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夜星来问这个问题纯粹是因为好奇。
对他来说楼引只是认识不到一天的狱友，可是他们的相处模式并不显得陌生，反而有种诡异的默契。夜星来觉得，这种默契是因为楼引对他的态度，并不是像是在和一个陌生人的相处。
这感觉很奇怪，楼引对他毫无警惕心，夜星来就下意识放松了警惕，即使他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
闻言，楼引垂眸看向窗外，玻璃上折射的灯光模糊了他脸上的情绪，“都不是。”
夜星来扬起眉头，在脸上勾勒出一个生动的表情，问道：“那是因为什么？”
楼引淡淡道：“你身上的信息素太多，闻起来刺鼻。”
夜星来盯着他看了片刻，从他的侧脸上没看出什么情绪，干脆放弃了试探的想法，反正他看得出来楼引对他并没有恶意。
夜星来散漫地笑了一下，拿着衣服走进卫生间，调侃道：“你哪里像个beta啊，鼻子这么灵，我还以为你对我一见钟情了呢。”
楼引牵起唇角，“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
夜星来握着门把手，看了看楼引脸上完全看不出笑意的笑，他靠在门页上，无奈地说：“楼引，你不喜欢笑就不要笑，我看着瘆得慌。”
楼引愣了一下，嘴边的笑容逐渐消失，回头看着夜星来沉思了半晌，解释道：“我不是不喜欢。只是太久没有遇到让我高兴的事，忘记该怎么笑。”
他幽深的瞳孔静静看着夜星来，眸光没什么浮动，只是认真地看着夜星来，认真地解释。
夜星来莞尔一笑，不轻慢也不戏谑，是发自内心地笑了，“这么说，见到我你还挺高兴的？不过，我觉得你跟我住在一起更应该高兴。”
“嗯。”楼引点了下头。
夜星来把身上信息素洗掉，他走出卫生间站在窗边向下看，下面是几个篮球场，一些犯人在球场跑动，夜星来在里面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关越？”夜星来呢喃道。
关越是曾经c国最年轻的上将，在一场军事实验中指挥失误，导致四十多名士兵被炸死，并在事情败露后第一时间逃出了c国。c国元首屡次派人均未将他抓获，最后别无办法只好花重金聘请白鹰组织将他捕获，最后还是夜星来花了点手段把他抓回了基地，原本想将他送回c国，谁知道半路上被联邦大牢的人截胡了。
那小子长得不错，但是和夜星来一样，都是不肯吃亏的性子，他俩刚认识的时候彼此欣赏，只可惜脾气差不多，硬说起来谁也不服谁。后来夜星来接到组织的任务，跟关山月打了一架，彼此都没留情面，最后两败俱伤谁也没捞到好处。夜星来本来打算先回基地另做打算，谁知道这傻逼自己跟来了，还说要和他决一死战，结果拖着一身伤，被山人虎两脚踹晕了。
要是让关越知道他也被关进来了，估计少不了找夜星来报仇雪恨。
身边不知何时多出一道气息，夜星来回头一看，楼引正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
“有熟人？”楼引问道。
夜星来往旁边靠了一点，揶揄道：“仇人还差不多。早知道要跟他来同一个地方，我当初一定下手轻点儿，他老早就嫉妒我长得比他好看，以后绝对拳拳往我脸上打，楼引咱俩同在一个屋檐下，我全仰仗你了啊。”
楼引神色平静，缓缓转头看向夜星来，眼神中透着些许光芒，眼睛格外的明亮，“你不需要我。夜星来，你很强，未来你会变得更强，你的能力远远不止如此。”
他坚定的眼神让夜星来失笑，他现在相信了，楼引以前绝对是见过自己的，甚至不止一次，才让他说出这种话来。
夜星来被他看得心尖发痒，那双眼睛实在太好看了，几乎让夜星来挪不开眼睛，连带着那张平凡的脸都变得不再平凡。
夜星来晃了晃脑袋，甩掉莫名的思绪，转移了话题：“对了，一般什么情况下才能见到镇司长？”
楼引也将眼神移开，答道：“他很少在犯人面前现身。”
夜星来点了点头，他想也是，就算进了联邦大牢，想单独跟他见一面也非常不容易。
想起那道让他舒服的信息素，夜星来舔了舔嘴角。即使夜星来不知道那个男人的模样，心里也不可避免地升起了征服欲，一个顶级alpha、联邦最强的男人、从不掩饰自己野心的男人，让夜星来想要将他倾覆，让他为自己神魂颠倒。
这种征服欲望无关情爱，就像征服一匹桀骜不驯的烈马，是男人天生强烈的胜负欲。
楼引凝视着夜星来脸上的跃跃欲试，胸膛里翻涌着和夜星来同样的跃跃欲试。只不过，夜星来目光在窗外，楼引的目光却在他身上。楼引的眼神像是在看着一把出窍的兵器，只要稍加打磨，这把兵器就会变得更加锋利，从而无所不利。
在太阳隐去的一瞬间，夜星来感觉从地底深处传来了一阵颤动，与此同时，外面所有的犯人全部停下了动作，齐刷刷地抬起头看向天空。
夜星来好像有所预感，抬头看向正前方，眼神猛地颤了一下，脑子里像被数百只蚂蚁爬过，令他屏住了呼吸。
因为他看到，在玻璃穹顶的四周，无数黑色的枝条沿着玻璃的外壁，像倒灌的海水一般，蜂拥地朝着最高处爬去。四面八方的枝条在最顶端汇集，完全将玻璃穹顶覆盖，直至再也看不见一丝天光，穹顶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所有灯光在一瞬间熄灭，又在一瞬间全部亮起，夜星来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一切就恢复了原状。
除了玻璃穹顶上死死依附的黑色枝条，穹顶内没有一点变化。
而整个过程仅仅是在夜星来呼吸之间！
夜星来望着穹顶怔愣地问：“那是什么？”
楼引对于发生的事并不意外，语气平淡道：“那是呼吸树的树枝。”
“呼吸树？是什么东西？”
从夜星来一踏入朝阳岛就知道，这座岛上充满了神秘与危险，即使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些拥有生命一样的枝条还是让他大吃一惊。
楼引娓娓道：“你在朝阳岛上看到的所有生物，其实都是人类综合了各种生物的特性，对生物特性扬长避短，制造出来的‘实验体’。呼吸树是岛上最多的一种实验体，它可以自动分辨太阳的起落，太阳下山后，它的枝条会把整个朝阳岛包围起来，氧气无法穿透它的枝叶，它还会吸食岛上剩余的氧气。”
夜星来对“实验体”三个字可以用深恶痛绝来形容，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些含苞待放的腺体，脸色也难看了下来。
“所以太阳下山后，待在玻璃穹顶里才是最安全的。”
夜星来终于明白了狱警的话是什么意思。
楼引点了下头：“对，玻璃穹顶也是实验品，不仅非常坚固，还可以储存氧气提供给穹顶内的空间。呼吸树吸食氧气的速度非常快，犯人天黑后在外面超过半个小时，就会窒息而死。”
夜星来绷紧唇线，脸上的线条冷了下来：“这些都是镇司长搞出来的？”
如果这个实验和镇司长有关，那关于腺体的实验也跟他脱不了干系。夜星来就不用在这里浪费时间，直接找镇司长当面问个清楚，倘若腺体实验他真的参与了，夜星来绝对不会放过他，然后再把联邦政府那群东西揪出来。
楼引摇头道：“据我所知，这些实验体都来自联邦政府。镇司长在九年前上任，当时这些东西已经存在了，原本是用来防止犯人越狱。”
夜星来沉吟半晌，其实仔细想一想就明白，镇司长不会参与到实验中。自从他接管联邦大牢之后，几乎斩断了联邦政府插手的能力，他早就被联邦政府视为肉中刺眼中钉，不太可能会参与政府的秘密实验。而且，如果不是因为他是有史以来唯一一个顶级alpha，也只有他才压得住这些犯人，联邦政府恐怕早就对镇司长出手了。
其实，感觉上镇司长和他们完全不是一个阶级的人，可事实上，镇司长仅仅只比夜星来大五岁。虽然夜星来想征服他，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佩服的，毕竟这个男人以一己之力让联邦大牢彻底成为一股独立的势力，还顺便保住了白鹰组织。
夜星来这辈子只佩服过两个人，一个是镇司长；一个就是山人虎。
可是，尽管镇司长和联邦政府不对付，夜星来也摸不准他对实验的态度，得尽快找个机会去见他。但是夜星来对他口里的“有本事”很执着，到底怎么才算有本事呢？
夜星来思绪飘远了，或许是因为楼引刻意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他一时间忘记了旁边还有别人。
直到楼引开口说话，他才缓过神来。
“你在想什么？”楼引问道。
夜星来怔怔地看向他，他现在的内心非常复杂。一方面是因为腺体实验；另一方面是因为联邦大牢里种种的不寻常。或许，还有一部分是因为镇司长。
夜星来换上一副轻慢的笑，伸着懒腰说：“没什么，只是觉得这地方挺有趣的，以后的日子不会无聊了。”
夜星来这几天都没怎么合眼，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监狱的生活比夜星来想象中的好，就像楼引说的那样，监狱从来不苛刻犯人的生活环境。
漫天的呼吸树枝条在天亮之后消失得一干二净，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夜星来是被洒在眼睛上的阳光叫醒的。
他起身时，楼引不知去了何处，房间里空无一人。
夜星来爬起来洗漱，往窗户下望了一眼，外面零零散散有几个犯人。
“放风”这个活动似乎并不是每天都有，而现在这个时间，犯人可以自由活动。
夜星来洗漱完了，准备去食堂看看有没有东西吃。
他走到半路上，隐约感觉背后有道疾风袭来，下意识地侧身躲开，一颗飞速朝他靠近的篮球擦着夜星来的头发丝飞了过去。
夜星来冷笑一声，转身一脚将篮球踢了回去。
“要是不小心弄伤我这张脸，可有的是人心疼。”夜星来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不远处的男人。
男人留着利落的寸头，长相和夜星来恰恰相反，非常有男人味儿，一身小麦色皮肤，长臂轻轻一抬，就截住了空中旋转的篮球。
他狂放不羁地抬起下巴，手臂将篮球抵在腰胯上，一双犀利的眼睛将夜星来从上到下看了个遍，胸膛上隐约可见的肌肉在上下起伏，昭示着他的心情并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平静。
“夜星来，好、久、不、见啊。”男人似笑非笑地说。
“好久不见”四个字，男人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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