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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绝壁逢生


清晨笼着一层花白色的雾,零零散散几个赶早的小贩已经聚集在了客栈门前,自顾收拾着养家的营生。  一勒缰绳,揪出了一声马嘶,唐翎翻身下马,将马缰递给了站在客栈门前打着哈欠的小二:“上好的草料一个时辰一喂,不必牵遛。”

        小二稀里糊涂地接过了缰绳,半梦之间感觉到缰绳中夹着一块硬物,顿时眉开眼笑,睡意全扫,高亢道:“放心吧您来,小的这就照作。”

        唐翎三步并作两步地蹬上二楼,推开房门,但见宫天白恭默守静地坐在窗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床榻上的二弟。

        “丹药有了,肯定可以医好宫天笑!”唐翎闪身而入,人比声疾。

        宫天白并未抬首,心灰意冷道:“怕是晚了,这种脸色已是死人的样子,我见过许多!”

        唐翎顺言望去,但见宫天笑的脸上已经泛起了一层淡淡的死霜,毫无生气,更无气息。

        “不会的,绝不会的……”唐翎一边念叨着一边从腰间取出竹匣,慌忙地掀开盒盖,扣出一颗丹丸向着宫天笑的口中胡乱塞去。

        宫天白赶紧将宫天笑扶起,用力地拍打着他的后背,只待宫天笑的喉咙出现了吞咽的动作,这才将其轻轻的平放身下。

        “这药、是哪里来的?”宫天白呆了一会,含糊问道。

        “翠竹岭,竹林茶社,阴阳先生那里求的。”唐翎应声答道。

        “阴阳先生?”

        “嗯,阴阳先生。”

        “他、懂得医术?”

        “懂得,此人绝非泛泛之辈!”

        “哦。”宫天白点了点头,眼神又游回了床榻。

        沉默再一次的凝固了屋内的气氛,两双眼睛聚焦一处,一看,便是一个白天……

        掌灯时分,门外传来了一阵步伐,还是那个小二,轻轻地扣了扣门:“几位客官,小店备好了吃食,是否端来几样儿?”

        唐翎方要回绝,床上却有人浑浑噩噩,有气无力道:“楼、怕是走不下去了,还需端到床边才是。”

        唐翎与宫天白一惊一震,几乎同时抢道:“宫天笑,天笑,你醒了!你醒了!”

        “醒了,醒了,“咳咳”,烦劳二位小点动静,震得我耳膜鼓胀嘞!”

        “呵呵,店小二,肘子酱肉多来一些,我们这位客官需得大补。”唐翎喜道。

        “唉唉唉,我说这位大姐啊,我浑身酥麻,牙齿无力,这些硬货怕是嚼不动嘞。”宫天笑碎碎念念道。

        宫天白笑道:“呵呵,还是来碗米粥吧。”

        “大哥,能否给我来碗鸡汤?米粥着实太素嘞。”

        “哈哈哈……”说到此处,屋内的气氛顿时浓烈,此前的阴霾即刻一扫而光。

        阴阳先生所言不虚,从服下丹药算起,不多不少整好三日,宫天笑的体魄便已恢复如初。整日叫嚷着要去西风观寻仇,先要摘掉道门上的牌匾,后再将那只敲响大钟的猕猴挫骨扬灰。而此时,西风观却是宾客临门,大排筵宴!

        九月,烟雨镇最美的时节,时有牛毛丝雨点缀,偶有七彩虹光映空,沁人心脾的花香贯串在每一条街头巷尾,百花争艳,桂馥兰香。若能将小镇的全貌尽收眼底,确是一副极好的浓墨水彩,当属人间仙境。

        穿梭的人流中,一个肥大的身躯走得生急,此人体型宽胖,肥头大耳,若是将其头顶上的几撮头发拔光,倒是像极了转世的弥勒儿。

        “喂,我说牛三通,还没有寻到落身的庙宇吗?”问话的是一个身穿缎子面长袍的中年男子,一副小人脸,十足商贾相。

        牛三通一步扎根,应道:“有位智者曾说我生有慧根,罗列仙位那是迟早的事儿,急不得一时。”

        “哼,慧根!草根倒是随处可得,整日异想天开的,怕是得了痴心风喽。”

        “你懂个屁。”说完,牛三通大步一甩,拂袖而去。

        往东出去五里,有一处绝壁,此处唤作落花顶,立壁千仞,罕有人迹!

        牛三通气喘咻咻的抻着脖子往上端瞧,心里嘀咕道:“这哪是人能上去的地方啊,我若是信那道士所言,一不留神,仙班未入再一步跌进鬼门,不妥不妥啊!”顿时,牛三通打消了念头,方一转身,却与一位老道撞了一个对脸儿。

        “无量天尊,施主可是萌生退意?”

        “西卜尊长,这落花顶有百仞之高,我又身宽体胖,如何上得去啊?”

        西卜一甩手中拂尘,狐笑道:“呵呵,施主既有求真之意,又何惧这曲曲几十丈的高低呢?历数往来,哪位得道者又不是遭劫在数呢?”

        牛三通忽了忽眼,迟疑道:“那秋藤草当真可以祛除我后背上的胎记?”

        “当真,不假!若是错过了时辰,就不好说喽!”西卜故弄玄虚道。

        “好!既然如此,我就算豁上了这条性命,也不愿遭受这奇痒之苦了。”说完,牛三通用力地挠了挠后背,接而勒紧了裤带,挽起来左右衣袖,从一处稍微平整的偏角往着落花顶上攀去……

        望着牛三通愈来愈高的背影,西卜心中嘀咕道:“街头摸骨之时,这厮的骨相清奇,五行四柱亦是绝佳,据相所解,此等人物日后必成大器!烟雨镇本就是弹丸之地,倘若再多出一位旷世奇人,实对我西风观有百害而无一利啊!我若不在此人鼎成龙升之前将其除掉,他日必为心头之患!”想到此处,西卜从袍袖中拿出一支长不过七寸的短剑,夹在了两指中间,瞄着已经爬到离落花顶不足三丈之高的牛三通狠力一抛,喝道:“命当如此,毋怪吾心。”

        短剑应声呼啸,直往牛三通的后心赶去,就在离其后背不足一尺之时,空中乍现一道虹光,凌风而斩,疾如流星,划下了一道无形的剑气,罩住了牛三通的周身。短剑与虹光一触而避,剑走偏锋,狠狠地扎进了左侧的一块磐石。剑芒隐匿,唯有剑柄左右飘摇!

        西卜眼神一迷,一怔间袍袖再甩,即有三支如毒蜂出巢一般的短剑前赴后继,声色愈加犀利。分上中下三路分飞,直奔牛三通的天突、幽门、气穴三处命门而去。

        与此同时,一道七彩虹光再现,分三股剑气与来势对应而往,将上中下三柄顽刃切断去路,逼进卵石,扎出“叮当”三响。

        “何人造次?”西卜见势惊喝一声。

        西卜声落,落花顶上一串铃铛般的脆音喋喋而起:“僧道一家,自负好生之德,嘴边挂着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喃喃间,尽是度化世人的口诀。如今,却是凶残暴戾,草菅人命,戏耍人间的又是哪家野道?”

        西卜闻言打了一个冷颤,随即挺直腰身,手搭凉棚往着高处细瞧,所见之处风轻云淡,并无一点遮拦。

        峭壁上的牛三通毫不知情,闻音而止,目光惊奇的上下瞭去。

        “哼!贫道哪家岂是尔等一个女娃可以干涉其中,若是顾念生死却莫管闲事为妙!”西卜看不出端倪,虚张声势道。

        “胖哥哥,这家野道见你愚钝,趁你登顶却在背后算计你的性命,待看左右一切自有分晓!”

        牛三通自顾攀爬,对方才之险恶没有丝毫觉察,待二目一分这才恍然大悟,顿觉这声女音乃是救命之主。他感恩戴德的望了望头顶上的空旷,又小心翼翼地回身,恶狠狠的瞪了一眼下处的西卜,嘶喊道:“道家,我牛三通并无作下歹事,你如此恶毒竟是为了哪般啊?”

        西卜一顿,打号道:“无量天尊,牛施主莫要相信谗言,贫道予你爱护有加又岂能害你呢!”

        牛三通目光收敛道:“我牛三通自幼信奉高士所言,逢僧道故有七分亲近,三清门下自有乐善好施一说,道长又岂会伤害无辜呢?唉,还好我脑壳灵光,险些着了那女人的道。”

        女音急道:“胖哥哥,你当真不信小女所言?”

        牛三通利落道:“不信不信!西卜道长光明磊落又岂是背后小人,还望姑娘莫要挑唆我与道家的渊源,耽误了我的前程。”

        西卜狂喜道:“哈哈哈,牛施主黑白分明果有大家风范,待贫道与这妖女讨个说法,自会引荐你皈依道家,传授法术。”说完,西卜喜色一收,面目布上冷云,提音喝道:“妖女啊,你既然称呼公道却为何藏踪蹑迹,不敢以真身示人,难道非要等得贫道寻上去吗?”

        女音轻叹一声,惋惜道:“唉,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个胖子更是愚昧至极啊!臭道士,你的伎俩方才我已领教,技艺高低想必你也心知肚明,若是非要逼得小女现身,谁得便宜任凭你自己揣摩吧?”

        西卜眼皮一翻,暗想道:“天下剑法我所见颇多,剑气能如此施展者真是闻所未闻啊!一股剑气可分三缕而作,浮光掠影且锋芒犀利,如此幻剑于无形之间,岂是我能应付啊!这步田地还是莫要逞强方为上策。”想到此处,西卜口打一声道号,避重就轻道:“无量天尊,牛三通啊,落花顶上的秋藤草汁,确是可以祛除你后背的胎记苦楚,切记切记啊。唉——既然这妖女不敢现身,贫道又心存厚道,也就不强人所难了。”说完,西卜袍袖一挥,撤步往后离去,立着一双尖耳紧闻身后的风声,生怕女子不依不饶!

        落花顶上又恢复了往时的寂寥。空中,只有一只雏鹰展翅,时不时低鸣一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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