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自私
“流泷哥哥。”
凤神鸾跟在风流泷身后，甜甜地叫着，光滑姣好的小脸上满是讨好的笑容。
“流泷哥哥，你刚才那一剑简直是帅死了，就那么‘刷刷刷’几下子，就把那小子给打败了。”
“流泷哥哥，我宫里新来了一个大厨，他做的点心好好吃的，等下我们一起去吃好不好。”
“流泷哥哥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啊，你别气了，阿鸾知道错了。”
“流泷哥哥……”
凤神鸾沮丧地看着身边的风流泷。
眼见的就快要到凌霜阁了，可是这一路上都是她死皮赖脸的跟着。风流泷从头到尾都冷着脸，一句话都没有说。
“流泷哥哥，你怎么不理我啊。”她委屈极了，小心翼翼地捏了捏风流泷的袖子。
风流泷站定，转头看着凤神鸾。
这半月以来凤神鸾瘦了不少，尖尖的小下巴都出来了，整个人娇俏瑰丽，宛如盛开的曼珠沙华，艳丽逼人的紧。尤其是那狭长又微微上挑的凤眼，凌厉而又惑人，才小小年纪就已有如此好颜色，让人忍不住心生攀折，那长大了还了得？
被那双媚人的凤眸含情脉脉地逼视着，风流泷情不自禁地抚上了凤神鸾娇媚的脸颊，温软柔滑的触感从手心一直烫到心尖，让他的心脏猛滞。
他像是突然清醒一般，猛地收手。
掌心还存留着那软滑柔腻，他像是魔怔似的轻轻摩挲。
“阿鸾，离那个撒塞恩特远一点。”风流泷冷着脸，一本正经道。
凤神鸾有些疑惑，细媚的凤眼微微睁大。
“可是，撒塞恩特仅仅是我的仆人而已。”
“阿鸾，我不希望自己的未婚妻和别的男人不清不楚。”风流泷的脸色更冷了。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声音清肃。“所以，让他离开含光殿。”
凤神鸾一怔，随即欣喜若狂。
原来流泷哥哥是在吃醋，仔细想想，若是流泷哥哥和别的宫女这样亲近……不行，绝对不行，她会醋死的。
“流泷哥哥你放心，我回宫就把撒塞恩……”凤神鸾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
真的要把撒塞恩特赶到别处去吗？
他，他不仅是她的仆人啊，他是她的朋友，他和她心意相通，更是她在这世间少有的知己啊。
风流泷冷冷地看了一眼凤神鸾，转身离开。
凤神鸾急了，她不能再度让流泷哥哥对她失望了。
她一个快步跑了上去，挽住风流泷的胳膊。
“流泷哥哥，我答应你！”
……
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皎洁的月光被厚厚的云层所遮掩，天空淋淋淅淅地下着小雨，万丈长空，漆黑无比。
凤神鸾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含光殿。
含光殿灯火通明，远远地就能看到一个挺拔颀长的身影站在含光宫门口，举着伞，手中拿着一盏暖黄的宫灯。
每当他找不到她的时候，他就回到含光宫，站在大门口，提着一盏宫灯，等着她回来。
看着那一点暖黄的光晕，凤神鸾心中一暖，迟滞的步伐也加快了。
撒塞恩特站在宫门口远远地眺望着，从刚一回到含光殿的时候，他就等在门口，像是一块石头，沉默地守望在这里，看向远方。
看到那么跳跃的红色身影，他的唇角弯出一抹极为温润的弧度。
忽的他注意到了什么，忙不迭向她走去，将她整个人都小心地拢在了雨伞下。
看着凤神鸾微湿的衣服，他皱着眉，“公主怎么没打伞。”
“无事。”
凤神鸾笑笑，目光落到撒赛恩特苍白的脸上，整张脸虎了下来，指责道：“你的伤如何，这天这么湿冷，万一伤寒了怎么办？”。
“无妨。”
撒塞恩特声音清润，带着丝丝的甜蜜。他小心将她护在伞下，为她撑着伞向含光殿走去。
凤神鸾回到含光殿，小莲见她浑身湿漉漉的，又是一阵念叨，连忙招呼宫女宫仆给她准备姜汤、晚膳。
凤神鸾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回到内室将湿衣服脱下，换上一件干净的衣服。
她从内室走出来，晚膳已经摆好了。
凤神鸾在小莲的监视下先咕嘟咕嘟地喝下一碗姜汤，这才允许吃饭。
凤神鸾看着站在身边的撒塞恩特，对着撒塞恩特道：“撒塞恩特，你也坐下来吃吧。”
撒塞恩特涨红了脸，站在原地，“与公主吃饭同桌，怕是于礼不和。”
凤神鸾叹了口气，“你这个笨木头，你今天帮我出了一口气，本宫当然要好好犒劳你。”
就全当是践行宴了吧，她在心中沉沉地想着。
凤神鸾吩咐人又在桌上添了一副碗筷。
“你的伤如何，神医院的人可是来看过了？”
凤神鸾扒了一只虾放在撒赛恩特碗中。
“公主莫担心，属下好多了，神医说多亏了殿下的清灵丹，不然属下不可能恢复的这么快。”
“那就好。”
撒赛恩特夹起那块虾轻咬，肉质饱满，鲜香可口，他的目光落到她拨虾的雪白指尖，耳根通红了，唇齿间仿佛还荡漾着她指尖的芬芳。
整个晚膳，凤神鸾吃的很少，她一直不停地给撒塞恩特夹菜，嘱咐他多吃一点。
撒塞恩特满面通红，看都不敢看凤神鸾一眼。
一顿饭下来，他感觉自己飘飘然的，幸福的仿若身在云端。
吃过饭之后，宫仆鱼贯而入将桌上的残羹剩饭收拾干净。
凤神鸾面色复杂地看着撒塞恩特。
撒塞恩特察觉到了凤神鸾地异样，他整颗心都提到嗓子眼，莫非公主知道那件事了？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可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凤神鸾清了清嗓子，“本宫得知大乐司看中了你，想要收你做弟子。”
“属下已经拒绝了，属下只想侍奉在公主身边。”一听到凤神鸾的话，撒塞恩特飞快地说道。
“不，你应该去。大乐司是神宫乐府最有才华的乐官，能被他收为弟子是天下所有乐者最荣幸的事，你天赋卓绝，不应该湮没在含光殿当一个小小侍卫。本宫已经和父神商量好了，明日你就搬到乐府去。”
凤神鸾端起茶杯，用茶盖刮着杯沿，袅袅的热气晕腾，遮挡住了她眼底的心虚。
好像这样把理由说的冠冕堂皇，好像这样就能掩盖她的自私。
她甚至，都不敢看撒塞恩特一眼。
“殿下，属下哪里都不去，属下只想做公主的侍卫。”撒塞恩特急了，他急的眼都红了。
幸福真的是太短了，太吝啬了，太残忍了，他才被捧上高高的云端，还没来得及感激涕零，又被无情地甩下更深的深渊，爬都爬不出来。
他慌慌张张跪倒在地，跪在凤神鸾的脚边，无助地哀求道：“公主，您不要赶走属下好不好。”
都怪他太过贪心了，他不该恋慕她的，他这么低贱。
他不恋慕她了好不好，只求他的殿下别不要他了好不好，他一定会老老实实地呆在她身边，再也不敢动任何心思了。
一旁的小莲看不下去了，“公主，撒塞恩特真心想留在您的身边，您就别赶他走了吧。”
虽然撒塞恩特身份卑微，但他是真心维护公主的。尤其是今天撒塞恩特为了公主殿下挑战凤舞瑶这事，饶是忠心如小莲也做不出来。
听到小莲这么说，一旁其他的宫女宫仆也跟着一起为撒塞恩特求情。
虽然撒塞恩特平日里沉默寡言面无表情，但是却是个面冷心热的。
他从来都不仗着公主的宠信端架子，也从来都不收下人的一丝财物。相反，含光殿上上下下有谁需要帮忙的他都尽力去帮。
含光殿上下都舍不得撒塞恩特离开。
凤神鸾闭了闭眼，狠心道：“本宫这样也是为了撒塞恩特好，去做大乐司的弟子总比做本宫的侍卫强。”
“不，大乐司的弟子远远比不上做公主的侍卫。”撒塞恩特凄声道，他第一次“反抗”凤神鸾。不为别的，只为了他那点微不足道的幸福。
他知道，他只要去了那乐府，他就再也回不来了，再也不能时时刻刻看到她了。
“不要再说了，本宫命令你今晚就收拾好了，明日自行离去。”
撒塞恩特绝望的哀求软不化凤神鸾冷硬的心肠，她连看都没看撒塞恩特一眼，吩咐完最后一句话，便起身去了内室。
众人怜悯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撒塞恩特。
小莲突然觉得，这个平日里腰杆笔直、气质如竹、总是让人忘记他本来低贱身份的隽逸少年，此刻他跪伏在地，被压弯了腰，狼狈而又卑微。
……
雨势渐大，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青石板上。周围草木在风中摇曳不停歇。此刻含光殿各个房间已经熄灯了，整个含光殿都好似陷入了长眠中。
狂风嚎叫着，凶猛地吹门口微弱的宫灯，烛火摇摇晃晃，似在泣涕……
凤神族位于南方，虽是夏热冬温，一旦下起雨来，那湿冷的温度却能寒彻入骨。
凤神鸾睡不着，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毫无一丝睡意，尤其是外面的狂风，叫嚣个不停，让她心烦意乱。
“小莲，他还在外面吗？”
“公主，还在。”
凤神鸾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她终是忍不住，爬起床，跑到窗边，悄悄打开了一道小缝。
透过微弱的灯光，她看到一个黑影跪伏在庭院中，一动不动，像是被主人丢弃的小狗。
“从他走出含光殿的那一刻，就一直跪在院中，没有回他的房间一步。”
小莲走到凤神鸾身边说道。
凤神鸾的眸子颤了颤，她抓着窗框的手不断地缩紧。
终是忍不住，凤神鸾转身抓过一把伞跑出了含光殿，跑进了雨中。
“你到底在坚持什么，跟在本宫身边就有那么好吗？本宫脾气不好，自私小气，经常欺负你，拿你撒气。你有这么喜欢做仆人吗？大乐司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是天下乐者梦寐以求的福气，那可是一飞冲天的机会，你到底在坚持什么，真是不知好歹！”
凤神鸾对着撒塞恩特大喊道。
说着说着，不知为何，她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撒塞恩特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化成了石雕。
“今日在大比上凤舞瑶说了什么你难道没有听到吗，你难道要让本宫担着和侍卫有私情的坏名声，难道要让本宫顶着众人甚至是流泷哥哥怀疑的眼神吗！”
凤神鸾蹲下身，视线和撒赛恩特齐平，触及到他绝望空洞的眼神，凤神鸾的心脏狠狠一跳。
她轻柔地哄骗着他，“本宫是为你好，你今日为本宫得罪了凤神族贵胄，他们定然不会放过你，你只是一个普通侍卫，他们要杀你轻而易举。但是如果你是大乐司亲传弟子的话，他们动手之前也要掂量一下，本宫，本宫这是在保你啊。”
撒塞恩特突然抬头看了一眼凤神鸾，那幽深黝黑的眸子直直看进凤神鸾的内心，这一刻凤神鸾觉得她所有的虚假自私都在这眸中无所遁形。
撒赛恩特的身子猛地一颤，身子伏得更低了，低到了泥土里。
“属下听命。”
这四个字，他仿若用尽毕生的力气才说出。
凤神鸾站起身，逃似的离开了。
她没有看到，身后，撒塞恩特抬起身，眼神悲恸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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