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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 死而复生


邬丛涯一击不成立即又化拳为掌,紧随单素羽的身影而去,很快两道身影就缠斗在一起,上官凝瞧着两个人飘忽的影像、交手的频率也算的上的是旗鼓相当,只是即便不懂武功上官凝仍旧看的出来,单素羽基本上都是在闪躲却并不主动出击,反观邬丛涯却招招都是杀招,甚至完全不顾及自身,这是怎么回事?

        顔慕殇之前也是冷眼瞧着,但是看到后来面色却是有些惊疑。

        邬丛涯完全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虽然没有使用武器但是对于内力醇厚之人来说,带着内力的拳脚比之兵刃更加可怕,一着不慎,内脏便有可能被震碎。

        邬丛涯此举十分奇怪,看起来不像是想要单素羽的命,反而像是,自杀!

        顔慕殇将自己的看法附在上官凝的耳边说了出来,上官凝立刻觉得顔慕殇说的有道理,只是这邬丛涯刚刚不是还在请求单素羽对他的儿子从轻发落吗,怎么转眼间竟然生出这样的心思。

        果然是用情至深的缘故吗?只是若是用情至深,当年摩诃芸初身死他便应该追随而去何必等到今日呢?

        也许,邬丛涯只是想让自己死在单素羽的手下,就像之前单素羽自己说的,邬丛涯算是他的恩人,他也会知恩图报,难道他是想让单素羽心生愧疚从而请求对方放过上官鸿群?

        但是可能吗?

        他不是小孩子,单素羽更是他一路扶植登上皇位的,单素羽的为人他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清楚,怎么会做如此幼稚的打算呢?

        上官凝站在原地,眼前是两个人越来越快的身影,心中却是转过千百种心思,邬丛涯如何他并不在乎,甚至于上官凝隐隐的希望这个人就此死去,前世里的一切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是他一手所为,只是今世他所做下的孽就已经百死难辞了!

        只是,他想要保住上官府,替母亲保住丈夫替未出生的弟弟保住父亲,邬丛涯暂时还不能死。

        就在上官凝想要顔慕殇出手阻止的时候,噗通一声巨响,原本纠缠在一起的两道人影忽然分开,其中一道身影砰的一声撞在桌子上,刚刚的巨响便是身体与桌子撞击而发出的声音。

        上官凝定睛一看,摔落在地的人正是邬丛涯,之前邬丛涯的手臂就已经受了不轻的伤,还没能休息好就又与单素羽交手,现在看来情况不容乐观。

        上官鸿群的位置就在邬丛涯的身边,刚刚邬丛涯摔落的时候他还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小步,现在邬丛涯倒在地上,他竟然也没有上前查看的意思,上官凝倒还真是第一次见识到上官鸿群的无情。

        邬丛涯之所以沦落到如斯境地,虽然算是自作自受,但是无论如何也是想要给他上官鸿群一个显赫的未来,纵是千般错万般错上官鸿群也不该对邬丛涯这样不管不问吧!

        “国师,你这是何苦?”

        单素羽收了招式,虽然没有受伤,但是面对邬丛涯自杀式的攻击他想要从容应对也并不容易,最后他若不是推出一掌在他的腰椎位置,恐怕掌风就落在其心脏的位置了,如果真是那般,邬丛涯的命便真是休矣了。

        “何苦……,你果真……还是不忍心……咳咳咳!”

        邬丛涯脸色苍白,只是这句话听起来怎么都有股悲凉的味道,昔日的师徒、君臣此时落到这般境地,着实令人唏嘘。

        “你这样以命相搏,是想逼我出手,让自己死在我的手中吗?”

        单素羽终究还是说出了上官凝和顔慕殇心中的猜测,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

        单素羽的话一说完,上官凝惊奇的发现跟在颜慕景身边的小个子身子竟然抖的更厉害了,怎么这么奇怪,看样子,似乎是对刚刚单素羽的话产生了极大的反应,可是为什么,单素羽的话里有什么玄机吗?

        “呵呵……”。

        邬丛涯竟然列唇一笑,只是可能是牵动了身上的伤,他的面容稍稍的有些扭曲,但仍旧遮挡不住满身的风华。

        “皇上果然还是了解我,咱们师徒一场,却没想到竟会是如此收场!”

        邬丛涯的话里竟有几分感慨。

        “这个收场恐怕国师不是没想过只是没想过会是这样,从国师在后宫之中将朕选作支持对象的时候不就已经想好了今日的结局嘛,国师以为朕不知道,但是朕贵为一国之君哪怕是个傀儡也总会有自己的眼线,国师拉拢朝中大臣,频繁与摩诃家族交往走动,甚至多次潜入大雍,这些还不足以说明国师从最初就已经打算将朕置于死地吗?”

        单素羽说的极为平淡,没有喜怒,做为一个帝王,一个靠着杀戮自己兄长子弟而得来的皇位的帝王,又怎么会简单的任人摆布呢?

        但是他一直按兵不动,一是在没有完全的把握之前他不想打草惊蛇,还有一点便是,对于邬丛涯他的确是有感情的,所以他总是异想天开的想,或许真到最后一刻的时候,邬丛涯也许会罢手呢!

        就是这样的自欺欺其人让他把行动的时间一拖便拖了四年,只是最后他还是败给了现实,如果没有今日,他们再见便应该是战场之上了。

        “也许吧,既然皇上什么都知道了,那臣便无话可说了,要杀要剐皇上请便,至于……”。

        邬丛涯看了一眼立在自己身边的上官鸿群,这个孩子,是自己和芸初的孩子,尽管这些年他这个父亲做的不够格,但是他却是将自己能给的都给了这个孩子,毫无保留。

        他不稀罕什么权势地位,他从头到尾只想和芸初泛舟江上,因此而已!

        “至于犬子,皇上如何才能放过他一命?”

        这次,邬丛涯的话里带着满满的疲惫,也许他之前的求死是真的,上官凝也曾听说北疆国师邬丛涯清心寡欲,不近女色不爱金银,但是他却谋划着倾覆北疆的政权,也许真的只是想要为心爱的女子复仇,现在知道自己心爱的女子不仅不是死在十七年前的北疆皇宫,反而是死在五年前的大雍,还留下了那样的话,他多年的坚持便像是一根绷的紧紧的弦突然断开,再无活下去的意愿。

        “朕要他手里的链子!”

        单素羽一字一字的说出来。

        邬丛涯松了一口气,事到如今,没了上官锦的支持,那几条链子不仅失去了原本的作用,反而会成为祸端,如今若是能用这几条链子来换取上官鸿群的一条命,真是再好不过。

        “群儿!”

        邬丛涯的肋骨也许是断了,原本想要转身的他就在身子刚刚移动的片刻就疼的打起了冷战,冷汗顺着他苍白的面容渗出来。

        上官鸿群下意识的将手摁在了自己的衣襟处,那里正是装着那几条链子的黑檀木匣,现在那木匣是他唯一的希望,就这样交出去,他不甘心!

        见到上官鸿群久久未动,邬丛涯的脸色沉了下来,不过这怨不得别人,是自己从小将倾覆北疆、夺取北疆皇位的种子播撒进上官鸿群幼小的心中。

        还记得他第一次跟上官鸿群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上官鸿群曾眨着乌黑闪亮的眼睛问自己‘阿爹,群儿不想做皇帝,群儿想跟阿爹在一起’,但是他第一次对着上官鸿群发了火,说他若再说这样的话以后就再也见不到自己。

        一晃过了这么多年了,他当年种下的种子如今已经在上官鸿群的心里发芽生根,甚至于早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又岂是自己三言两语就能够撼动的。

        “群儿!”

        邬丛涯忍着剧痛,硬是站了起来,上官凝离邬丛涯的位置大约有十来步的距离,却清楚的听见了邬丛涯身上的骨头发出的嘎巴嘎巴的响动,光是听着就让人忍不住发抖,再看邬丛涯虽然冷汗岑岑,喉咙里却连一声呻吟也听不到,此人的隐忍真不是寻常人能企及的。

        上官鸿群见到邬丛涯站起来,又下意识的退后一步,护着胸前那个凸起的动作更加明显了一些。

        邬丛涯努力让自己的面色看起来和煦些,上官鸿群不是个愚笨的,相反很聪明,只是这些年自己灌输给他的东西太根深蒂固了,所以他一时间才接受不了。

        邬丛涯这样对自己说,虽然他并不能确定!

        “群儿,你手里的东西对于你来说已经没有用处了,如果你想要活下去就要把那个东西交出来,知道吗?”

        邬丛涯语气很温和,甚至像是在哄骗小孩子。

        “我凭什么相信他?”

        “我相信他!”

        邬丛涯语气坚定,相处十几年,他对这一点有自信,单素羽向来是个信守承诺的人,既然今日他能在自己面前做出这样的保证,那么便绝对不会食言。

        “我不能将这个交出去,这是我的护身符,只要这东西在他们谁也不敢动我!”

        上官鸿群护卫的姿势更加的明显,似乎要将那个小盒子揉进身体里,原本还算清俊的五官此刻看起来有些扭曲。

        上官鸿群此前在上官府里,一直都是个儒雅的贵公子形象,言谈举止文雅进退有度,像是今日这个样子倒是不曾见过,就是当日在御丞司的大堂之上也不曾像是此时这般狰狞狼狈。

        “群儿,爹爹的话你可还记得?男子汉就要能屈能伸,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你这样执迷不悟只能害人害己,听爹爹的话将东西交给皇上!”

        邬丛涯一连说了几句话,喘息的厉害,看样子断裂的肋骨应该是插到了肺子里,所以才让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的怪异,好像是夜深人静之时拉动风箱的声音。

        “不!”

        上官鸿群固执的很,甚至于连想也没想的就一口回绝了邬丛涯的话。

        “爹爹也说过,男儿存于世间就当建立不世功勋,就应当成为至高无上之人,怎么现在爹爹一听见那个女人的消息就变了样子,那女人死了,死了你不知道吗?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为了个死人寻死觅活的,连亲生儿子都要放弃,真是窝囊!”

        邬丛涯不敢置信的看着上官鸿群,自己从小到大悉心培养的孩子,直到今日他才看出来自己的教育有多么失败,他明知摩诃芸初是他的生身娘亲,却一口一个那个女人一口一个死人,连自己的娘亲都不肯尊重的人他好能指望什么呢!

        “我告诉你,我绝对不会将这东西交出去的,那个女人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她生了我不假,但是却一天也没有养育过我,论起恩情她对于我而言不及上官府里的秦姨娘,所以休想指望我会和你一样,为了个女人将多年的筹谋付之东流!”

        上官鸿群在提到秦姨娘的时候,眼睛里难得的露出了一丝淡淡的柔软,这样的人竟然心中还有这样的一份感情存在,若是秦氏见了也该是欣慰的吧!

        邬丛涯闭上眼睛,一种无力感从他的脚底开始往上攀爬,一点点的像是毒药一样,吞噬了他原本的坚持,之前努力挺直的脊背不知不觉的弯了下去,整个人竟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几岁。

        “国师,朕给你的机会看来无人领情,那就不要怪朕不念恩情了!”

        话音一落单素羽足尖点地,身子像是雨燕一样轻盈起飞,转眼间就到了上官鸿群的身边。

        虽然上官鸿群武功与单素羽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但是人在危机之下的本能反应也让他迅速的闪身,不过他闪躲的位置却是邬丛涯的身后。

        单素羽原本只是想要从上官鸿群的手中将那个盒子夺过来,并未使什么内力,不过因为速度极快有没有预料到上官鸿群竟然会无耻的用重伤在身的邬丛涯做肉盾,即便想收手,还是将邬丛涯再次震飞了出去。

        “涯哥!”

        一声女子的喊叫声响起,只见原本站在颜慕景身后默不作声的娇小人影儿突然奔向了倒在地上的邬丛涯。

        上官凝不敢置信的看过去,只见这人影的侧颜极美,下巴光洁润泽,红唇虽然只露出淡淡的一角却已是娇艳欲滴,鼻梁挺拔却小巧,睫毛如扇,情急之下的喊声更是让人心中为之一颤,好像是一把上好的古琴被技艺高超的琴师拨弄,未成曲调先有情。

        此女子的身份不用想也能猜的出来,只是这是否有些过于匪夷所思,一个原本应该在十七年前就死在北疆皇宫的女子,先是被传现身于大雍却在五年前离世,然而现在竟然活生生的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这一变故,除了颜慕景无人不觉得惊讶,就是单素羽事先都不知道跟在颜慕景身后的人是谁。

        而最惊讶的人莫过于邬丛涯和上官锦了,两个为了这个女子各自改变了人生轨迹的男人。

        “云……初?”

        邬丛涯忍着剧痛,不敢置信的看着奔到自己面前的人儿,老天爷不是在和他开玩笑吧?

        上官锦原本的巨大惊喜还没有爬到心里就被眼前的一幕生生的浇灭了,原来自己在摩诃芸初的心里果然什么都不是,当年她对自己的温柔也都是迫不得已为之的吧!

        这种挫败和苦涩让上官锦不知如何自处,想要转过眼睛不去看,但眼睛却不听自己使唤,钉在那道纤细的身影上不能移开。

        “涯哥,你为什么这么傻,你当年不是答应过芸初一定会好好的活下去的嘛!”

        摩诃芸初吃力的将邬丛涯抱在自己的怀里,动作轻柔无比,邬丛涯痴楞的看着面前的倾世容颜,身上的痛似乎瞬间消失不见了,耳边顿时安静下来,眼前的视野也变的异常的清晰起来。

        真的是芸初,是自己一生之中最温暖的所在!

        老天竟会如此厚待他吗?

        “真的是……你真的是我的……芸初吗?”

        邬丛涯想要抬起手触碰面前人儿的脸,但是双臂却半分力气也使不上,似乎看出了邬丛涯的心思,摩诃芸初再用力的将邬丛涯的身子向上移动了一下,让邬丛涯的脸紧贴着自己的脸颊。

        温柔的触感让邬丛涯终于相信自己不是在做梦,此刻抱着自己的真的是他的芸初,真的是那个从小就与他青梅竹马的女子。

        “我是,我是,涯哥,我是芸初,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呜呜呜……”!

        摩诃芸初娇小的身子因为哭泣而微微抖动,一张宛若白玉般的面颊上泪水如同珍珠一般滚落,十几年的岁月在她的脸上竟然没有留下痕迹。

        “傻芸初……不要哭,你哭……我……我会心疼的!”

        摩诃芸初的泪水落在邬丛涯的脸上,又一点一点的滚落到他的口中,带着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味道,他已经多少年没有闻到芸初的味道了,没人知道,国师府的卧房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床上铺着的竟然是十几年前已经洗的发白的床单,十几年来从不更换。

        可是,十几年的时间,那床单上属于摩诃芸初的味道还是越来越淡,所以他才想着早一日让自己的儿子成为北疆的国君,他便早一日回到当年与芸初一起生活过的深山之中,至少那里还能找到当年他和芸初在一起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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