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奴才（二）
于乐又一次失算了。
他以为自己虚构的那位“高人”能给王垣带来强烈的紧迫感，让王垣迫不及待地带自己离开，没想到，王垣竟然要和自己一起回村。
“爷爷”的嘲讽永远不会迟到：“想阻止新主子做背景调查？做梦！”
于乐迅速恢复冷静：“他如果真的怀疑我，根本没必要浪费时间，大概……是想市恩？”
“爷爷”嗤笑一声：“就算是吧，但你应该能想象他跟你前主子接触会是什么场面。”
于乐默然，这也正是他一直在担心的事情。
“爷爷”的语气稍稍认真了些：“不要幻想了，你应付不了这家伙的。”
于乐知道“爷爷”是让自己请他出手，但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动用如此珍贵的机会：“最坏的结果也无非是请您出手。”
“爷爷”冷冷说道：“不见棺材不掉泪……走着瞧。”
……
……
在于乐的带领下，三人很快来到村子所在的位置，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废墟。
在先前的地震中，村民们的木屋无一例外，全部坍塌。
木屋低矮，且材质较轻，而村民们在残酷的环境下生存至今，大多体魄强健，因此死难者并不多，只有几名幼童和老者。
然而，绝望的情绪依旧笼罩着整个村子。
庄稼毁了，存粮大多被埋在了废墟中；他们没有死于地震，却熬不过接踵而至的饥荒。
地面上，村民们一片悲声，半空中，于乐泪流满面。
一旁的王垣见他这般模样，不屑之余，对这个奴才愈发满意。
在王垣眼中，奴才在意的人、事、物，每样都会成为狗链上的一缕丝、一撮麻，奴才在意的东西越多，他手中的狗链就越结实，必要时，狗链还能化作绞索，让奴才别无选择，为他献出性命。
“这一趟算是来对了。”
他暗自得意，示意护卫出手。
护卫会意，道域顷刻间笼罩全村，自身凌空而立，一时间威风凛凛，宛如神明降世。
“今夜妖兽作乱，大举进犯，公子料敌先机，舍身阻击，幸得天佑，又有此间于乐小子相助，终于一战而胜，拒敌于边境之外！
“妖兽丧心病狂，败退时齐齐猛击大地，以为泄愤；公子怜惜尔等受池鱼之殃，又念及于乐小子护驾之功，特地屈尊前来，助尔等重建家园。”
将这些信息灌入村民们脑中后，护卫当场施展神通，将碎裂崎岖的地面压聚成平整的一块，又就地取材，从废墟中拼凑起一间大屋，接着说道：“莫再啼哭，暂且于此间歇息。本地所属将军已亲率军士前来赈灾，公子亲自督办，管教尔等生计无虞！”
说罢，他这才收回道域。
短暂的寂静过后，只听“噗通”一声，村长于贵匍匐在地，把头磕得“砰砰”作响，口中高声赞颂那位不知名公子爷的恩德。
在他的带领下，村民们如梦初醒、争先恐后地效仿起来，生怕表现得不够积极、诚挚，触怒高天之上的大人物。
于乐也落到地面，和村民们一起拜谢王垣。
王垣心情大好。
贱民们的跪拜理所应当、不值一提，但绝世天才第一次主动跪拜他，这让他相当受用。
……
……
于乐有些担忧。
先前在天上，他一眼瞥见李清和红姑安然无恙，正在屋子的废墟中整理东西。
眼下这局面……希望她们不要表现得太惹眼。
“爷爷”的感知已经收回，他可不敢当着那位大能的面放出念力查探情况。
以他对李清和红姑的了解，她们绝不会跪拜王垣，不过李家作为外来户，屋子坐落在村子最边缘的位置，她们身处废墟之中，即便没有跪拜，应该也不会被注意到。
无论如何，于乐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王垣很快扶起他，随后示意众人起身。
接着，王垣开始夸赞于乐的勇气与功劳，表演着自己的欣赏与看重，于乐则拿捏着姿态，配合着王垣的表演，用恰到好处的谦卑与感激，满足王垣的虚荣心和表现欲。
在这期间，“爷爷”的嘲讽和批判从未间断，他却置若罔闻，始终全神贯注地沉浸在表演中。
最终，在村民们艳羡的目光中，演出完美谢幕，少年感激涕零，公子意犹未尽。
……
……
王垣本来还想单独见一见新奴才的家人，于乐无奈，只好又表演了一番五体投地、顶礼膜拜，言语间提到公子身上有伤，却还心系百姓，何其仁德……
王垣的伤势不轻，先前只是靠着灵丹暂时镇压下去，之后他被于乐的天赋震惊，一时竟然把这事忘到了脑后，直到被于乐这句“无心之言”提醒。
王垣本来也不过是做做秀，眼见于乐如此感恩戴德，自认为效果已经达到了，也就不再坚持。
护卫当即取出法宝，化作行宫，二人入内疗伤，而于乐也终于能够喘口气了。
回到李家，他第一时间察觉到李清与红姑之间的气氛有些怪异，但他并没有过问，只是向红姑询问重建的要求。
红姑冷笑一声，说道：“不敢劳公子大驾。公子天纵奇才，刚一觉醒就连遇贵人，先是高人指点，转头又巴结上了中域王家的大——公子，我这乡野村妇，怎敢使唤公子？”
无论她如何阴阳怪气，于乐始终面不改色，李清却听不下去了：“母亲，何必为难乐哥？”
她不开口还好，她这一说话，红姑顿时火冒三丈，厉声喝道：“吃里扒外的不孝女，帮着外人顶撞亲娘！也是，你眼里哪还有我这个娘？这小子一声吩咐，你竟敢半夜里将我从床上硬生生扛到屋子外面！”
李清皱眉，说道：“若非乐哥提醒，先前屋子塌下来时……”
红姑愈发生气：“又如何？砸死我，也省得你们累赘！还乐哥，叫得多亲热！你配吗？人家现在出息大了，你该叫乐爷了！你不是要跟他走吗？行啊！你就跟着他一起去伺候那位王大公子去！我只当没生过你！给我滚！现在就滚！”
李清没想到母亲竟然把话说得这么绝，当下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于乐同样大吃一惊，但并不是因为红姑对李清口出恶言，而是因为红姑对王垣的态度。
看上去，红姑不过是在说气话，但于乐看得出来，红姑并不排斥王垣，甚至真心地想让李清跟着自己去投靠王家，这直接推翻了他对李清身世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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