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风波起

淡淡月色点缀着一位形容憔悴的老嬷嬷。

        你道此人是谁？她就是富察皇后身边的千春嬷嬷。你又道她身为一位久居深宫的嬷嬷，为什么会出现在千里之外的江南？这件事还得从一个月前说起。

        乾隆十三年正月，乾隆皇帝恭奉皇太后东巡，富察皇后随驾出巡。三月初八日，侧福晋辉发那拉氏因嫉妒乾隆皇帝独宠富察皇后，带着她谒孔庙、登泰山、赏趵突泉，趁着皇帝去奉皇太后回銮之时，命丫鬟玉簟溜进富察皇后的闺房中，在富察皇后的饮食中下毒，欲毒死富察皇后。

        到了三月十一日，皇上看着富察皇后人事不省，悲恸不已，忙命贴身太监陈进忠道：“弃车登舟，把皇后从运河送回京城去，让太医院的人好好救治，山东的这些庸医一点用都没有。”看着富察皇后渐渐失去了知觉，握着她的手腕，看着戴在手上的福禄寿五彩翡翠铸金手镯，知道是彼此之间的信物，那眼泪就扑簌簌的淌下来。陈进忠答应了“是”，急忙转身出去了。千春嬷嬷一面哭泣，一面回想着那晚的事情，心里想着：“那晚万岁爷去奉皇太后回銮，皇后说她游玩了一日，有些乏了，就要休息，我便关了门出来，过了一会子，我又要进屋去看皇后的时候，似乎看到了侧福晋身边的玉簟从屋里溜出来，皇后中毒之事一定是侧福晋做的，我要为皇后报仇。”心里打定了主意，便要出去找陈进忠，让他告诉皇上一切全是侧福晋辉发那拉氏的阴谋。

        这时陈进忠正在安排送皇后回京救治的事，千春嬷嬷走到他前面，说道：“皇后娘娘是被侧福晋命人下毒才变成这个样子的，求公公去跟万岁爷说一声，让侧福晋交出解药，或许还能救皇后娘娘一命。”说着，“咚”的一声，跪在了陈进忠跟前。陈进忠知她是皇后的体己，连忙拉起来，说道：“你说是侧福晋命玉簟前来毒害皇后娘娘，那你也得人赃并获，将玉簟抓个现形啊！否则现在说什么都迟了。”千春嬷嬷又说：“我亲眼看见玉簟从皇后屋里出来的，你是明白的，侧福晋向来嫉妒万岁爷独宠皇后娘娘，多次要暗害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深明大义，不跟她计较，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被侧福晋害死了。”陈进忠一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便道：“不然现在你就去告诉万岁爷，让他问一问侧福晋，或许还有希望。”千春嬷嬷听了也觉得有道理，急急地来找皇上。

        千春嬷嬷方欲进房时，只见两个黑衣人拿着个大布袋朝自己飞奔而来，知道他们是要杀人灭口。欲要开口叫唤时，只听见屋内想起侧福晋辉发那拉氏的声气：“皇后娘娘娴于礼法，深明大义，是一位好皇后，为什么偏偏就这么走了。”千春嬷嬷的叫唤声被侧福晋尖锐的哭声盖过，只觉得两眼一闭，眼前一黑，身子往后倒去，就被人带走了。

        侧福晋辉发那拉氏知道富察皇后命不久矣，假装在那边哭了也一会子，便扶着玉簟先出来了。侧福晋来到千春嬷嬷被关押的小黑屋中，说道：“我告诉你，我就是将来的皇后，你若是想活得长久一点呢，就给我老老实实地活着，不老实的话，我就让你跟她一起下地狱。”千春嬷嬷忍着剧痛，回道：“我已经看见了，从皇后屋里出来的那个人就是玉簟，我要去揭发你们。”侧福晋见她护主心切，爱理不理的，婉讽道：“你还是真是条忠心的狗啊！看来打你的那一棍子还不够狠啊。”千春嬷嬷因问道：“皇后已死，若你杀了我，皇上和皇太后都会疑心到你身上，皇上、皇太后不会让你安心的。”侧福晋一下子慌了，回头看着玉簟，也不知道此人是该杀还是该留，停了一会儿，对千春嬷嬷道：“你就是一根野草，我杀了你根本没人会知道。”因命玉簟道：“杀了她！”玉簟咧嘴一笑，走来道：“敢跟未来的皇后娘娘作对，你注定不得好死。”就要灌千春嬷嬷喝下毒酒。怎奈千春嬷嬷在宫中摸爬滚打多年，经验丰富，挣扎着就是不喝。

        玉簟用力去掰开她的手，骂道：“像你这种老宫女，早就该下地狱了，留你活到今日，只会让人厌烦你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老人味儿。”千春嬷嬷誓死不从，说道：“我已经跟陈进忠说了，一会儿他见不到我，就会来找我，我看看你们敢把我怎么样？”侧福晋听着这话，想着：“皇后已死，可是千春嬷嬷已经跟了她半辈子，少了她是不行的。”便叫玉簟道：“快住手。”玉簟只好作罢。千春嬷嬷恨道：“万岁爷还要我扶皇后回銮，你们敢吗？”侧福晋道：“你说毒害皇后的人是玉簟，我告诉你，当晚玉簟就在永贵人的那边，有永贵人可以作证，玉簟可是一步也没离开过，她怎么可能会有嫌疑呢？”千春嬷嬷虽知永贵人汪氏和侧福晋不睦，但是皇后已死，永贵人为了争夺后位，必定会帮着侧福晋的，指着侧福晋啐道：“辉发那拉氏，你狼子野心，即便让你坐上皇后的宝座，你也坐得不安稳的。”侧福晋心想皇后已死，后位唾手可得，便道：“本宫当上皇后后就会除掉永贵人、忻贵人等人，本宫会一步步地将整个后宫掌控在自己手中之中，将其发扬光大；而不是像富察氏一样，做一个碌碌无为的皇后。”千春嬷嬷又道：“你根本不配和皇后娘娘相提并论。皇后乃是天上的明月，是独一无二的；而你只是宫里普通的珍珠，人人都可以触碰。”并向侧福晋啐了一口。侧福晋顿时生了气，一把抓住千春嬷嬷的头发，把眼一瞪，说：“你要为皇后报仇的方法就是去求永贵人，让她告诉皇上投毒的人就是玉簟，否则的话只要皇后的丧期一过，我就会对你不客气。”千春嬷嬷心里已有打算，便道：“你和永贵人沆瀣一气，你们都不得好死。”话犹未了，只听见外面吵了起来，隐隐约约地说着“皇后已死”的话。侧福晋听见了，笑道：“赶紧出去在你家主子面前哭一哭吧，晚了就要弃车登舟送回去了。”说了，扶了玉簟走开了。

        千春嬷嬷看着辉发那拉氏的背影消失在朦胧的月色中，略把目光收回来，内心已是千穿百孔，痛哭道：“娘娘，奴婢不会让你白白牺牲的，奴婢会替你报仇的。”便从地上爬起来，去皇后的尸身旁边哭了一回。皇上知她对皇后赤心一片，命陈进忠将其带出来。千春嬷嬷出来便道：“皇后娘娘对奴婢恩重如山，娘娘已死，奴婢已无牵挂，奴婢的身子也不行了，只想留在这里。”陈进忠道：“你有这样的想法，我回去跟万岁爷回明，他会同意的。”千春嬷嬷点了点头，想着要为皇后报仇，就开始计划离开的事情。

        次日一早，千春嬷嬷收拾好包袱，留下一纸，急急地离开了。陈进忠前来找她，发现了桌上的留言，忙来把话回明了皇上。皇上知她对富察皇后忠心，就这样不辞而别，悲叹道：“她在能出宫的时候也没选择出宫，此时却不吭一声的就走了，真叫人不舍。”陈进忠接口道：“千春嬷嬷在富察皇后面前小心效劳，得到皇后娘娘嘉许，皇后娘娘没了，想必她对人生已失去了希望，出宫去了，或许能减轻一些她对娘娘的思念之情，日子会好过一些。”皇上想起和富察皇后的那些恩爱日子来，不禁潸然落泪，只说：“朕还要留下来处理一些事情，不能送皇后回銮，朕的心真是痛啊。若是皇后就这么走了，朕不会原谅自己的。”陈进忠道：“奴才已按皇上的要求在天津那边找了名医为皇后娘娘看病，奴才相信苍天有眼，会让皇后娘娘有所好转的。”皇上道：“你先出去，朕需要一个人静一静。”陈进忠答应着出来。

        因说侧福晋辉发那拉氏知道皇后的病已无力回天，颇为开心，捧着一碗茶望着门前的晴光，日影婆娑，那面容上的笑意简直能逼退绚烂，就那样坐着。过了一会子，只见玉簟从外面走回来，走到她的身边，在耳边叽叽咕咕的不知说了什么。侧福晋听着，脸色大变，气得将手上的满满一碗茶往地上砸去，只听见“咚”的一声，溅了玉簟半身，骂道：“你怎么做事的？你知不知道千春嬷嬷跟了皇后半辈子，知道皇后的无数事情，她逃走了，说不定将来会对我们造成威胁，你赶派人去追，务必将其处死，明白吗？”玉簟点头道：“奴婢这就去办，不会让福晋失望的。”侧福晋辉发那拉氏做事向来干净利落，催着玉簟出去了。这里永贵人汪氏听说了千春嬷嬷不辞而别的事，前来警告侧福晋，走来见着她闷闷的坐着，轻笑道：“你始终还是不够狠心啊，不然的话怎么会让千春嬷嬷给溜走了？而且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人海茫茫，你要玉簟去杀人灭口，比大海捞针还难。”侧福晋皮笑肉不笑的说：“我现在没心情跟你说话，愿意派人跟我一起去找人呢，就请你留下，不愿意的话就请你走人。”永贵人道：“你别以为皇后死了后位就非你莫属，忻贵人对后位也志在必得呢。”侧福晋只管瞅着她说：“对皇后下毒的事你也有份，你少在我前面阴阳怪气的，请你立马从我眼前消失。”永贵人站了起来，说道：“我劝你还是叫玉簟派人好好寻找一番，千春嬷嬷是宫里最资深的嬷嬷之一，她虽没有太后身边的纱织嬷嬷那么年老，心思却比纱织嬷嬷细腻得多，漏掉了这条鱼，将来我们的日子都不好过。”侧福晋讥讽道：“你怕了？每日给皇后请安的时候你不是最得理不饶人么？这会子怎么会害怕一个千春嬷嬷？”永贵人道：“我不怕皇后会死而复生，也不怕千春嬷嬷，就怕‘夜长梦多’四个字。”语毕，扶着贴身丫鬟宜兰扬长而去。侧福晋啐道：“永贵人，别以为你一直有机会在我面前理直气壮地讲话，有朝一日我会让你对我俯首称臣，尝到我的厉害。”心里始终放心不下，正在那里胡思乱想着，只听外面有人说道：“皇后娘娘已经没了。”听见皇后已死，虽有隐忧，更多的却是开心，复又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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