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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5章


素萍儿疼得瑟瑟发抖,她见主母冷冷地瞪着赵娘子,知道今日无论是谁都别想好过了,索性心一横,哭着开口了:

        “镯子是……主君送的……是赵娘子,赵娘子让奴去勾引大郎君……”

        素萍儿声音不大,可全屋里人都听得真切。

        那一瞬间,褚昱耳朵里像是堵满了新鲜的猪血,又热又腥,恶心得人说不出话来。

        蒋玉芙也没想到是这个结果,霎时跟疯了似的,拿起桌上的盒子就要往素萍儿身上砸,不顾仪态地冲上去扇了她两个巴掌,不停地咒骂着。

        一旁地婆子女使急忙上前拉她,顿时堂厅之上乱成一团。

        “冤枉啊大娘子,奴只是让素萍儿多关怀关怀大郎君罢了,这蹄子胡说冤枉死人啊!”赵娘子急着帮自己解释,可蒋玉芙根本不听。

        “把这两个贱人都给我绑起来,狠狠地打!”

        她气红了眼,抓得赵娘子脸上起了几道血印,而那素萍儿更是凄惨,石板上一层的血,都是她留下来的,一张俏脸肿得老高。

        一旁的仆隶上前就要绑二人,赵娘子不停求饶,那素萍儿倒一幅心如死灰地模样,不再开口。

        主母没说打多少下,这板子便不停地落下,几板子下去,打得二人皮开肉绽,血色再一次充斥了褚昱的视线。

        他更想吐了。

        衣冠华美的人,何胜不会言语的猪?

        “停下罢!”褚昱叫停。

        有些人的命,比猪还贱。

        “给我打死这两个贱人!”蒋玉芙气在心头,不让仆隶停下。

        仆隶两下为难,又看向褚昱。

        “算了吧母亲,这女使也不过是听从主人的支使做事罢了,她有何法?”

        “至于赵娘子,等……等父亲回来,再处置吧。”

        蒋玉芙呜呜的哭着,一旁的婆子安慰她,也不再言语,算是默认了褚昱说的。

        陆妈妈叫人将二人关到院子里,请宅老出去找褚坤。

        几个女使手脚麻利,端着水盆来几下便将堂厅清理干净了。

        褚昱只觉那股子血腥味儿堵在他的鼻尖,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朝母亲行了礼,也退出了厅子。

        刚走出蒋玉芙的院子,凉风吹了个透心,褚昱身子一软,快步走了两下,扶着一颗大树,又吐了出来……

        //

        “大郎君是不习水土,风邪犯表,服两贴药便好了。”

        褚昱撑着身子坐起来向大夫道谢,他从蒋玉芙的院子回来,便起了高热,上吐下泻折腾了半日,直到太阳西沉,暑气消下去才好些。

        松年领着大夫去开方子,拿银钱。

        他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一时之间竟有些想孙雪娥昨日做的米粥。

        褚坤被“请”了回来,和宅老一同前去请他的还有蒋玉芙身边的桂妈妈,站在外宅门口一通阴阳嘲讽,闹得整条街里都知道了这儿住着个外室小妇。

        褚坤气恼,但还维持“君子”之仪,没有上前与桂妈妈撕扯起来,在马车里发了好大的脾气。

        其实他心里忐忑,是想要试探试探桂妈妈,谁知桂妈妈完全不尊重他,连他一起嘲讽了去,好一顿没脸。

        蒋玉芙被气得头疼了一下午,现下正歪在床上休息。

        褚昱烧退了一些,便急忙来探望她。

        “母亲,现在好些了吗?”他坐在床沿边,忽然瞧见了蒋玉芙褪下满头珠翠后枯燥的长发,心头有些酸楚。

        “老毛病罢了,要是你那老不修的爹别天天气我,哪里会病呢。”

        蒋玉芙今年不过三十六,精气神儿足时还能熬夜看账点货,平日梳妆之后仍是个明艳的美人,只是所嫁非人,反复纠葛拉扯,日日伤心,比起余杭时,憔悴了不少。

        “母亲若是能想开些,不去理会……”

        母子俩正说着话,陆妈妈和桂妈妈一齐进来了。

        “大娘子,那赵娘子一口咬死了只是让素萍儿去关怀关怀少爷,没有别的心思。”

        蒋玉芙一听,脸便阴了下来

        “这个赵丹娘真是又毒又滑,若是传了出去,我的大郎……”说着,她便又红了眼,一手握住了儿子。

        原本只是以为赵娘子支使了个丫头去勾\\引郎君,没想到这丫头竟与主君有牵扯,传出去父子二人共争一个小娘,褚昱的仕途也就完了。

        “你也是,你想要什么样的没有,跟母亲说一声便是,非要和她身边的人攀扯!”蒋玉芙往褚昱身上打了两下,褚昱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又不能辩白,只能生受了。

        “母亲你是知道儿子的为人的,怎么可能跟她有什么呢?”褚昱也不生气,端了一碗茶安慰蒋玉芙。

        蒋玉芙又落了一串眼泪,绣帕全都浸湿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好孩子。”

        从小便听着褚坤这些“风流”韵事,褚昱只有恶心,哪里会学他的做派。

        蒋玉芙擦干了眼泪,又吩咐道:“你去点我的嫁妆匣子,少了哪些尽问褚坤要,要不出的就给我搜,我看看他到底不要脸到何种地步。”

        桂妈妈和陆妈妈应了,下去指派人手干活。

        褚昱几次欲言又止,蒋玉芙看得真切,揉了揉额角道:“我与你父亲就是冤家,我俩的事儿,不该你管,你也不要管,安心读你的书去,你妈我是不会被欺负的。”

        褚昱闭上了嘴,不再言语,从小到大蒋玉芙都是这句话,他自然信没人能欺负的了她,可她向来争强好胜,婚嫁一事不知跟自己怄了多少气。

        二人之间静默了片刻,母子之间有些生疏地冷。

        蒋玉芙心疼儿子,见褚昱还发着热,又简单叙了几句便打发他回去休息。

        刚出了卧室,褚昱便见着院子里迎面走来了褚坤的另外两房妾室,两人神色各异,各怀心事,想要进去探望,被拦在了外面。

        他一阵厌烦,快步走回自己的卧房,心里想着的竟然是早晨余家夫妇二人相互扶持杀猪的场景,竟觉得“余晚晚”这样的人生不错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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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问余晚晚,此后能继承大富商褚家的家业,每日前呼后拥,夏日里还桂花蜜可以吃,只是再也吃不到妈妈做的卤水面,她会不会去做褚昱。

        答案一定是否定的。

        余家院子里飘着一股卤肉的香味儿,把余晚晚还在睡梦之中的馋虫都勾了出来。

        她迷迷糊糊地醒来,睁眼便看见了自家房梁上那根粗横梁。

        “我回来了!”余晚晚猛然坐起身,瞌睡一下子被炸没,整个人清醒了过来。

        环顾四周,真的是自己的房间,摆饰丝毫未动,只有瓷瓶里的插花焦了边。

        余晚晚高兴坏了,及拉着鞋便往楼下跑。

        孙雪娥刚从猪肉铺子里回来做饭,早上的那头猪的内脏、下水被卤汁浸泡,成了肥美可口的卤味。

        余晚晚钻进厨房,就见着亲妈孙雪娥在煮面。她咽了口口水,溜到了孙雪娥身后,从背后抱住了母亲。

        “死丫头醒了?热不热啊,赶紧下来。”孙雪娥“嫌弃”地挣了两下,没用一点力气。

        “不热!今天吃啥啊,饿死我了!”

        明明才不到一日没见妈妈,余晚晚想得不行,昨夜里生怕再也吃不到妈妈做的卤猪脚,还难过了一会儿,好在换回来了。

        “你去拿个鸡蛋,给你卧个蛋。”

        余晚晚这才从孙雪娥身上下来,瞧了一眼大锅,竟然是一锅白水面,顿时皱了脸:

        “咋不用卤汁煮呢,煮这么少,咱们能够吃?”

        孙雪娥瞟了她一眼,道:“你不是苦夏,吃不了荤的,给你煮了碗素面。”

        “啊?”什么苦夏,她余晚晚从来没……

        正想着,她好像感受到了胃中的一阵火辣,暗怪姓褚的作妖。

        她撇撇嘴,有些委屈地小声跟孙雪娥商量道:“能不能加一点卤汁?”

        孙雪娥大勺一挥,坚决拒绝了:

        “不行,你早上都吐了,不能沾荤腥,我问了街头的李大夫,等会儿吃完饭给你继续煎陈皮藿香水喝。”

        余晚晚眉头一拧,吐了?怎么会这样?她想不通,内心又责怪褚昱一通。

        鸡窝里的鸡少了一只,一只老母鸡见她拾鸡蛋,狠狠地叨了她几下。

        “妈,咱家鸡咋少了一只?”余晚晚随口一问,想趁孙雪娥不注意偷偷捏一片卤猪肝吃,结果被眼疾手快的妈打回了手。

        “昨个杀了给欣娘补身子了,还是你抓的呢,捉到一半那个小郎君来了,你忘了?忘性真够大的。”

        余晚晚心里一惊,连忙打哈哈糊弄老妈,好在孙雪娥忙着做饭,没有在意。

        “下午你也去看看欣娘。”

        原来昨日里在巷子里听见的哭声是隔壁葛家的,隔壁的葛大嫂子欣娘摔了一跤,肚子里的孩子没了,街坊议论纷纷,都说是欣娘平日里不积德造孽,欣娘的婆婆昨日在院子里又哭又闹,街坊四邻都不安生。

        余晚晚吃着素面,看着爹娘吃着卤肥肠面,心里又把褚昱记恨了一百遍。

        吃过饭后,她便拎着一块卤好的肝子去了隔壁。

        隔壁葛家的小院比余家大些,住了三房人,院子里杂物堆了一片,杂乱不堪。

        余晚晚看见葛大娘坐在院子里洗衣裳,跟她打了声招呼,这葛大娘鼻孔朝天地哼了一声,不理睬她继续洗衣裳。

        余晚晚皱了皱嘴,向西屋走去。

        “哎呦,晚娘来了呀!”葛二娘子从厨房出来,往下水道泼了一盆刷锅水,跟余晚晚打了个招呼。

        “二嫂子好啊。”她假笑两声,“我来看看大嫂。”

        “快去吧,现在大嫂身子可娇贵了,在屋里养着呢饭都端到床边喂着,这几日总算是少说了点话,积着了口德。”

        葛二娘子挎着锅,有意无意地瞄着西屋,阴阳怪气地,听得余晚晚直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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