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自保

独孤仁见她这冷淡的态度有心想再解释两句，“秀儿……”

        独孤秀已摆手道：“父亲不要多想了，你如今的处境能保住性命去西山已经是万幸，您还是暂时委屈一下，待我这儿危机过去，必定想法子将你弄回来。”她私生女的身份既然已经公开，明日那帮子都察院御史的奏折就该满天飞了，陛下能顶住压力不降她的位份就不错了，这会儿再去给独孤仁求情岂不是火上浇油自找死路？她可没那么傻！

        人都是自私的，何况这对父女之间的父女之情着实有些薄，独孤仁既将独孤秀看作了救命稻草，自然是将全部的希望都押在了她的身上。如今听她话中的意思竟是要弃自己于不顾，只觉得自己仿佛从万丈悬崖上掉落，满腔的惊惧绝望之后便是滔天的怒火与恨意！死死抓着独孤秀的手质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想管为父了么？！你这个不孝女！没有我哪来你的今天？！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将你抱回来，白费了我这些年的米粮！”他怒火攻心之下便有些口不择言，而独孤秀又是敏感多疑的性子，简单的一句话都能叫她理解出几个意思。更何况独孤仁这番话委实伤人，心性开朗的人都未必受得了，独孤秀不仅当了真，还自己补上了许多更伤人的话。

        伤心之下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一把推开了独孤仁，瞧着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自己的独孤仁，冷冷道：“父亲生养了女儿，女儿自然不会忘记，这十六年我吃了您多少米粮，用了您多少银钱，等您上路去西山的时候，我一定分文不少的换成银票给您带上！”说完再不理会独孤仁一甩袖子便头也不回的出了牢房。

        独孤仁眼睁睁的望着牢房的大门再次上了锁，铁链摩擦的声音，在这寂静的牢房之中显得尤为刺耳，他却如听不到一般，满眼迷茫的环顾着牢房四壁，直到铜锁锁上的那一声“咔擦”声，传入耳中。独孤仁才似从噩梦中惊醒一般一下子跳了起来，抓着铁栏杆努力的探出脑袋冲着独孤秀快消失的背影哀求着喊道：“秀儿！你回来！爹错了！你快回来！！！”

        回应他的只有独孤秀决绝的背影。

        翌日，大理寺狱丞匆匆赶到关押独孤仁的牢房，隔着铁栏杆一眼就望见了三尺来宽的木板床上，直挺挺的躺着一动不动的独孤仁。牢房门早被打开了，狱丞几步走到床边，大着胆子伸手去探独孤仁的鼻息，发觉毫无气息之后，又不死心的去摸他颈间的脉搏，摸了半天除了自己手指的抖动指尖再无起伏。

        冷静下来之后，狱丞吩咐人去叫了仵作来，自己则一路小跑着去向上官报告独孤仁的死讯。

        不出半日功夫，独孤仁在大理寺牢房中咬舌自尽的消息不胫而走，长安城内八成达官显贵之家都听到了风声，并在背地里悄悄议论着与独孤仁的死讯捆绑在一起的——皇贵妃探父，独孤仁自尽。

        独孤秀年纪轻轻就封了皇贵妃独宠于后宫，这原就够叫人眼红了。只是她出身高贵又有倾国倾城之貌，背后还有皇帝和独孤仁这两座大靠山，眼红归眼红谁也不敢私下非议这位新晋的皇贵妃，顶天在心里羡慕嫉妒恨一番。可如今……多亏了小杨氏在京兆尹大堂上那一闹，几乎整个长安城都知道当今皇贵妃是蜀国公独孤仁与一个婢女私通所出，那婢女还不是蜀国公府的，而是越国公府放出去被司徒家的老夫人收留在家庙中的。这事儿在一般的世家都是桩丑闻，独孤秀的身份能不能被承认都是个极大的问题，何况是在号称“无庶出”的独孤氏？独孤秀即便贵为皇贵妃，但身上背着“奸生子”的烙印这辈子只怕都抬不起头来了。不趁着这个机会踩独孤秀两脚更待何时？

        所以无需刻意煽动，一时间皇贵妃为了自保逼死生父甚至是谋害生父的传闻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从各个世家豪门的后院流传出来，渐渐街知巷闻。

        或许是被逼急了，当天夜里宫中又传出皇贵妃悬梁自尽的消息。太医院大半太医在皇贵妃的淑景殿忙碌了大半夜才总算将还只剩一口气的皇贵妃给救了回来。陛下龙颜大怒，当夜就罢免了大理寺卿戴胤，大理寺从上至下无一幸免，杖责的杖责，罚俸的罚俸，独孤仁这一死倒牵连了不少无辜。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皇帝可不管大理寺这些人是不是无辜，也不在乎独孤仁的生死，可他着实无法忍受再一次失去挚爱的痛苦，哪怕这所谓的“挚爱”只是一个替身，仅仅是个慰藉。他只知道当他收到消息一路飞奔而来，第一眼瞧见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纤弱身影时，脑海中又一次浮现起这些年死都不愿想起的情景……

        一身鲜红嫁衣的女子面带微笑的躺着，那样的安详满足，似乎做着美梦睡着了一般。那一刻，他脑海中一片空白，只觉得腔子里的一颗心说不出的难受，恨不得生生剜了出来才对心思！痛过之后，就是悔，是恨！悔他为何没有早些发觉自己的真心？悔当初为何没有好好待她？恨她心中没有一点儿自己的位置，如此无情又决绝！恨他自己贵为天子却比不上一个死人，连她的真心都得不到！他就这样悔着、恨着，然后继续痛，痛到麻木却不得解脱！

        这种感觉一直伴随着他，很多年很多年。即便他纳了与她长得有些相像的李贵妃，也不过自欺欺人稍稍弥补些悔恨罢了，该痛的一分都没有少。直到……他遇见了独孤秀。少女缓缓抬头朝他露出温婉的笑容，那一刻他好像跨过了几十年的时间再次回到了当初与她初见之时，过去的悔恨与痛苦不过一场噩梦，如今梦醒了，他心心念念的人依旧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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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剧场：

        那一刻，他脑海中一片空白，只觉得腔子里的一颗心说不出的难受，恨不得生生剜了出来才对心思！痛过之后，就是悔，是恨！悔他为何没有早些发觉自己的真心？悔当初为何没有好好待她？恨她心中没有一点儿自己的位置，如此无情又决绝！恨他自己贵为天子却比不上一个死人，连她的真心都得不到！他就这样悔着、恨着，然后继续痛，痛到麻木却不得解脱！

        先皇后（吐）：陛下，求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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