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杜千千没有因情爱怠工，她一直都很勤奋上进，与文浩被指派到分公司后，一路从小职员做到了主管，工资亦是水涨船高，由最初的1800块钱直破万字头。
那时候她想，日子总是越过越好的，她和文浩也会越来越好，婆婆性格有些偏执，妈妈说正常的，她一个人养大文浩不容易，让杜千千多体谅，做亲人的缘分，只有这辈子，下辈子谁也不认识谁。
杜千千觉得，文浩对她好，所以她也得对文浩妈妈好，她把婆婆当成亲妈一样对待，亲妈有的东西婆婆也有，婆婆要什么她给什么。结婚时本应由男方买的三金她一手包揽，还给婆婆买了戒指，项链，婆婆说喜欢她搭配婚纱的外套，喜欢她的婚鞋，杜千千虽心里觉得别扭，仍一一给置办上，敬茶时给的红包也是她包好交到婆婆手中让她做面子。
婚后婆婆跟他们住了小一个月，杜千千打小就是吃保姆做的饭长大的，要么就是下饭店解决，婆婆说结婚了不能再这么浪费，退了爸妈给找的阿姨，手把手教她炒菜、淘米。
杜千千每天上班忙得连轴转，回来还要应对厨房琐事，她的手上多出了许多被油烫出的伤，白白嫩嫩的皮肤上旧伤叠新伤。
她去找文浩撒娇，说不想学做饭，给文浩秀伤口，文浩答应她会去做婆婆的功课，可是到后来妥协的却总是她。
闺蜜大骂她是包子：“怼上去啊，你的暴脾气呢。”
杜千千唯唯诺诺的：“万一他妈妈心脏病犯了怎么办。”
闺蜜恨铁不成钢：“你tm扶贫啊。”
“再忍忍吧，等他妈妈走了就好了，婆媳矛盾难免的，我太计较的话文浩夹在中间很为难。”
闺蜜冷嘲热讽：“觉悟真高，要不要给你颁个三八妇女奖。”
按照杜千千原本设想的人生轨迹，她要在三十岁结婚，三十五岁生孩子，但她和文浩交往两年后就被催婚，催婚后是催生，婆婆话说得很动听，让杜千千只管生，她来负责带，杜千千左耳进右耳出，他们措施都做得很好，但杜千千还是怀孕了。
孩子出生后没多久，杜千千的工作也没了，原本说负责带孩子的婆婆前前后后算起来只帮忙带了两个半月孩子，那两个月还是杜千千问文浩求来的。
婆婆发给文浩的短信上说：“我帮你们带也行，但你跟千千说清楚，我只带两个月，两个月后你们自己想办法。”
婆婆说的两个月，一分钟都不带多的，人间清醒到极致，杜千千休完产假只上了两个月班便提了辞职。
有一回她受不了孩子怎么哄也哄不好的哭闹冲文浩撒火气，文浩头一回跟她说了重话：“物质生活上我从来没有亏待过你，孩子也是我们俩共同决定生下来的，你能不能不要没事找事了。”
杜千千脑袋嗡嗡的，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物质要求上，文浩确实没苛待过她的用度，是杜千千自己要省，是她要买99一件包邮的内衣，是她要吃2块钱一顿的早餐，是她要买100块钱3件的衣服，是她自己拖鞋开裂了还舍不得丢，是她只敢买打折的蔬菜水果。
是她，是她，都是她，是她一厢情愿地为家庭付出。
文浩按着她的肩膀：“我知道你现在很累，我也很累，但能怎么办，我们只能靠自己，千千，我自问是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
每月拿2000块的生活费回来，每天给孩子换下尿布，每天开心了有空了就来逗逗孩子抱抱孩子像逗小猫小狗似的就算合格的父亲了吗？杜千千陷入了迷茫和自我怀疑。
文浩因为工作性质时常出差，有时候一去就是一个月，那一个月往往是杜千千最难熬的时候，再碰上孩子要打疫苗有个头疼脑热什么的简直是要了她的命了。
养儿方知父母恩，杜千千在某天深夜痛哭流涕，次日又不得不变成浑身布满盔甲利剑的母亲。
婚姻和孩子到底给女人带来了什么呢？
杜千千都快忘记自己上班时是什么样子了，她想回到那时候看看。
钥匙又帮了她。
她来到了刚调到分公司没多久的时间线前，公司里的人知道她和文浩是情侣，总是很识趣地不来当电灯泡，她和文浩的感情如胶似漆，腻歪到其他人要退避三舍才能不起鸡皮疙瘩。
陈蓉便是这时候入职的，管理科的人将她分到了自己部门，接替上一位离职同事的工作，杜千千手把手将她带出师。小姑娘性格温吞，做事沉稳，笑起来人畜无害，杜千千很喜欢她，私下没少带她社交，后来也见证了她与另一位男同事从恋爱步入婚姻的全过程。
杜千千很肯定，这时候的文浩没有对陈蓉上心，甚至都没放在眼里，对她追在自己屁股后头一口一个“杜姐”还反感得很。
这一回，杜千千停留的时间大概是在十分钟。
这么多次后，她似乎掌握了点窍门，知道钥匙是怎么发挥作用，知道了限用的法则。
7月29号是周六，文浩下班比往常早些，杜千千早做好了饭菜，正坐在客厅里陪文佳树搭积木。
文浩进屋一摸口袋才想起手机落车上了，随手抓了玄关处的钥匙就要下楼。
杜千千今日还没用过钥匙，心里一咯噔，没顾得上穿拖鞋跑过去从他手中抓出了钥匙链：“你上来敲门就行了，万一把钥匙再落车里了怎么办。”
文浩揪了把她的脸蛋：“小气吧啦的，用下你钥匙怎么了。”
文浩近日对自己的亲昵让杜千千有种他与陈蓉的事都是她生出的错觉之感。
7月30日，周天，杜千千开车带文佳叔回了老家，两个半小时的车程，全程高速，她已经很久没有碰过车了，有些生疏，精神高度紧绷。
相亲对象，哦，不，是她现在的干哥哥事业有成，家庭完满，嫂子是各方面都很完美的人，把杜千千当成了亲妹妹来疼。杜千千拿了1000块私房钱给他们包了红包，嫂子又还给她一万的大红包，说是给外甥的见面礼。
真是有钱人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杜千千头一回吃了顿消停饭，不用照顾孩子，自己倒成了受照顾的人，她碗里的菜就没有往下减的时候，她跟妈妈说：“哎呀，我不是小孩子了，要吃自己会夹的。”
妈妈说：“你到100岁在妈妈眼里也是孩子。”
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大概就是这么个感觉。
杜千千感受到了久违的亲情，闹哄哄的人声，舒适的家庭氛围，有种尚在人间的感觉。
杜千千吃了晚饭便往回赶，文浩第二日上班得用车，爸妈目送她走时眼泪汪汪的，开远了，她透过后视镜里看到杜爸爸抹眼泪和妈妈互搀往回走的身影。
文佳叔问她：“妈妈，我们为什么不跟阿公阿婆住在一起，我喜欢阿公阿婆，喜欢舅舅舅妈。”
杜千千哽咽着问：“小树，要是有一天爸爸妈妈分开了，你跟妈妈走，还是跟爸爸走。”
“不能爸爸妈妈都选吗？”
“必须要选一个。”
“那我跟妈妈走，爸爸都没空陪我玩。”
杜千千到家是晚上九点半，文佳树在途中睡着了没有醒，她在小区里绕了一大圈才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找到停车位，她弓下身子把文佳树小心翼翼地抱到肩膀上，小家伙醒了下，睁着惺忪的眼睛问：“是到家了吗？”
杜千千抚着他的后背，轻声道：“还有一会儿，宝贝睡吧，妈妈抱你上去。”
小区里回响着轰轰的空调外机运转声，蝉鸣不止，他们小区是老旧小区，楼层低，没有安装电梯，杜千千顶着一身汗将呼呼大睡的文佳树抱上五楼，等到把他安置到床上，她浑身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湿哒哒的。
今天一天她和文浩都没有互通过信息，杜千千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不过第二日她在整理脏衣篓时便知晓答案了。
文浩换下来的裤子口袋里有张电影票根，他大概是忘了处理，因为九点来钟他本是开早会的功夫难得打了个电话回来：“你今天洗衣服吗？”
“嗯，怎么了？”
“我不着急穿，你今天要是累了，晚上我自己回来洗就行。”
杜千千将手中的东西揉成一团预备丢进垃圾桶，想了想又摊开放在洗手间进门就能一眼看到的洗漱台上，她回道：“我全丢洗衣机了。”
按照文浩的脑回路，丢洗衣机的东西是不用检查口袋里的物品的，反正到最后不是被搅碎的命运就是会自己掉出来。
但他大概是心虚，当天四点多就到家了，彼时杜千千正坐在少年宫大厅里坐等文佳树，手机铃声响起，文浩的声音自电话那头传来：“人呢？去哪儿玩了？”
他应该是刚进门，杜千千听到了他手提包上的金属拉链和置物柜的碰撞声，她胸口跳得厉害，有些遗憾不能立马看到文浩精彩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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