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黄衣少年
因正值午间，客栈大堂内聚着满满当当的人，客栈的几名伙计正忙碌穿梭在各桌之间。酒香伴着饭菜的香气，在一阵阵高谈阔论声中弥漫。泠潇的踏入并未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只有伙计眼尖，察觉到有人进店后忙笑着迎了上去，问道：“姑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泠潇应道：“住店。”
伙计便引着她往里走，伶俐道：“店内如今只余下两间房，一间是稍房，二楼临街；一间是上房，二楼临湖，宽敞安静，开窗便可将太湖美景尽收眼底，通风也……”
泠潇打断他道：“要稍房。”
伙计笑着应道：“好嘞！我替姑娘将行李拿上去？”说完扫了泠潇一眼，见她只背着一个小包袱，根本用不上他，便又笑道：“我引姑娘去房内歇息，姑娘若是要用饭，不愿下楼的时候也可以叫我送上去。”泠潇轻应了一声，随着他上了楼。
大堂内，一位身侧放着柄墨色长剑，生得虎背熊腰的粗犷男子自泠潇出现便一直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直至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才依依不舍地收回了视线，感慨道：“想不到我木二竟有如此艳福，能与此等姿容的姑娘同住一屋……”话未说完便被坐在他身侧的人皱眉打断：“什么同住一屋？是同住一间客栈！”
“哈哈哈哈！”桌上另一位年纪稍轻的人笑道：“大哥何必这样较真，就让二哥占一占嘴上的便宜。老二这个人你还不知道？也就能嘴上讨讨彩头，真到了人姑娘面前，只怕连话都说不出来一句！”说完又自顾着笑了起来。
那木二被戳中了痛处，顿时恼羞成怒，“谁说我不敢！我这便跟上去，让你们好好瞧瞧究竟是不是讨口彩！”见他当真起了身，那大哥登时黑了脸，斥道：“我们这趟来湖州是为了贺寿，你可别给我惹事！”
那木二似听见了什么好笑的话，大笑了一阵才道：“大哥，为了什么来，你我心里都清楚。贺寿？”他轻嗤一声，指着大堂里的人嘲讽道：“这里头能数得出几个真心来贺寿的人？”
年纪最小的那位闻言后赶忙扫了一眼堂内，见无人留意到他们，这才劝着木二坐了下来，又略压低了声音道：“方才我在街上听到有人说，在路上遇见了弈剑门的人。”
那大哥眉头一皱：“萧梧亲自来了？”
“那倒没有，听闻来的是他的宝贝儿子萧璟辰。”
那大哥微微颔首，接话道：“也对，怎么也是夺东西，即便萧梧有心想要，身为一派掌门，又怎么舍得下脸亲自前来。”话一出口又感觉有些不对，好像连着他们昆仑派的掌门也说了进去，忙咳了一声，转言道：“这位萧少侠近两年名声大震，也不容轻视。”
年纪最小的点头附和道：“能在试剑大会中一举成名的人，武功自不会差。”
听见两人的谈话后，那木二面露不屑，将手中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搁，不快道：“我们昆仑三剑何时俱过谁？你们怎么还涨起他人的志气来了？什么萧璟辰萧璟卯，都休想从我手中赢走东西！”
话音方落，客栈门前又洒下一片阴影。刚引了泠潇去客房回来的伙计远远看见门外立着的两位少年，只打量了一眼黄衣少年的装扮，便三两步笑着迎上前去，殷勤道：“两位客官，请问是要打尖还是住店？”
黄衣少年跨入店内，目光先在堂内扫了一圈，又在方才说话的三人身上停了一瞬，才落回伙计面上，应道：“住店。”
伙计笑着应道：“店内如今只余下两间房，一间是稍房，二楼临街；一间是上房，二楼临湖，宽敞安静，开窗便可将太湖美景……”话仍是未说完便被打断，“要上房。”
“好嘞！”终于来了位有钱的客人，那伙计登时喜笑颜开，向立在黄衣少年身后的人身上望了一眼，奇道：“客官，你们的包袱呢？”他心下不由觉得奇怪，这今日来的客人怎么一个比一个东西少？
黄衣少年身后的那位少年和他差不多的年纪，本生着一副极和气的面相，此刻却不知为何皱着眉，似遇见了什么想不通的事，听到他问话，便舒展了眉头应道：“你引我们上去便是，其余的不用管。”伙计连忙应好，躬身引着两位少年往楼梯走去，还不忘回身提醒两人要注意脚下。
待三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中，那三人中年纪最小的才出言询问：“大哥，你见多识广，可识得这位黄衣少年？”被询问的人摇了摇头，目光仍盯着少年消失的方向，沉吟道：“但方才他扫过来的那一眼，看似随意，却莫名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年纪最小的便跟着点了点头，眼中透着疑惑，“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可一时又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见过。”他正皱着眉仔细回想，却被那木二给不耐打断：“一个弱不禁风的少年，有什么可研究的？吃饭！”
楼上客房内，那位被他们猜测的黄衣少年此时正走到窗前，伸出折扇推开了窗子。随着窗户被打开，窗外的秀丽风光便悉数映入了眼中。他望着雨后涳濛的湖面，心道那伙计倒是没说假话，景致的确是怡人。
跟在他身后的圆脸少年先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见屋内陈设虽比不上园中，倒也还干净，便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他不明白自家公子为何忽然兴起换了住处，却也无意打听，只问道：“二公子，我们要在此处长住吗？东西还在园中，我去取些过来？”
黄衣少年的目光仍停在窗外，闻言后应道：“不必特意跑一趟，吃完饭顺路取了带过来就是。”
少年听了这话顿时眼前一亮，“还去望秋楼？”见黄衣少年点头，立即喜上眉梢，笑道：“方才在路边看那位姑娘吃馄饨吃得那么香，馋得我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我还想公子难道是不饿？原来是要留着肚子去吃好吃的！也是，不管多饿也不将就填饱肚子，这才是我那位挑嘴的二公子嘛！望秋楼的东西多好吃啊，酱方香味浓郁，入口即化；肥美的厥鱼浇上热气腾腾的卤汁……”他咽了咽口水，竟有些说不下去了。
黄衣少年听到他咽口水的声音，便将目光收回瞥了他一眼，转身朝门外走去。少年立即会意，乐滋滋地跟在他身后。待走出客栈没几步，黄衣少年却忽然停住步子，转回身往客栈楼上望去。
沿街的窗棂已被打开，泠潇正半伏在窗上望街，察觉到他的视线后便垂目向他望去。四目相对的一瞬，黄衣少年微微一笑，似是在与她打招呼，泠潇却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面无表情地别开了眼。那黄衣少年也不恼，转身时面上仍带着笑意。
跟在他身后的少年贼兮兮地看了两人两眼，问道：“二公子，这位姑娘你认识？”
“不认识。”
“既不认识，那我们方才为何要跟着她回城？”少年挠了挠头，不解道：“小半个时辰的路程，跟着她竟生生绕了一个多时辰……雨路本就泥泞难行，我脚上都磨起泡了……”
黄衣少年没有应话，走了几步后似忽然想起了什么，唤了一声“小六”，吩咐道：“一会回园拿东西时记得将木蓉膏带上。”
被唤作小六的少年顿时有些受宠若惊：“我这双糙脚，哪里用得着木蓉膏这样的好东西？等睡前挑破了水泡，明日睡醒也就没事了。”
黄衣少年目不斜视，淡淡道：“药膏不是给你的。”
“哦……好。”
望秋楼外仍是一如既往的车马如云，伙计引着两人径直到了三楼雅间，小六询问着黄衣少年点完酒菜，等伙计走出屋子掩上门后才问：“二公子，我们今日还要去城外寻人吗？”
黄衣少年正垂目看着手中的檀木镂空香囊，闻言后摇头道：“才闹了这么一出，村子里人心惶惶，也问不出什么。”
小六点了点头，顺着他的话道：“这万毒谷也是猖狂，竟在湖洲闹起事来了。二公子，我们方才为何不教训教训他们？”他本是个不记仇的性子，可早几年庄子里的人被万毒谷欺负得实在太狠，他都在鬼门关前走过两回，如今提起来自然带了些恨意。
“萧璟辰他们不是赶去了吗？如今的湖洲最不缺所谓的正义之士，你还愁万毒谷那些人没人收拾？”黄衣少年轻飘飘扔出两句话，将香囊放至鼻下闻了闻，似在想什么。
因为生意太好，饭菜久久未来。小六在百无聊赖之下便将目光又投向了黄衣少年，问道：“二公子，寿宴那日你也要去吗？”
“自然要去。”
“公子难不成也想取那墨香草？”
“怎么？”黄衣少年睨了他一眼，“你觉得我不想要？”
小六如实点头。
黄衣少年略觉意外，问道：“为何这么想？”
“就是……就是觉着公子瞧不上那东西！“小六嘴笨，就是了好一会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呵呵一笑，又见自家主子笑而不语，便问：“二公子笑什么？我说错了？”
“你没说错，我的确是瞧不上那东西。”
小六嘻嘻一笑，对自己猜对了这事颇为自豪，又问：“不过公子为何不要？”
“你可知天既赐食于鸟，为何不投食于巢？”见小六茫然摇头，黄衣少年淡淡道：“想要武功精进，却不愿勤学苦练，即便送他十株墨香草，又有何用？”
小六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问道：“那既不要墨香草，为何要去凑热闹？”他们落月庄同隐园好像没什么交情。
黄衣少年将把玩了一阵的香囊重新放入衣袖，不答反问道：“自我接管落月庄，你可曾见有人往庄里送过邀帖？”
小六没有丝毫犹豫便摇了摇头。别说送邀帖，不去寻麻烦惹事，便是谢天谢地了。这些年陆渊虽不曾对落月庄落井下石，但也并未施以援手。既没有往来，为何忽然递帖相邀？这样一想，他也觉得有些奇怪了，犹疑道：“该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是什么都好。”黄衣少年道：“我正愁没有机会入园，他的帖子就送来了。这么好的机会，岂能放过？况且……”他往窗外街上望了一眼，缓缓道：“棋子都已就位，这出精心筹划的好戏，我自然得捧场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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