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下毒
洛祈觉得自他穿越以来，头一次这么清醒。他快速地分析了一下自己的处境。
原身沈公子既然是板上钉钉的太子细作，雁过留痕，云夫人和寒朗迟早会查出一堆线索佐证他的细作身份。
到时候，就算杨琛贪图美色想留他一命，云夫人他们估计也会先斩后奏。
洛祈揉了揉差点被云夫人拧断的手腕，觉得还是尽早逃出这是非之地比较好。
他将毒粉分成了两份，一份多，一份少。
计划用少的那份投毒杨琛，坐实他细作的事实，再用多的那份畏罪自杀，尸身离府。
到时候，就算太子背信弃义，他还是有机会逃出生天。
为求稳妥，他还特意血书了一封遗书，所求之事也是老生常谈。
不过是恳求杨琛念在他为人所迫、又手下留情的份儿上，不要鞭尸泄愤，让他暴尸荒野就好。
他用遗书裹住珠钗残骸，将它们一起压在了被褥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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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俱备。洛祈同时计划好了自己下毒的时间。
好巧不巧，他的生日，正月十四，就快到了。
穿越前，洛祈没有孤孤单单地过过生日，在这里，他同样不想一个人过。
可琢磨来琢磨去，这里能陪他过生日的，也就是这个他要谋杀的小王爷了。
那就两件事儿当一件事儿办了吧！
趁着杨琛被云夫人纠缠，无暇理他的几日，他神神秘秘地在灶房里反复折腾。
待正月十四这一天，一大早，他便美滋滋地拎着个食盒去找杨琛了。
食盒里，是他下了毒的杰作。
按说，这是“谋杀”，洛祈应该表现出“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悲壮，但是因为毒量实在不高，并不会要了杨琛的命，反而让洛祈有了一种愚人节整蛊的快感。
再说了，杨琛不久前刚赏了他一壶“毒酒”，他觉得他这次的毒就算是礼尚往来。
而更让他笑容止不住的是：他猜到杨琛见到他的“杰作”，一定会目瞪口呆。
“夫人要本王陪你吃什么？生辰——蛋糕？”
果然杨琛被这道闻所未闻的食物震住了。
端坐于书案前的他愕然地扫过寒朗，扫过陈江，再扫过一众伺候在旁的小太监，发现所有人的表情与他如出一辙。
“这是你们姑苏的习俗？”杨琛困惑地问。
“不是。”洛祈笑得粲然，“是臣妾家里的习俗。每年臣妾生辰，娘都给做给我吃。”
说着，他像只鸟儿一样欢快地扑到书案旁，挤着杨琛坐了下来。
顺手将杨琛正写了一半的纸张拨拉到一边，再将自己带来的食盒郑重其事地摆了上去。
他洛夫人当众可是啥事儿都干得出来。身边的太监们也不是没有见识过。
见洛夫人今日一上来就这么没羞没臊地往上贴。他们不等王爷发话，就都跟在陈公公身后，退出屋去。
当然也有例外，依然不解风情的寒朗，守在一旁，雷打不动。
不但没有要退下的意思，反而眉心微蹙，凝着两道警惕的眸光，看向洛祈。
洛祈视若不见。他带着一脸求夸的急切感，打开食盒。
“你看你看，好看吗？”
杨琛垂眼看过去，好看还真是挺好看的，但也不能说是全没见过的东西。
就是一碗鸡蛋羹，上面用葱叶错落有致地摆出了水草的模样，又将萝卜片切成了两条鱼的形状，放在了水草间。再用几粒枸杞点缀了一下。生生地让一碗平平无奇的鸡蛋羹显得贵气了几分。
杨琛不禁笑出了声，“这就是你说的生辰蛋糕？”
勉强算是吧！
洛祈当然知道这和生日蛋糕差了个十万八千里。
但这地方又没烤箱又没电饭煲的，他哪里弄得出蛋糕？
绞尽脑汁想出这么个替代品，已经很了不起了。
洛祈难为情地干笑几声，马上又变得兴致勃勃，“没我娘做得好，但好歹是我亲手做的。练了好几天呢。我觉得还不错，要不要尝不尝？”
说着，他迫不及待舀起一勺，递到了杨琛的唇边。
“洛夫人！”
杨琛还未有反应，寒朗已一个箭步上前，扣住了洛祈的手腕。
“王爷的饮食，是要先试毒的。”
寒朗语气阴冷，透着不加掩饰的恐吓。
洛祈抬眼瞧去，见寒朗的眼神里有种将他看穿的寒意。
但洛祈并不以为意，这一步，他早就想到了。
一款毒不死人的蛋糕，他当然不介意试毒，况且，他本来就打算和杨琛一起吃生日蛋糕的啊。
不过为了不把自己的目的表达得太明显，他佯装听不懂，赌着气说：“我亲手做的，还要试毒？”
寒朗冷嗤一声，“谁做的都一样。陈公公——”
“不劳陈公公！”洛祈怨气更重，但这怨气很奇怪，不是气自己被怀疑，倒像是气有别人要来偷吃他亲手做的蛋糕。
他撇了撇嘴，“不就是给王爷试毒吗？我又不是没做过。我自己试。”
话音一落，都不等杨琛与寒朗反应过来，他便将那一勺蛋羹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紧跟着，他就抬起头挑衅地看向寒朗，恨不得将“无毒”两个字写到脸上。
可没想到，这计划好的神情，却只在他的脸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当那蛋羹的味道在舌尖溢开，他的脸瞬间崩坏，不受控制地走了样。
我这是吃了一口什么啊？
洛祈就感觉一股令人作呕的苦涩在他唇齿间摩擦。把他五脏六腑的排斥感都激活了。
他想吐，凭着自制力忍住了。可这份忍耐，让他的眼底都红了起来，看上去像是要哭。
杨琛错愕，“你——这是——”
洛祈也错愕，自己从前是不会做饭，但这款生日蛋糕他尝试了数日，做废了许多个，确定现在已经驾轻就熟，能被他调制得色香味俱全了。
怎么会偏在生日这一天，出这么大的错呢？
他脑子飞快地一转：不会吧，是那毒药！
难怪！洛祈想起字条上特意写了，让他将毒药全下在浓茶里给杨琛喝下。
他当时并不以为意，还觉得太子多管闲事，怎么下毒还要教。
原来竟是要用浓茶掩盖这诡异的味道。
什么嘛！书上说无色无味的毒药，都是骗人的！
忽然间，洛祈委屈至极。
这可是他的生日蛋糕啊！没想到自己期待满满的生日，就这么毁在了自己下毒的诡计上。
一时间，他身体里迸发出了超常的忍耐力，或者是他怒火攻心，突地失了味觉。
总之，他吞下了那口之后，还愤怒地舀起那碗蛋羹，一勺一勺不停地往自己嘴里塞了进去。
杨琛缓过神儿时，那碗里已被挖了个精光。
跟着，洛祈将碗一摔，腾地站了起来。
杨琛随手拉住他，“你怎么了？”
怎么了？洛祈也说不清自己这是怎么了。
这是一种满心欢喜地爬上云端，被人一脚揣翻落地的巨大落差。
他甩开杨琛的手，嘟囔了一句：“生日蛋糕，不应该一个人吃的。”
之后，他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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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洛祈瞬间跑了个没影，杨琛像是丢了魂儿一般，呆滞了。
许久后，他才醒过些神儿，幽幽地问：“寒朗，你当真瞧见，他下了毒进去？”
寒朗十分笃定：“是！”
杨琛眼底也泛起了淡淡的红，说不清是因为愤怒，还是难过。
纠结了些许时间后，他也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王爷！”寒朗上前一步，“细作计谋失败，服毒自尽是他们最后的体面了。王爷若真念与洛夫人夫妻一场，何不成全了他这份体面。回头悄无声息地说洛夫人心疾而亡，好歹能给他留个全尸。否则事情闹大了，闹到圣上那里去，圣上怕是会把他的头，悬在城门之上。”
寒朗的话，字字有如刀割。杨琛被划得遍体鳞伤，虚弱地又坐了下来。
又过了半晌，他目光失神地移到了一地的碎碗上，木讷地问：“你说，今日，真的是他生辰吗？”
寒朗神情纠结，似乎很是不忍，不忍再往杨琛的伤口上撒盐，但是为臣之道，他没有说谎的习惯。
“据臣查访，洛夫人原名沈梨初。名字暗示其生辰在夏末秋初，梨子成熟之际。决不是正月十四。”
杨琛苦笑地闭上了眼。
所以又是一场处心积虑的局。他终究还是想要取我性命的。
杨琛像是被人抽了筋，浑身瘫软。
“王爷。”寒朗又道，“云夫人还在等王爷下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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