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提到莫家二小姐莫如烟，人们就会摇头叹息，连连摆手，一副有话要说又不知从何说起的样子。

        犹犹豫豫，拖拖拉拉，最后也不过是以一句“可惜”作结。

        人人都言莫家二小姐俊秀清雅，美艳非常，真真是个世间少有的妙人儿，可惜，天妒红颜，因了一场大病，成了个痴儿，智力一直停留在六岁。

        是了，可惜了，有上等的家世，上等的容貌，本该一生顺遂，福禄安康才是，偏偏是这样一个悲惨的处境：爹不亲，娘不爱，上有姐姐压榨，下有妹妹欺侮。

        如此，有几分外界传闻的怪脾气倒也可以理解了。

        “少爷，”轿帘被掀开，一双带笑的眼突地闯入轿中人的眼帘。只见那人哼哼笑了几声，亮晶晶的眼珠转了几转，“都快到人家门口了，少爷还有闲工夫发呆？”

        萧景卿依旧一副呆愣的模样，一双剪水秋瞳眨了又眨，好似才从睡梦中醒过来一般慢慢开口：“凰儿……方才说了什么？”

        重千凰挑挑眉，若有所思到：“少爷方才莫不是在想未来妻主？”

        萧景卿一愣，有种被猜透心思的窘迫，半晌才装模作样的咳了几声。本想说出些反驳的话来，却在重千凰戏谑的眼神下慢慢红了脸。

        轿帘在一阵轻浮的笑声中放下，萧景卿再次和外界完全隔绝开来。

        “少爷可得把盖头盖好了。这样被人见了，可是要被狠狠惩罚的。”

        红色，满心满眼都是红色。萧景卿放在膝上的一双玉手紧了紧，眼见着绣着凤凰的嫁衣上都起了褶皱，才慢慢松开了手。

        算了，终究是要嫁人的，嫁谁不是嫁呢。人人都知萧家次子萧景卿不受恩宠，既然在萧家都没有好日子过，到哪里都是一样的吧，总归是不被上天眷念的。

        红色盖头下的人抿了抿唇，轻轻闭上眼睛，放空了思绪。

        ——————————梦梦的销魂分界线————————————————————

        萧家，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铸剑家族，一招山河永寂惊艳了不知凡几，仅凭这一招一式便稳坐中原第一剑庄的称号好几百年，当真是让人艳羡。

        此时，这个一向寂静的山庄内，却莫名的吵闹起来。

        “娘！孩儿不明白，娘怎么可以那么狠心，把卿儿嫁给那个无用的莫如烟，那会毁了卿儿一生的……”

        “够了！”紫檀木做成的椅子上，一身紫衣的萧家主母端坐着，面色平静，藏在衣袍下的一双手却微不可察地颤了颤，“萧景宁！别忘了你母亲还没死！我活着一天，便当这个家一天！萧景卿的事还轮不到你做主！”

        “娘！”萧景宁眼皮一跳，跪了下去。闻听萧景卿出嫁的消息，萧景宁丢下江南分馆的事，马不停蹄地赶回家，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我……”

        “萧景宁，别忘了你的身份！“白玉茶杯“啪”的一声巨响，碎裂的瓷片飞溅而起，温热的血从萧景宁白玉般的脸颊上淌下来，萧景宁恍若未觉。

        “宁儿，”主座上的女人慢慢站起来，紫色衣裳花纹繁复，一举手一投足，飞袖流云，繁花汹涌，晃花了萧景宁的眼，“萧景卿在的时候，欺负他最凶的不就是你么？”

        跪在地上的人晃了晃，再也不发一言。

        是了，萧景卿是萧湘雪的侧君所生，因自小便失去了爹爹，从小就一个人生活在萧府最僻静的院子里，谁都可以欺负，再加上萧景卿不知怎的，表情少得可怜，让人总想欺负得更狠点，看看能否让那个玉雕般的小娃娃露出些别的表情来。

        萧景宁还记得第一次见萧景卿的时候，那么小的小娃娃捧着脑袋坐在水池旁的阶梯上，如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萧景宁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

        然后……

        萧景宁没敢往下想。

        好像除了最初的一幕，所有那些与那个小娃娃有关的回忆，甚至于他的一个侧脸，一个背影，一句低喃，都不堪回首。

        往事月明中，哪怕再长再久，萧景宁觉得只要自己愿意，总有一天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都能随风飘散，至少是，总有一天，那个已经长大了的小娃娃会笑着叫一声姐姐。

        真心的，幸福的，眼里带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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