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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箭


  “九脊殿在宫中埋伏下的第一人,行动口号就是学布谷鸟的叫声,没人知道你是谁,连怀因子也不知道。”青桐冷笑,盯了齐氏半日,继续道,“‘九脊层顶苍风起,四面回廊荡书来’,这是九脊殿当前最高级别的切口,门中能用这切口的人不多,可是听不懂这切口的人却没有,而你,竟然听不懂,那就说明——”

  齐氏盘腿坐在地上,背部靠在一面生满苔藓的墙壁上,她竭尽全力把手藏在宽大的衣袖中,因为她无法控制地颤抖个不停,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个样子过了。“说明什么?”她极力保持声音的平静。

  “说明你已经被九脊殿抛弃了。”青桐把目光上移,看向那株异常繁茂的大松树,生命真的是很灿烂的事情,无论冬天,还是夏天。“我猜测应该是这样的,当年九脊殿初建,在宫中急需人手,你就是这时候加入的。可是当时你没有用真实身份,你与怀因子之间也辗转隔着许多人,而现在那些人要么是退出了,要么是......不在了,然后你就变成了断了线的风筝,谁也不知道你是谁。”

  “他们让你来杀我吗?”齐氏缓缓地问。

  青桐点点头,“是的,不过我没想杀你的。”

  “因为你不知道我是布谷鸟?”

  “不,”青桐摇摇头,“一开始我确实不知道你是谁,那晚你冒那么大的险去尚衣局扔下一幅画来试探我,我本来也想不到你身上,可惜你太着急,毫无掩饰地给王嬷嬷传消息,竟然还是通过我的手来传,你太刻意了。画上的玉佩是我父母之物,虽然画的不十分像,但我还是能一眼就认出来。我来宫里,任何人都不知道我的身份,而你显然是知道的,至少是怀疑的,说明你得到了消息,消息来源我还没查明,但绝对和九脊殿有关。我拿到的刺杀名单里,每个人的姓名和在宫中的身份都吻合,只有布谷鸟,不知身份,不是你还能是谁呢?”

  齐氏默默不语地听完,低了头,看着脚边的郁郁青草,一言不发。

  “不过我不想杀你是因为,”青桐想了想道,“因为你是个母亲,是六皇子和宜约的母亲,我不想让他们承受那种失去母亲的痛苦,所以我只杀了兰书。”

  “我们和平相处一段时间吧,”齐氏终于开口了,“在这个鬼地方,你我都做不了什么,还是齐心协力想办法出去吧。”

  青桐自然表示赞同,她可不想在这个地方浪费太多时间。

  “姐姐,双玉姐姐。”细弱的声音从杂草丛中传来,青桐知道是白露来了。她循着声音寻过去,在墙角处发现了一个小洞,是墙砖松动,白露掏了两块下来。

  “姐姐,快吃。”白露从洞中递进许多点心来,一面道,“到底发生什么了,怎么搞到冷宫来了?那冷宫的侍卫可凶了,我递了许多铜钱给他们。他们还是恶狠狠地不让我进来,多亏我发现了这个洞。”

  “白露,”青桐接过点心道,“别再来了,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回去以后,趁空儿去找朱总管,让他想法子把我弄出去。”

  “姐姐,”白露有些迟疑地道,“我已经去找过朱总管了,他说,他说让你在冷宫消停消停,说你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

  “什么?”青桐心里气道,这个老家伙,怪不得呢,进冷宫之前他竟然还在问齐氏要带那个宫女一起,若他真不想让我进来,直接指定其兰或者任何一个宫女不就好了?

  “姐姐,姐姐,”白露又道,“我听他们议论说,如今外面的战况很是不好,羌人快要攻入都中了呢。”

  青桐叹口气道,“别怕,我想办法尽快从这儿出去,然后让朱总管把你送出宫去,那还是回夏州吧,过不了多久,那儿就是大晋最安全的地方。有夏州军在,羌人攻不破夏州城的。”

  “我不,”白露摇摇头,我就跟你在一起,你在哪,我就去哪儿。

  青桐无奈地摇摇头,掂起一块蜜豆糕,道,“这大概是我入宫以来吃的最安心的东西了。”

  “姐姐,冷宫这么大,就只有你跟那个,那个齐氏吗?”白露怯怯的声音又从洞中传了过来,这倒提醒了青桐。

  去年她也来过冷宫的,那时候是来找一位方婆婆打听父亲的旧事,那时候冷宫里的人看起来不少啊,少说也得有十几个,都是前朝遗下的宫女。

  青桐回头打量了一下身后的冷宫,格局上与去年来的时候差不多,可是那些人怎么没有了呢?

  “白露,”青桐低声道,“你去周围看看,冷宫除了这个院子,还有别的院子吗?”前儿个被内侍们赶到这里来的时候只顾着跟他们生气,倒没注意是从哪个门进来的。

  白露去了半晌回来道,“姐姐,有的,紧邻着这个院子的西墙还有个院子,上面也写了冷宫两个字,不过那边没有侍卫把守,我偷偷爬上墙边的大树看了看,里面有好多疯女人呢。”

  这就是了,青桐心里暗道,算你有良心石逢涧,若真让我跟那些疯女人们住在一起,我迟早也得疯。

  夏日的白天竟然如此长,长到让青桐开始无聊地数树叶子,他把白露带了的点心分了一些给齐氏,既然说好和平相处,那就起码得说得过去。她庆幸自己没有疯,冷宫虽然破旧,可是好好收拾收拾也不是不可以住。她跟齐氏分住东西两殿,宽敞得很。老嬷嬷们送来的冷菜馊饭虽然难以下咽,可是有白露送来的点心,对付个三四日没什么问题。现下最重要的是要离开这个鬼地方,青桐眯了眼睛,脑海中浮现起燕平原的模样,那时自己跑到冷宫来,他不放心,也偷偷跟了来,还顺便救了自己。她嘴角微扬,沉浸在往事中。

  “哎呦——”门外传来一声惨叫,接着便是重物摔落在地的声音。

  青桐猛醒,一把拽开房门,此时天色一黑,大松树下有个人趴在地上,不停地呻吟,青桐忙跑过去,见那人正是齐氏。

  “宣......齐氏,你这是做什么?”青桐虽然不喜欢她,可看在要和平相处的份上,还是伸手打算去扶她。

  “双玉,”齐氏疼的龇牙咧嘴,显然是从树上摔下来的,“双玉,我,我不行了。”

  “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青桐不屑道,“养尊处优这么多年,竟然异想天开地上树,不摔下来才怪呢。放心吧,最多就是皮外伤,养养就好了,明天我想办法让白露弄些治跌打的药来。”说着蹲下身去,把趴在地上的齐氏翻了过来。

  随即青桐就愣住了,鲜血已从齐氏嘴角流出一丝,而她的左边胸口,端端正正地查着一枚短箭,正中心窝。“呀!”青桐失声叫道,“谁干的?”

  齐氏无奈地叹了口气,勉强扬起手指指向了西面院墙。

  “那伙儿疯女人?”青桐下意识地道,“不可能,看这准头和手法,就算没有武艺在身,至少也是的男人干的,她们怎么......”

  齐氏剧烈咳嗽,又吐出了一大口血。青桐有些慌,但还是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把齐氏的一只手搭在自己肩上,半扶半抗地把齐氏弄进了屋里的床上。

  “你忍着些,”青桐撕开几件旧衣物,准备好布条,“我给你拔箭,可能会有些疼......”

  “双玉,”齐氏吃力地说道,“箭上有毒,不必拔了,我要死了。”

  青桐这才发现箭头的周围有些发黑,而齐氏吐出的血也是黑色,她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双玉,帮帮忙,”齐氏乞求地看着青桐,“帮我找找纸笔好吗,我想给引筑留封信。”

  青桐本来很是着急,但一听到这话,突然又有些生气,她很想反问一句,那你女儿呢?宜约呢?可她一看齐氏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又不得不咽了回去。

  翻找了半天,什么也没有,于是她没好气地道,“没有纸笔,你还是留些力气撑住吧,明天我想办法把六皇子找来。”

  齐氏无奈地摇摇头,叹了一口气,道,“我儿子以后会做皇帝的,你知道吗?”

  “已经开始说胡话了吗?”青桐端来一盆情书,用布条给她擦脸上的泥土。

  “你不信?无所谓了,反正肯定会做皇帝,可惜,我看不到了......”

  青桐有些生气地把布条扔到盆里,“宜约对你来说是怎样的存在呢?你都要死了,满脑子里想的还是只有六皇子吗?”

  “她是我的工具,是引筑的药,只不过她恰好是个人而已。”齐氏微微一笑,脸色苍白而冷漠。

  “她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母亲!”青桐气急。

  “我从来都不需要她把我当做母亲。”齐氏气喘吁吁,但也毫不退让。

  “随便吧。”青桐无奈,也不打算再争论下去。

  “你是秦家的二姑娘吗?”出乎意料的,齐氏话锋一转竟然问了这么一句。

  青桐咬咬牙,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

  “我不知道画上的玉佩是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你是秦家二姑娘会怎么样,但是兰书说那很重要。我们俩都是九脊殿的老人,没什么作用的老人。韦婆婆来中原以后,把门中的人进行了大换血,很多和我直接联系的人,都被除去了。我也就默默沉溺下去了,反正也没人知道我是谁,可是前些日子兰书来找我,她说九脊殿派了新人来杀我们,她让我按照她说的做,先把你弄到我身边,然后她再来审。可惜她还是没能干过你。你杀了她对吧。”

  青桐依旧不语。

  “过去的九脊殿真的过去了,我是最后一个人。”齐氏微微一笑,脸色苍白,“你已经开启了新时代,九脊殿后继有人,真好。”她疲倦的打算闭上眼睛。

  “今晚,杀你的人是谁?”青桐低声问道。

  “呵,”齐氏有些得意,“你终于问了,我以为我要带着这秘密死去呢。我会迫不及待地告诉你,是隔壁的人,他们是前朝留下的宫女,我在九脊殿最初的任务就是向怀因子汇报这群疯女人的消息,后来被他们发现了,他们早就要杀我了,可是我那时已经生了引筑,我不能抛下他,于是我就不干了,就算怀因子在催促我,再威胁我我也不干了。九脊殿认为我已无用,在除掉了与我直接联系的人之后又派你来除掉我。”

  青桐皱了皱眉头,她始终想不明白,人没用了就再找新的就好,为什么一定要置她们死地呢?

  “他们要除掉我,当然不只是因为我没有用,更重要的是,我知道他们的秘密。”齐氏主动开口了,“你知道怀因子是谁吗?”

  青桐摇摇头。

  “她是先朝皇帝的女儿,石怀因。”

  “女儿?先朝末帝不是没有子女留世吗?”

  “有的,只是知道的人都死了而已。”齐氏淡然地道。

  青桐想起怀因子说过,这本就是我的国家,原来当时的她是这个意思。“所以她要复国,这也可以理解,皇室之人怎么能没有此念。可是跟那群宫女有什么关系呢?”

  “那群宫女?那群宫女里现在混着一个男人,就是今晚射杀我的人。”

  “什么?”青桐彻底被搞糊涂了,“这个男人是谁?”

  “先朝末帝的儿子,石怀因的弟弟,若没有大晋,他就是皇帝!”

  青桐吃惊的看着齐氏,非常想弄明白她有没有在说胡话。

  “活该他要亡国,”齐氏笑了,“他在敌军攻入皇城的时候还临幸了一个宫女,酒色之徒啊!那宫女也在隔壁,在冷宫待了不到一年,她生了一个男孩儿,那群疯女人们就把他养大了,扮作女孩儿养大的,当年若不是我看到了他——我也不能发现这个秘密。可显然石怀因是早就知道的,否则他也不会安排我去监视这群疯女人。”

  “所以,”青桐怔怔地道,“她们是真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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