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5章
事情突在星期五的中午。
宁萌午休时间没回宿舍，和罗娅琪一起在食堂吃了饭便回教室自习。
一点整正是睡午觉的最好时候。
罗娅琪趴在桌上躲着看小说，时不时出低低的笑声，宁萌无奈失笑，端着水杯走到教室后头的墙壁前。
王常先在墙上贴了高二上学期的成绩单。
饮水机书柜等物都在教室后头，成绩单就贴在墙上，来来往往都无法忽视，存在感十足。
王常先用这种无声的方式提醒他们好好学习，时刻谨记自己的成绩。
宁萌第一眼就看见了江昀。
她是班上的第一，各科成绩都很优秀，甚至，这成绩放在整个高二年级也毫不逊色。
宁萌搞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选择到普通班来。
高二分文理时，江昀和肖情玉当时的成绩妥妥进尖子班，可结果却令人意外。
果然，优秀的人想法都和她不一样。宁萌只能这么感慨。
杯中的水逐渐变得温热，宁萌浅抿了一口，肩膀倏地从后被人揽住，宁萌吓得差点呛住。
宁萌背手掩去嘴边溢出的水，刻意压低了声音，“来了？有没有帮我带姨妈巾？”
“嗯。”潘晓一只手往下，飞快将姨妈巾转移到宁萌兜里，三秒内完成了一场秘密交易。
“谢谢，那我先去下……”
宁萌话还没说完就被潘晓打断，“赵紫嫣丢钱了。”
“什么？”宁萌声调陡升，复又用手掩住唇，眼神诉说着疑惑。
“就中午的时候吧，我一回到宿舍就看到她在那儿翻东西，柜子啥的都被她翻了个遍，翻完了之后又在床上脾气。”
宁萌皱眉，“丢了很多钱？”
对于钱的事，她比较敏感。不是对自己的钱敏感，是对别人的钱敏感。
她最怕丢钱这种事了，小学的时候她被老师和同学怀疑过一次，尽管当时她一直在否认偷钱的人不是她，可没一个人相信她。
事实真相第二天才出来。
是丢钱的那个小朋友监守自盗。
她将买写生本的钱全买成了漫画，为了不被爸爸妈妈骂，便对老师谎称是被同学偷了，还是他妈妈在他书包里找到漫画本这才真相大白。
宁萌怕死了那种被冤枉的感觉。
碰上这种事，她有时候都宁愿丢钱的人是自己。
“八百。”
宁萌抿唇，八百，算不上多，但对她们而言也不算少了，抵得上一个月的伙食费。
“赵紫嫣她家那么有钱，八百块对她也就是一件大衣的价钱吧。可我看她那模样，明明介意得要死还要装作不在意，真是……”
“……丢钱了都会很急的。”宁萌心不在焉解释。
“可我就看不惯她那副大小姐的样子……”潘晓继续絮叨，宁萌手指紧抓着水杯静静听。
“她今天还在那儿问上周谁没回家，估计是在怀疑寝室内部的人，真是疯了，你今晚上记得离她远一点。”
宁萌恍惚点头。
赵紫嫣会怀疑谁，上周不回家的几人都陪她去逛街了，就她一人呆了图书馆。
没证人，说不清，没人会相信她。
****
下午第一节课是王常先的数学课。
上课铃响，他穿着黑色的夹克走进教室。
课本被他放在讲台上，他食指敲了敲桌面，沉敛道：“今天中午生了一件很严肃的事情，我们班上有同学丢钱了。”
话一出，在座的同学立即交头接耳。就连偷着打盹的罗娅琪都醒了过来，惺忪着眼眸问宁萌到底生了什么事。
王常先重重敲了两下桌面，厉声强调：“这件事我会在私底下调查，你们不要私自猜测。八百块钱虽然不算多，但这种行为的性质很是恶劣！希望诸位同学不要做这种傻事，钱是一时的，名声是一世的。”
嘀嘀咕咕的声音依旧没小，王常先视线凌然往下一扫，安静了许多。
宁萌心底却一咯噔，班主任好像在看她。难道班主任要怀疑她吗？
“下周一之前，希望这位同学能悄无声息将钱还回去。你们还是学生，一时受不住诱惑能够被原谅，只要不再犯更大的错误。你可以悄悄交给我，也可以还给丢钱的同学，只要你还了……”
王常先还说了些什么宁萌听不进去，她满脑子都是丢钱这回事。
小时候的记忆如同汹涌的洪水般涌来瞬间将她给吞噬。
尽管她一直在宽慰自己这是没有的事，可小学那件事不也是空穴来风吗？
就因为那个小朋友一口咬定就是她偷的，她就成了众人对抗的对象。
她还记得当时那老师劝她的眼神，从良善到冷漠。
“宁萌，是你拿的吧？你将钱还给他就好了，老师不会怪你的。”
“可他说就是你拿的。”
“那你倒是拿出证据证明不是你偷的啊！”
最后，连老师都用了偷这个字眼。
宁萌沉重闭上眼，不愿再去想。
这一次，赵紫嫣在怀疑她。赵紫嫣完全有可能和任何人说，她怀疑自己，怀疑是她偷的。
然后……然后，小学的事重演，她又不知要花多长时间才能走出心里的小黑屋。
****
晚上的宿舍果然很安静。
平时赵紫嫣和林娇娇两人总会窝在一起讨论新的娱乐八卦，看新出的韩剧也是常有的事，可今天却异常安静。
不知是不是宁萌心思过于敏感，她总觉得赵紫嫣对她的态度带刺。
纵使平时也说不上好。
宁萌坐在潘晓床上泡完脚就上床睡觉了。
赵紫嫣有洁癖，平时就不让人坐她的床，宁萌习惯了在潘晓的床上泡脚。这次，她连爬小楼梯上床的动作都显得小心翼翼。
安稳下来，室内针落可闻。
宁萌躺在床上能听见下铺赵紫嫣翻身的细微响声，她闭上眼，强迫她进入睡眠状态。
半梦半醒间，赵紫嫣突地说话了。
“宁萌，你上周末去哪了。”
瞬间睡意全无，宁萌的手在被窝里攥成了拳头。
她不知道声音里有没有泄露出她的紧张，她答得很正经，“图书馆。”
“呆了一整天？”
“嗯。”
“有谁能证明？”
“……江……”
“赵紫嫣你疯了吧？不就八百块钱，有什么大不了的。”潘晓厉声斥道。
“哟，你很有钱啊？”
这语气让潘晓炸毛，在矛盾激化前，苏素厉声说了句，“吵什么，都睡觉！”
宁萌手指紧抓着被子。
她刚才差点就替潘晓反驳赵紫嫣了，就差一点点，她想为潘晓出头。
潘晓家经济情况确实不错，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和赵紫嫣她们家不相上下，只是潘晓比较低调，平时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也不露富。
寝室内再无声音。
****
周六的早自习比平时更晚半小时开始。
宁萌和潘晓悠哉到教室时，教室内所有人对她们投来了异样的目光。准确来说，是对她。
宁萌的视线下意识移到她桌子，从上到下一片狼藉。
正中央摆着图书馆借的那本《高老头》，封面上搁着一千块钱。
看情况像是人赃俱获，宁萌心一紧，佯装淡然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她先是将桌子摆正，捡起掉在地上的书，再将课本笔记本一一整理好，最后摊开一本英语小册子开始背单词。
很慌，慌得她快坐不住。
身后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是她吗？我看她不像会偷东西的人，看着老老实实的。”
“那可是一千块，你要是有那么多钱会放在书里？要我早就放在柜子里锁起来了。”
“看她那样子也不像是有钱人。”
很想反驳，很想告诉他们不要以貌取人。
她不想再重复小学时的悲剧，明明偷钱的人不是她，又要让她背黑锅。
宁萌复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穿着，所有的反驳都哽在嘴边。无论怎么看，她都不像是有钱人。
一年四季的衣服穿来穿去就那几件，天气一变就穿校服，平时吃泡面的次数比吃饭还要多。
一双说得上名字的休闲鞋洗得白，这不是没钱是什么。
再一次恨自己的懦弱。
上课铃响，宁萌从前门逃出了教室。
同一时间，江昀踩着铃声从后门进教室。
静坐了一会儿，算是听清了周围的议论声。照宁萌那性格，被怀疑了肯定要趴在桌上哭。
江昀往宁萌的位置扫了眼，意外地现人不在。
用手肘推了推肖情玉，“宁萌呢？”
“我没注意啊。”肖情玉愣愣答，她刚才一直试图用自己的读书声盖过那堆胡乱的猜测。
江昀坐着忍了几秒，手随意卷了一本书在桌上敲了敲，“都别吵了！”
声音霎时小了点，可一会儿之后又恢复过来，甚至比刚才还要更激烈。
江昀气得低骂了句，拿着书凌然走了出去。
这一走恰好撞上王常先，他连叫了江昀几声她都没理，只得疑惑进入教室。
难道他什么时候惹着江昀了？
一感受到教室内的氛围，王常先心底咯噔一声。看来是给宁萌那一千块钱让他们误会了。
王常先给在座的同学解释了一遍，可在所谓的事实真相前面，语言是多么的苍白。
他们觉得班主任这是在偏袒，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毕竟所有的老师都不希望这种事出在自己班上，更何况江昀她妈妈还是校长，随时都可能闹到她面前去。
无奈，王常先给宁远信打了个电话。
简单交代一番后，他道：“可能需要您过来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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