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去陪她吧
……
狂风卷着乌云，雨点越来越大。
可怜的女人早已没有丝毫生气，冰冷苍白的身体被人毫无怜惜地拖在地上。他们正准备把人送往火葬场，尽管天气如何恶劣也没有半分怠慢。
天雷滚滚，电闪雷鸣。
天边白昼已被黑暗覆盖，村子上方一只巨大的鹏鸟极而来，翅膀挥动，瞬间房屋被震落塌陷，数百人伤亡。
呙聂幻化为人形，静静地在雨中漫步，他走到那个自己非常熟悉又视为珍宝的女人面前。
静静地站着。
不一会儿歪头望着躺下的争凰，身上伤痕累累，淤青外显，没有了丝毫生气。
这一刻他没有立刻去抱住地上似乎已经冰冷的身体，没有心痛的表情，可能麻木至极，已经无所表达。
老村民们躲在暗处，不敢轻易声。他们就直直盯着雨中喃喃自语的怪物，不明所以。
呙聂依然歪着头。
“我有些不明白了，争凰。这里有什么好？我全心全意地为你考虑，你说不喜欢凤栖宫，你想儿子。只要你过得好，我什么都可以。”
他渐渐地顿了下来，用手拨了拨人凌乱的丝。
“你知不知道，其实你有机会可以成神的，可是为了另外一个男人却放弃了。”
呙聂无奈地笑了笑，又突然变得恼怒，面目狰狞，那是一副什么样的神情？
“你爱谁我不管，我爱你就够了。你不修行我也不管，你活着就够了。”
终于，他自嘲地哭笑着怒吼，“可是神仙和凡人不一样！你没有机会轮回，你又凭什么带走我的孩子！你凭什么！”
狂风骤雨中，呙聂的情绪尤不能平静，他的背后有一人默默地站着，等了很久。
平叹自始至终都藏在喧嚣吵闹的人群中，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妻子被人一点一点折磨致死，没有出手制止。
他怎么可能制止呢？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主使的。
纵然浑身颤抖，纵然心如刀绞。
呙聂和地上的死人聊了很久，仿佛她能听得见，仿佛盼望着能从她的嘴里听到后悔的答案。
无果。
“既然争凰这么喜欢你，那么你去陪她吧。”
清冷的声音飘荡在平叹的耳朵边，他轻哼了一声，“一个妖怪，死不足惜。既然你们为同类，彼此相惜，那便由你去陪她吧，或许，争凰会更开心一点。”
可笑啊可笑。
区区凡人，竟然能说出这种不自量力的话。
“几年前你就该死了，活了这么久，很累吧？”
却听到平叹无所畏惧的回复，“是啊，早就该死了，几年前你为什么没有杀了我？”
呙聂闻言满脸笑意，片刻眼睛里絮满了杀气。其实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一个被佛道净化的妖，终归还是一个妖。
他的身上渐渐散紫黑交加的气焰，空中大雨骤歇。有数十人躺在地上拼命地挣扎，他们好像预感到自己的生命就要走到尽头。
果然。
“凡人有什么资格轮回？”
呙聂闭上了双眼，仿佛在聆听什么声音。
适时上邪在天宫看到了这一幕，不禁皱眉，大事不妙。
片刻有山洪海啸席卷而来，由四面八方汇成巨流，不远处的山体已然崩塌，正在没入此时的村落。
声音越来越靠近，呙聂展开双翅飞向云端，静静地观赏即将开始的惨绝人寰的表演。
你们不是喜欢杀戮吗？
洪水之大能覆盖方圆百里，房屋塌落，人群淹没。凄惨的叫声不绝于耳，瞬间有无数的尸体已漂浮在水面，顺着无情的流水飘走，找不到归宿。
在慌乱恐慌之中，所有的村民尖叫着，奔跑着。只有一个人默默地站在原地，似乎是等这一刻等了好久。
平叹的眼睛里硬着巨大的洪流，微笑地迎接死亡的瞬间。
延续百年的伏妖香火，在这一刻尽数归元。生活了百年的村落，就此夷为平地。
……
痛苦吗？
后悔吗？
你们，有心吗？
呙聂再次歪着头，眼睛微眨，只觉得疲惫至极，他看不懂，真的看不懂。
只觉得心中依然空落落的，再次回到凤栖宫，也没有什么可以弥补自己心中的空洞。
他常常自言自语，“真是无趣。”
下属们看见妖尊的改变，心里也是没底，只知道他们的尊上变了。
……
什水的眼睛一直注视着画里落寞的男子，他时而疯癫似魔，时而可怜的像个孩子。
上邪大手一挥，瀑布的情景渐渐消失。
“没有后来了吗？”
她似乎是陷入了画里，这样的故事太过悲凄。
是谁错了？
都没有。
“后来的故事，呙聂他现没有什么可以弥补自己的空虚，唯有杀戮。百年后我们在紫金江大战了一场，结束了天地浩劫。”
上邪没有把当时的画面再次呈现在自己眼前，思绪已是飞的遥远。
打败深藏这样经历的妖尊，其实，谁都会心里都不好受吧。
什水望着眼前恍惚的人，淡淡道，“你说，你们都认识，是朋友。那，呙聂他死了吗？还是只是被镇压在江底——”
“他死了。”
什水听到人这样打断了自己的谈话，淡漠且没有情绪。
她突然心下了然，或许对于上邪来说，那个人不仅仅是妖尊，更是除了连重之外少有的能称为朋友的人。而自己为了天下苍生，亲手屠杀了那位“朋友”。他是难过的吧？即使隐藏的很好。
什水的内心仿佛释怀了，她好像不再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怪物，那些令人惊恐的夜间童谣，自己时而紫光环绕的异象，一切的一切都解释的通，可是她却不想知道了。
只因为上邪嘴角的淡淡的笑容，他，会是怎样的孤独……
愣怔间突然听人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对西棕不一样吗？”
西棕是他千万年来唯一亲手照顾长大的孩子。
什水皱了眉头，她想过这个问题，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或许由于拒婚怕自己内疚，又或许也对西棕内疚。她却忘了，其实他们比自己先认识了三百年。
而她看完呙聂的故事以后，才终于明白。
上邪将身子侧向了另一边，眺望云空。
“因为她长得太像争凰了。”
……
角落里，有人湿润了双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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