锁插销，一面垂直开合的石板密道。
从安德烈四世时代开始，塔楼被广泛用于各国战犯与传奇人物的关押。但塔楼并不是四世指派工匠团队建立，事实上，倒悬塔的建造工艺超乎时代，与此同时落成时间却远早于第一代安德烈氏皇帝登基。
皇帝说，塔楼的最下层须是最凶恶的，最紧迫的，最具身份的，最具威胁的。倒悬塔会净化帝国所有的敌人，让所有不应存在的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化为齑粉。
四世时，最下层所关押的是一头从龙域漂流至旧陆的摩根亲王，这条巨龙喷吐的火焰烧光了潘达亚草原的农田与牧场；
六世时，楼层被赠送给父神教的大教宗，讲求天赋人权的教宗在他的一生中谋划了四十二场宗教传播，将旧陆过半的公民发展为虔信徒；
七世时，精灵族最后一位女王在倒悬塔底层寿终正寝，她策划并领导了三次精灵冲击行动，造成超过十亿安德森金币的帝国经济损失与超过二十年的时代倒退；
……
时间到达九世，远海与新陆探索成为时代的主流，倒数第二层的监狱里关满了数不胜数的远海之王，然而，最下层的监狱却始终空置。
监狱空置直到安德烈十世在第四次扩张战争中击败传说之魔阿斯基亚。
这位领导并指挥了长达三十年的新旧陆拉锯战、正面战场从未失败、将帝国的所有军队都刻写在耻辱柱上的恶魔，到纪元一三二一，已经在倒悬塔底待了整整八十年。
……
“八十一年零四个月。”
“是的，先生。”
“然后逃出了倒悬塔。”
“是的，先生。”
“他入狱的时候已经六十四岁。”
“是这样，先生，但是……”
“即使是摩根亲王也在六十年后化为遗蜕，传说之魔，比起巨龙如何？”
“但是他的的确确的逃了出去，就在那十封信被送往世界各地之前的两个星期。”
“你们看到他了？”
“不……并没有，先生。”
“那就告诉皇帝，那只是一具尸体，和一个掘墓贼。”
……
“问题在于，为什么奥威尔要派送这十封信，他的目的是什么，他的诉求是什么。”
昏暗的车厢内，小油灯随着马车的晃动不停颠簸，于是灯光也在如同海浪。彼时斗作一团的四人此刻在车厢内的氛围安静祥和，沙盘和茶杯摆在正中，山川河流上斜插着各类标记。
文森特说，奥威尔向世界派发了十封信件，其中公开的一封，是送给帝国皇帝安德烈十三的挑衅书。所以现在的问题在于，另外九封在哪里。
我们知道在这节车厢里的已经有四位，于是理应来集合的，还剩下五位。
“兴许不是五位。”守护者说，“如果我们考虑到第一封信出现在皇帝的书房，那么剩下的信件也有可能出现在军队的营帐中央。”
“奥威尔送信的目的可能是为了扰乱视听。”哈瑞芬奇双手环抱，倚靠在木质壁板，“如果我是他，我也许会送出五枚信戳，对外却说，这是十枚。”
“但那样不止对帝国不利。”魔法师捏住法杖，“我的父亲与我讲过类似的例子，萨瓦伦纳的陆军指挥部在第三次扩张战争中……”
“亲爱的，在座的没有谁是历史学家。”哈瑞打断学者的讲述。
“你是说著名的峡谷溃败？”德莱士点头，“那的确是一个不容小觑的风险。”
“我们必须假定他所放出的所有信息都是真的。”烟雾幽灵中止话题，“因为帝国不会认为这些信息是假的。”
他们最终决定不再讨论真假或者等待新成员，因为魔法师说得对。
这是一场笼罩在迷雾下的竞速项目。
洛林萨瓦伦纳是达维特的三女。达维特是萨瓦伦卡公国的国王。
公国坐落在帝国的东面，被山脉与云海环绕。这是一座围绕元素力量发展的国度，在帝国崛起之前，魔法的声音曾传达至旧陆的西海岸。现在自然是不行的，公国只剩一座首都，而首都坐落在被山脉与云海环绕的旧陆最东端。
洛林是萨瓦伦卡最年轻的至尊法师，在她十二岁时，便以其惊人的元素掌控力冠绝全国，十三岁时，她拿到萨瓦伦纳皇家学院的毕业证书，与一枚二十年间唯一颁布的至高等级徽章。
她是与元素交友的天才，也是萨瓦伦卡的唯一。
但她从不高看自己。
有一天老国王把洛林叫到床前，对她说：
“我亲爱的女儿，我的一位老朋友，有一封信让我转托给你。”
“为什么不是哥哥们？”洛林说。
“不，转托给你，只有你。”
洛林坐在车厢的左端，她的左手撑着下巴，把自己的脑袋撑在车窗边上。马车外，灌木与裸岩快速的后退着，车辆正朝着倒悬塔前行。
马车是德莱士的所有物。没人知道他如何将马车从大陆货运跨越绝境海，这不是一个会产出马匹的岛屿，也不是一个马匹能够抵达的地域。但他就是做到这一点，并且邀请所有人乘坐这辆马车。
“全岛唯一一座马车。”
西陆和极西果然人才济济。洛林这样想，不愧是守护者，轻易地就做到我做不到的事。
魔法师坐在车厢的左端，思考着新结识的队友们各自在自己心中留下的印象。
首先是文森特，来自边缘城的特殊行动领袖。
我在教科书上看到有关烟雾幽灵的描写，书中的叙述阴狠毒辣杀伐果决，
行为上倒是可以印证，但性别上，感觉总有一些违和。
谁能想到烟雾幽灵是一个嘴角带笑的女人？
我以为她是一个面容阴翳的男子。
哈瑞芬奇来自城市联盟。萨瓦伦卡境内也有一小部分联盟组织，酒馆、旅店、情报网络，联盟的产业遍布世界各地。
但元素使贵族内部对联盟人的看法很不好，尤其是我的母亲和姑妈，她们认为这些歇斯底里的女人破坏了原属于她们的夫妻感情……
但这不是我能思考的，毕竟我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
哈瑞芬奇真的很高，比我高不止一个脑袋。她的笑容很熟练，但看起来并非发自真心。麦色的皮肤看起来经常进行户外活动，也可能是因为她天生在肤色方面如此，考虑到她的弓箭能力，我认为是前者。
德莱士来自旧陆骑士山谷方面的守护者集团。
公国的现有资料里对这股势力描写并不是很多，我知道的情况是，守护者们效忠于帝国，但也有少部分属于守护者群体中的顽固派。
顽固派们拒绝成为帝国的附庸，因此通常会拒绝为帝国工作成为骑士的机会。
德莱士是其中较为著名的一位流浪骑士。
关于这位流浪骑士的描写，我倒是在公国的街边小说常见。
有的小说讲述他和玫瑰夫人的恋爱经历，也有讲述他在多个作战部队和多次战争中骁勇作战的情节。
哦等等，我想起那本讲述他与芬奇夫人绯闻的故事，芬奇夫人和哈瑞芬奇之间……如果前者是后者的母亲，那可就比较厉害了。
魔法师压低了帽子，她的余光看向来自哈瑞芬奇，却发现后者的目光正看向自己。
“你对我感兴趣？”哈瑞芬奇面露微笑。
“不，没有。我只是……”洛林组织起语言，“羡慕你的身材。”
“哈哈哈哈哈哈，亲爱的，你还在长身体。”
洛林看见对方的笑容变得放肆而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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