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墙角
钟贺城哪里听不出来，褚随这就是变相的要挟。
看他拿腔拿调，满不在乎的模样，可不像是会因为当不成他儿子而难过的那类人。
褚随的意思很显而易见--要么我的事归我自己管，我老实给你抢公司；要么你以后自己解决养老送终的事。
钟贺城倒是不缺送终的人，他有的是钱，很多人巴不得上门找上他。只不过血缘这东西，有些奇妙，钟家这大把的财产，他总做不到交到人家手里。
钟贺城这把年纪了，要去再生一个，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褚随的话，也算是戳到他的痛处了，惹得他的脸色变了几变，最后冷哼一声："也不怪你，你还年轻，又没有缺过钱，等你缺钱了，就知道所谓的感情跟生活质量一比。完全不值得一提。等你老了，就会知道今天的自己有多愚蠢。看在你是我儿子的份上，你今天的话，我可以当作没听见。"
褚随笑了："我又不是你，你把你自己的世界观强加给我做什么？你觉得你自己现在孤寡老人一个，叫幸福？说得难听一点，你身边有一个真正关心你的人么？"
钟贺城的脸色这会儿终于阴沉了下去，这大概算是他在褚随面前的第一次真正生气。
一旁的网红脸已经吓得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了，缩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她其实对他们的家务事知道的很少很少，对于褚随父母的关系更是知之甚少，只知道他们不住在一块儿，没想到褚随父母关系那么差呀。
"我会跟赵辛结婚的，这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而是看在你是我父亲的面子上，给你的通知。"褚随淡淡说，"我有手，也可以白手起家，不一定就要靠你。当然，你要是选择继续打压我，当我没说。就这样，我走了。"
褚随这一走，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了。
他走到门口时，脚步却又顿住了，回头道："你大概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回到你身边，因为钟家少爷的身份？"褚随说，"我回来，只不过是我妈叫的，她说是说你的钱不要白不要？但你觉得，真是这样么？"
这句话真的是最后一句了。褚随离开的时候头都没有回一下。
但钟贺城确实怔住了。
他出神了好一会儿，一直到网红脸姿势麻了，换动作发出了声响，他才回过神来。
钟贺城平静的看着网红脸："你说，她为什么要叫褚随回家来？"
"或许是因为--"网红脸的声音怯怯的，"她到底是舍不得你一个人生活吧，怕你一个人太孤单。"
"她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呐。"钟贺城感慨道。
他跟褚媚，两个人之间开始的其实很混乱，或者说，他没有当真过。
不过是公子哥对挑剔的富家小姐的追逐游戏。
那个年代，褚媚虽然跟他不在同一个城里，但是名号是响当当的，钟贺城身边的狐朋狗友，去了十个，十个全部碰壁回来。
所有人一致认为，褚家这小姑娘，着实难搞。
钟贺城长得好，家世显赫，前赴后继的女人们不在少数，自然不信这个邪。
所以他也成了这场追逐游戏当中的一员。
当然，结局是不一样的，钟贺城成功了，并且在那个封建的年代，把褚媚偏上了床。
钟贺城自然也会男人惯有的把戏，随口承诺道："我会负责。"
褚媚只是笑，眼神淡淡的，几分漠然，还有几分讥诮讽刺："我不相信。"
钟贺城以为，到这会儿两个人就应该断了。
然而没有。
事实上，他跟褚媚好了很长一段时间，那几年的时间里，他慢慢的像是变了一个人，变得不再喜欢情场上的那些游戏，甚至褚媚都开玩笑说："钟少爷，你是不是打算定下来了？"
钟贺城那会儿没说话。
他知道不可能的，他在国外有一个未婚妻，他并没有抛弃未婚妻的打算，起码一开始是的，一开始他自己是这么觉得的。
很快未婚妻回来，家里人把他给叫了回去，他再次跟褚媚见面时，开门见山就是："我要结婚了。"
褚媚顿了顿，然后浅笑："恭喜。"
"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钟少爷放心，我好歹也是个大小姐，万不会干出上门闹事的事，我过两天，就开始相亲，你可以放心的断了。"
钟贺城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只是心里有点沉闷，像是有什么给压抑住了。他不敢深究，匆匆忙忙就离开了。
然后他结了婚，两个人生活相敬如宾，生活看上去很不错，但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至于他知道褚随的存在，那已经是很多年过去了，他一开始并不打算认他，只是上了年纪，膝下无子，这才打起了褚随的主意。
他认为他应该拒绝不了自己这样子一个能给他美好未来的父亲，但是很不幸，褚随在回钟家以前，根本就懒得搭理他。
后来他改了主意，答应回钟家，他也曾经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原来这是褚媚的主意。
其实钟贺城对于褚媚一直未婚这事，也很好奇，但是她跟自己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他也不好多问什么。
网红脸的话，算是让钟贺城有些恍惚了。他觉得好像是那么回事儿，又觉得特别的荒唐。
"算了，也是真的管不着了。"钟贺城摆摆手，上了楼。
网红脸一头雾水，然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还没有告诉褚随，钟贺群最近老是对自己动手动脚的事情呢。
至于褚随，离开钟家，就拿起手机联系赵辛了。
赵辛没接。
褚随于是打算去见她，空手当然不行，于是他去了一家蛋糕店。
在这家蛋糕店里，褚.单手开法拉利.随被人给搭讪了。
女人主动上来要他微信。
褚随敢给吗？褚随当然不敢。
他怕万一这被楚玉那边的人看到了，回去添油加醋一波，他要凉。
褚随干脆当作没听见。
但女人也挺执着。
褚随抬头扫了她一眼，懒懒的说："我女儿都有了。"
"单身父亲？"女人挑了挑眉，"平常压力很大吧，排解排解寂寞是好事啊。"
"我不是单身。"褚随要走了。
"你有孩子了，却没有戴戒指，要么离异，要么未婚。"如果是前者，这样优秀的男人那个女人都舍得不要他，说明他人品不咋地，如果是后者，有了孩子也不结婚，说明是浪子。
总得来说，都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好男人。
褚随这就被戳到痛处了，他老婆还在人家名下，可不是还没有戒指吗，他倒是想戴来着，没有人允许啊，他声音冷了几个度。"我当然有，今天没戴而已。"
女人见他态度这样，暗骂了几句没风度，倒是没有再纠缠了。
褚随在开车去跟赵辛约定好的地方时，心情一直不太好，直到看到了女儿，才稍微好了点。
因为楚玉父亲不待见褚随的缘故，他跟赵辛见面，都会约出来，一般都在咖啡厅。
咖啡厅里面有一间休息室，是专门给赵辛喂奶的。
今天赵辛跟往常一样给孩子喂奶，抬头时，就看见褚随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两个人尽管熟到不能再熟了，她也觉得自己臊得厉害。
怎么会有一个男人，看自己孩子的母亲，都能看出一副混混模样。
"褚随。"她警告了他一声。
他有些依依不舍的移开了视线，今天恐怕晚上回去又得靠自己了。不过好在这已经不算是什么难活，怀孕加这一个多月，他早就习惯了。
褚随淡定自然道："你跟楚玉这边到底什么时候能完？"
"不知道。"
是真不知道。
"你就让我干等着吧，头发等会儿都要等白了，我也就希望我闺女，别到时候逮着楚玉喊爸，见着我反而叔叔叔叔的喊。"
那样他会心碎的，真的会心碎的。
褚随完全忍受不了自己的女儿不跟自己亲，早知道生孩子这么有意思，他好早之前就把赵辛肚子搞大算了。也不至于现在还要杞人忧天，天天自怨自艾，几乎要成为望妻石了。
赵辛没吭声。
褚随扫了她一眼，道："我爸那边，我已经肃清障碍了，他阻止不了我，你这边一离，我就给你办婚礼接家里去。"
赵辛无语了："我二婚大张旗鼓做什么。"
"那我是头一次结婚，我还不能有憧憬么？"褚随起身，踱步过来，又把闺女捞过去，抱着就是亲了很多口。
赵辛觉得褚随可真是像一个小姑娘啊，一般纠结婚礼的，都是女人吧？他倒好。一个大男人，还憧憬婚礼呢。
她都快要记不清楚，褚随当初酷酷的，懒洋洋的，一看就是个渣男的画风了。
难道每个校草最后的归途，都是这一条么？
那边褚随正在哄孩子，赵辛看着那副温馨画面，脸上总算是生出了点笑意，起码这样的变化，让他看上去靠谱不少。起码带孩子是靠谱的。
她想了想，说："我会慢慢找时间提的。"
褚随顿了顿，猛地朝她转过来，眼底还有几分不相信："你不会是哄我开心的吧？"
赵辛无奈了："孩子都有了，我能怎么办。"
他把娃娃放回了婴儿车里，朝她走过去，将她一步一步逼到墙角整个人覆上去，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其实我可比孩子要有意思多了，你应该很清楚。你这么长时间，都没有生出兴趣玩玩我？"
"这里是公共场合，你注意点。"
好在褚随也就是嘴上说说，而后也不过是亲了亲她，没有过激举动，"我以后，会对你好的。"
赵辛说："还说呢，但凡你以前稍微好一点，哪里有现在的事。"
褚随说，"还不是我总觉得你喜欢楚玉么？"
他还记得他跟赵辛头一次到a市的那个晚上，两个人住在一间破破的旅馆里，那会儿他们刚刚经历了长途跋涉的路途。都累到不行，但褚随作为把赵辛拐出来的男人，还是很有良心的给她洗了澡，然后搂着她睡觉。
然后半夜，他听见她喊了楚玉。
很轻微的一声，但他对这个名字很敏感，还是听见了。
褚随顿时就睡意全无，那个晚上，他一个人坐在床头抽了整晚的烟，想着要不然把她送回去得了，反正心思也不在自己身上。
但是最后没舍得。
褚随告诉自己是意外，喊个名字，能代表什么？
只不过半路又杀千刀来了个褚洋。
在争夺伴侣这件事情上，哪怕是亲兄弟，那也不可能心慈手软的。所以他没有打算手下留情，成功破坏了婚礼。
那个时候赵辛要是能跟其他女人一样，打滚撒泼要他娶他，褚随其实未必会拒绝，他挺吃那一套的，从他自己偶尔对赵辛撒娇当中就可见一斑了。
……
赵辛离开之前。被褚随抱着亲了好几回。
她最后其实有点感觉了，才急着走的。因为太总有种感觉，褚随是故意用美人计，勾引他。
赵辛觉得褚随挺心机，比如很多事情，他总喜欢从孩子下手。
好不容易从褚随的魔爪下逃脱，赵辛回了楚家，几天没有见着面的楚玉回来了。
他的气色，不算好。
但看到她时，扯了一个很好看很好看的笑容。
楚玉温柔的看着她，问："去见褚随了？"
"嗯。"赵辛不打算欺骗他。
"看来你真的很喜欢他。"楚玉平静的说，"小小辛本来就是褚随的孩子，如果他想把孩子带回去，那就带回去吧。"
"可是叔叔--"
楚玉打断了她的话："我自然会处理好的。赵辛，相信我好么？"
赵辛本来觉得，楚玉父亲得知真相以后，大概会暴跳如雷，因为这算是很严重的欺骗了，但楚玉就是有能让她安心下来的魔力，她就是觉得他真的可以处理好。
楚玉父亲是在第二天午饭的时候，叫住赵辛的："等会儿能跟叔叔聊一聊么？"
赵辛顿了顿，点点头。
两个人到了书房，他也不多客套，叹了口气，道："楚玉已经把事情都告诉我了，其实几次褚随上门，我已经隐隐约约猜出了点东西，只不过--"他笑了笑，几分自嘲，"我老人家没有孙女，特别想要一个，自己骗自己罢了。"
他两个儿子的情况，赵辛都是清楚的，她有些愧疚的说："抱歉，给了您不该有的希望，现在害您心情不好。我在这里跟您道歉，这一切不怪楚玉，他是为了帮我，错是我的错，您要怪就怪我好了。"
"怎么算是你的错呢。"钟贺城道。"是王家的错才对，不过他们也已经受到应得的报应，这也算是过去了。"
王家的事，赵辛也隐隐约约听到了一点，反正恐怕想东山再起，那是不可能的。
楚玉父亲又道："所以孩子，你打算送回去给褚随养着？"
赵辛再次点点头。
楚玉父亲沉默了片刻，说："罢了，总要走的，就是挺遗憾。还没来的听她叫我一声爷爷。我以后，还能算是小娃娃的爷爷吧？"
"当然。"赵辛弯弯嘴角。
"我们家楚玉，要是有一个孩子就好了。"他喃喃道。
这句话声音很轻，赵辛没有听见。
……
褚随接到通知的时候，那动作可叫一个迅速，三下两下，就派车来接了。
小娃娃跟他熟，眼睛发亮，水汪汪的，又大又圆。
"爸爸接你回家了。宝宝乖，以后爸爸天天陪着你。"
这边褚随兴高采烈，那边楚玉父亲就有些不是滋味了，哪怕褚随来接孩子，他也没有给一个好脸色。倒是真的跟被抢了孩子一样。
"以后记得经常带孩子过来玩，这里就是她的家，爷爷伯伯都很喜欢她的。"中年男人终于忍不住开口挽留。
"我会经常过来的。"
褚随本来要接着赵辛一起走的，后者却摇了摇头："我晚点再走。"
褚随想了想，也成，他带孩子很在行。可以带回去给褚媚看看。
他简直就是带着孩子浪，一开始先是见了褚媚，后者看到娃娃整个人都比往常柔和了不少，宝宝宝宝的直叫，有点亲，又是哄。
娃娃也没有任何表示，呼呼呼呼睡大觉。
褚媚道："这可真是随了你，你小时候，也是不怕人，然后特别爱睡觉，我第一回当妈，总觉得你是不是要死了。"
褚随道："我女儿，当然随我。"
他没坐多久，就又带着娃娃出门了。
见了赵亮，后者有些感动，对孩子小心翼翼，爱到不行。
见了朱时新，他也是一副惊讶的模样，然后酸了，他比褚随大，可他没有褚随这么可爱的女儿。
朱时新有一点觉得纳闷，他说："你当年可没有那么喜欢赵辛啊，你在跟石妍好的时候，会让我照顾她。但是你跟赵辛好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让我照顾过赵辛。"
这也让他觉得，褚随应该更爱石妍一些才是。
"我的人，为什么要让你照顾？"褚随淡淡的说，然后抱着孩子扬长而去。
朱时新愣了一会儿，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等到他想起什么时，觉得有点好笑。
他算是明白褚随的意思了，他怕自己照顾赵辛，是在提防自己撬墙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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