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泯然众人
当夜，撒塞恩特病倒了。
见撒塞恩特晕倒在地，一直躲在各自房间中的含光殿众仆蜂拥而出，将他抬回他的房间。
撒塞恩特本来就身受重伤，还没好透，又淋了雨，受了寒。
他躺在床上，发着高烧，脸烫到不行，只是唇却一直倔强地抿着。
他这个样子委实走不了，凤神鸾这样把实情告诉大乐司。
大乐司一笑，“没事，下官可以用下官的轿子将他抬到乐府。”
凤神鸾一惊，忙道：“这，这样不太好吧？不如等他病好了再走也不迟。”
大乐司意味深长地看了凤神鸾一眼。
“下官对才之人向来都是以礼相待。公主殿下当初教导小徒音律的时候也没觉得。不会是公主您反悔了吧。”
凤神鸾闭口不言。
她，她怎么可能反悔呢？
于是，就这样，大乐司用他的轿子将昏迷的撒塞恩特从含光殿抬到了乐府。
一路上，昏迷的撒塞恩特风光万分，受尽别人的羡慕……
……
梧溪大比之后，各诸侯王以及世子世女们便要启程了。
风流泷走的那天，凤神鸾将风流泷从神宫宫门一路送到王畿城门。
在即将出城门的那一刻，风流泷转头，目光幽深。
他说：“阿鸾，等着我来娶你。”
凤神鸾点头微笑。
只是，内心的欢喜，好像，少了很多……
……
凤神鸾再次见到撒塞恩特时，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
这一个月，她再也没有看到撒塞恩特。
不知怎地，这一个月她的心中沉闷宛如一滩死水，就连平素最喜欢的弹琴舞剑都失去了兴趣。
凤神鸾百无聊赖地拨动着手中的瑶琴。
琴声低沉，再也不复当初高台弹奏《潇湘寒夜》时的风光绝响。
最爱的瑶琴的焦尾放置在眼前，而月洞箫却不在其旁。
撒塞恩特临走时，她将月洞箫放在他身边了。
再过几日便是上元节了，神宫中处处欢声笑语，唯有含光殿冷冷清清。
凤神鸾的异样是人人都可以察觉到的。
好几次，小莲忧心地看着凤神鸾，几度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将到嘴的话给咽了下去。
自从撒塞恩特离开后，凤神鸾也在没有弹奏那首《潇湘寒夜》。
凤神鸾茫然地站起身来，抱着焦尾瑶琴，魂不守舍地走着。
直到她停了下来，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来到了乐府。
既然来了，那便进去看看。
她这样想着。
乐府中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这是乐府众弟子们的日常练习。
他们在院中盘腿坐在蒲团上，各自心无旁骛地弹奏着手中的乐器，丝毫没有发现有人进来。
凤神鸾找了一圈，却没有在人群中看到撒塞恩特。
凤神鸾不甘心，她又跑进乐府大殿，将整个大殿都翻了个遍，还是没有发现撒塞恩特，也没有看到大乐司。
凤神鸾气到了，莫非这大乐司说要收撒塞恩特为徒是骗她的？
想到这里，凤神鸾精神突然一振，她气势汹汹地去找大乐司。
“砰！”凤神鸾一脚踢开大乐司房间的门。
大乐司此刻正在写什么，见凤神鸾踢门进来，倒是毫不意外。
“公主殿下，下官以为您会来的更早。”
大乐司微笑道。
“你什么意思？”凤神鸾问道。
大乐司站起身来，目光中闪烁着羡慕。
“正所谓‘千金易求，知己难得’。古往今来，又有多少人能找到真正懂自己的人呢，饶是相濡以沫的夫妻，怕也不达不到知己二字。能得一知己，公主，您是何等幸运。”
凤神鸾沉默了。
“带我去见他。”半晌，她说道。
穿过穿堂走廊，大乐司带着凤神鸾来到前院。
前院丝竹袅袅，众多乐府弟子穿着同样的白底黄边长袍，头发同样用黄发带高束，拿着同样的洞箫，做着同样的动作，吹着同样的曲子，脸上均是一样的表情。
“这里本宫先前找过了，没有看见他。”
大乐司指着众弟子中的一人，对凤神鸾道：“那不就是撒赛恩特吗？”
凤神鸾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一人身穿白底黄边乐师袍，面容苍白，他的脸上不复以往的温润隽秀，取而代之的则是麻木无神，机械地拿着洞箫跟着众乐师摇头晃脑，那里还有她认识的撒赛恩特半分。
凤神鸾僵住了，撒赛恩特……
她缓缓向着撒赛恩特走去，试图在众多箫声中听到属于他那份独特空灵的箫声。
然而没有，她走到他身边站定，他毫无反应，只是麻木的，麻木的吹着洞箫。
他像是被人支配的木偶，她在他的箫声中没有听到任何感情，没有思想，没有波澜，只是麻木空洞地播放着一首曲子。
凤神鸾扭头看向大乐司，目光质问着大乐司究竟发生了什么。
“泯然众人矣。”
大乐司做着口型。
凤神鸾心中一震，看向一脸麻木的撒赛恩特，酸涩一点点汇上心头。
她跟着大乐司离开前院，来到众乐师居住的后院。
后院绿竹幽幽，十分清朗气爽，令人心旷神怡。
这里的屋子一般是四人一间，但由于撒赛恩特是大乐司的亲传弟子，他独自居住一间屋子。
大乐司指着其中一处屋子，“殿下，请。”随后，他又通知一旁的宫仆去叫撒赛恩特来。
凤神鸾没有说话，她推开门。
屋子干净整洁，很漂亮。
乐府的大乐司嗜贤若渴，对待有才之人向来都是毫不吝啬的。
撒塞恩特的房间中挂着青纱帷帐，摆着梨花木桌子，一旁放着青竹云纹锦绣屏风，墙上挂着墨竹画卷，这一切的一切都比含光殿的下人房要好很多。
“殿下，撒赛恩特，老臣是教不了了。”
大乐司遗憾道。
凤神鸾站在客厅中央，沉着脸，背着手。
一听这话，一记凌厉的目光射向大乐司。
“本宫记得，当初你要收撒赛恩特做弟子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而且，大乐司能不能给本宫解释一下，为什么撒赛恩特会变成这样。”
“他心不在此，强留也无用，反而白白废了这么一个好苗子，至于撒赛恩特为何会如此——”大乐司抬起头看了一眼凤神鸾，又飞速低下头，“臣以为，殿下心中会比老臣更清楚。”
凤神鸾身子一颤，目光有些混乱。撒赛恩特没有让凤神鸾等太久。
不一会，那宫仆就领着浑浑噩噩的撒赛恩特走了进来。
凤神鸾转过身，过分艳丽的眼尾斜挑着看着愣在原地的撒塞恩特，一脸恨铁不成钢地嗔怨道：“眼皮子浅的东西，你怎么这么没用”
金灿如锦的阳光洒进屋子，给那娇媚的人儿镀上一层光影，红的火，金的光，耀眼的媚色让他挪不开眼，她绽放在他的心窝处，让他心鹿乱撞，一点也挪不动。
撒赛恩特整个目光落到那妖娆似火的背影，那女子眼风明媚，媚红的眼尾微微上挑，四分媚色六分凌厉。
他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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