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旧事

回到晋阳，爹爹马不停蹄地回到府中洗漱换好朝服进宫向皇上复命。

        比较让我惊讶的是，冯栋勇在府中待了两年，我却从来没见过这人。

        冯栋勇被安排在外院，爹爹没有给他特别的待遇，而是让他与外院的下人住在一起。

        听管家说冯栋勇在府中的头半年，一直很勤奋地做着下人的工作，规规矩矩，不管多辛苦的活都没有怠慢。有一天，爹爹偶然得知他经常到厨房吃剩饭剩菜，府中并没有克扣下人的恶习。叫到跟前了解，才得知他一心想到万历国院求学，奈何束修不够，只能努力攒月钱。

        爹爹瞧他是个有上进心的年轻人，想必他爹娘在世时对他的教养是极好的。爹爹随口说了几个往年的试题，虽不是回答的尽如人意，但有自己独特见解，是个可造之材。

        看出这年轻人的求学心切，爹爹也仔细派人探过他的底细，确如此人所说，家世清白。

        此后，爹爹让管家安排他单独一间供他读书，白天还是得继续干活，若习书遇到不懂的地方，可以过来讨教。待到国院广纳学子的时候，答应为他举荐。

        冯栋勇这人也是个知恩图报的，白天任劳任怨地干活，晚上挑灯夜读，爹爹很是欣赏他，时常提点。

        爹爹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是他的老师，经过两年的苦读，终于到了国院广纳学子的日子，爹爹履行了当年的承诺，举荐他到罗旭夫子座下求学。

        罗旭当过皇上的陪读先生，也当过皇子们的教学先生，到了古惑之年便来到万历国院做个闲职夫子。

        当然就算有爹爹的举荐，也是要通过万历国院的入院考试，冯栋勇也争气，顺利通过入院考试。

        之后三年冯栋勇一直在万历国院求学，爹爹也甚少见到他。期间也是通过罗旭提起冯栋勇的学业，频频点头。

        到了第四年，科举考试，冯栋勇一举拿下榜眼。放榜之日，冯栋勇与状元，探花三人御赐游街，头戴金花乌纱帽，身穿大红蟒袍，手捧钦点皇圣诏，足跨金鞍朱鬃马，前呼后拥，旗鼓开路，欢声雷动，喜炮震天，遍街张灯结彩。到处人山人海，气势非凡，热闹异常。

        当经过尚书令府时，冯栋勇不顾他人，直径下马，提起衣袍快步走到朱红色的门前，掀起衣摆跪下，爹爹听闻管家传来的消息，起身连忙来到门口。冯栋勇看到爹爹后，俯身连叩三个响头。爹爹连忙扶他起来，随后他一句话也没说，上马跟上游街队伍。

        从一个无父无母，颠沛流离的少年，到如今皇上御赐钦点的探花郎，以后的人生无疑是直上青云。

        可却没想到本一帆风顺，仕途坦荡的人却对年少时的遭遇一直耿耿于怀，原本爹爹也以为他是放不下才会枉顾人命，痛下杀手，一错再错，然而最后被言瑾收押才明白这一切都是他自演自导的一场戏。所有人都被他算计在内。

        冯栋勇不出意外的话会被授封翰林院编修，可他却自荐安源县县知府。爹爹这几年也不少向圣上上奏下派人员到安源县上任知府，可别人一听是安源郡都望而却步。圣上也没法，只能一直耽搁至今。

        没想到这个新进榜眼的冯栋勇自荐到安源县，加上此人又是安源县人士，无疑是最佳人选。

        圣上封官旨意一下达，冯栋勇立马拜别爹爹启程前往安源郡。

        冯栋勇上任安源县知府头一年还经常修书给爹爹，后来逐渐减少，也许是公务繁忙，毕竟安源县还处于旱灾。

        没想到的是，一个月前收到的修书，竟是冯栋勇最后的书信，不久他便被大理寺收押入狱。

        爹爹得知此事后，立马赶到大理寺，冯栋勇所犯重罪，狱监严加看守。爹爹无法进入探望，只能去找言瑾，两家都快成亲家了，想来言瑾会卖这个面子的。

        万万没想到，言瑾认死理，一丝通融都不给。爹爹很是看重冯栋勇，他是爹爹一手扶持上来的，在朝堂中他是站在爹爹这一方，如若他犯事，爹爹难逃其咎。这月来爹爹一直为冯栋勇的事情奔波，派人到安源县去查探，却被告知大理寺的人已接手，一点消息都无法透露。

        不久冯栋勇就要三司会审，届时什么都晚了，正当爹爹焦头烂额的时候，管家告知府外有一人叫冯宏文要见爹爹。这不是当初在锦乡村村长的儿子吗，爹爹赶紧让管家将人引入府中。

        冯宏文只身一人从安源县到晋阳，想来路上受了不少苦，整个人吊着口气，爹爹忙命人找大夫，吩咐厨房准备吃食。第二天，冯宏文才慢慢恢复意识，一得到下人传来冯宏文苏醒的消息，爹爹连朝服都没有换下，便去了客房。

        经过一系列的盘问，终于知道了事情的始末，爹爹震惊地说不出话，一个原本前途无量的年轻人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鬼。

        爹爹并没有把发生在锦乡村的事说给我听，想来是怕这等腌臜之事污了我耳。

        我一夜未眠，卯时才睡下，醒来已是午时，起身洗漱着好衣裙，正巧爹爹下朝回来，我无助地望着爹爹，爹爹走到我跟前摇摇头，充满惋惜。

        “爹”我欲言又止。

        “唉，今日朝堂上，言瑾上奏冯栋勇对迫害锦乡村村民的事供认不讳，并签字画押，两日后的三司会审定下判决。”

        “此事与爹爹并无干系。”

        “瑶儿啊，冯栋勇毕竟是爹爹引进朝堂的，只怪爹爹当初识人不清，怕是等到冯栋勇行刑后就轮到爹爹了。”

        “爹，他虽是您引进的，但也是陛下钦点的探花郎，怎么能让爹爹一人承担。”

        “瑶儿，住口，怎可说陛下的不是。”爹爹严厉地说。

        “可是爹”

        “不必再说了，你下去吧。”

        “……是”我看着爹爹背手缓缓走向书房。

        不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爹爹丢了乌纱帽。御马来到太尉府，府中下人说言瑾并未回府，想来是在大理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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