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黑暗”是一种投机取巧的魔法。
风、火、木、土、水以及“以及”光明都来自于自然，“黑暗”却是不灭之阴影从异世带来的灾难。
学习这种魔法不需要天赋，亡灵法师们只需要寻找到充沛着黑暗元素的物体或生灵，用特殊的秘术吸走他们身上的元素，便可据为己有。
黑暗魔法在精灵族中是禁忌的存在，是无人愿意提起的缄默之声——除了尤利西斯，那个浑身充满不详气息的精灵。
碧洛迪丝在破损的帐篷里打开了尤利安所给的书页，揣摩着上面的语言。
尤利西斯跟随艾瑞斯远渡的原因其实并不简单，他十分沉迷于元素之道，曾经是精灵族最出名的几位魔法师之一，甚至差点就成为了祭祀的候选人。可惜，在被黑暗的力量侵染后，他不再被光明元素青睐，每一次使用圣光魔法都会遭受到难以忍受的痛苦，由身到心，仿佛要被撕裂一般的痛苦。
在命运的折磨下，他迷失在了对魔法的狂热中，背着所效忠的卡尔领主，偷偷研究起了黑暗的魔法。
也就是人族所称的亡灵魔法。
尤利西斯的行为最终还是被发现了，卡尔领主没有按照律法处罚他，但也无法再容忍一个亡灵法师存在于自己的领地之中，于是便判处了流放之型。
碧洛迪丝从艾瑞斯和艾莉娜的对话中隐隐约约地猜到了一点实情，书页上的文字夹杂着“死亡”“尸骨”“献祭”等字眼，旁边还配了个双眼处空荡荡一片的头骨，这大约是尤利西斯当年的研究成果之一。
尤利西斯在远渡之前，被祭祀剥夺了使用魔法的权力。诸神在上，这个精灵不再受到元素之神的庇佑。
折好记载着亡灵魔法的书页，碧洛迪丝将其放在了一旁，转而取出了炼金术师必备的坩埚。
恩格尔在此时走了进来，诸神保佑，躲在岩洞里的伊斯毫发无损，只是在听说妹妹被抓走后方寸大乱，一再请求跟着他们一起去山腹，但最终还是听从了队长的劝说，答应好好地留在营地等他们回来。
“蛇附子，奈叶，水灵果和冰魂草。”恩格尔将怀里的材料在少女身前的地毯上铺开，一些是他们从艾瑞迪斯带出来的，一些则是路上收集的：“可惜没有绿珍珠，否则魔药的效果会更好。”
那头大概率处于“衰老期”的巨龙是火属性，他们需要水系的附魔药水，来让武器的伤害变得更高。
这种药水价格昂贵且一般有市无价，因为炼金术师的门槛很高，起码要熟悉火木两种元素的使用。
“已经足够了。”碧洛迪丝说，把白天剩下的一点水加到坩埚里煮沸，然后依次放下那些炼金素材。她的身边还有一个临时用来充当砧板的宽平石块，上面的水系魔晶已经磨成了粉末。
“我在找它们的途中碰到了个雇佣兵商人，身后的背包散发着许多种草药混合起来的气息。不过对方不肯与我做生意。”在少女熬制附魔药水的同事，恩格尔取出了磨刀石，把两人的武器打磨得更锋利一点。
这块磨刀石就是外面那些人苦苦追寻的龙晶，只是颜色稍有不同，看上去和普通的砂岩一模一样。
“哪支队伍的？”魔晶粉末撒入了坩埚，碧洛迪丝问：“晨星？”
恩格尔点了点头：“胸前的纹章的确有一颗白色的星星。”
“看样子他们不准备为了龙晶而冒险了。”碧洛迪丝叹气道，她在回到自己小队的帐篷前和卢西恩交谈过，对方友善地提醒她有支来自玫瑰帝国北境的佣兵队以虐杀半兽人取乐，希望她能注意。
“我们要不要……”恩格尔打磨刀锋的动作一顿，声音也低沉了些：“防患于未然。”
卢西恩让他的同伴帮忙照应尤利安和伊斯，克维尔纳也留了一队骑士下来，他很注重名声，尽管自己也不喜欢半兽人，却不会允许有“虐杀”这么难听的字眼流传出去。
第一锅魔药熬好了，碧洛迪丝用三个圆底的玻璃瓶把半透明的浅蓝色液体装起来，打算把它们送给卢西恩，算是给对方的谢礼。
“风蜈草会使人腹泻。”她拿着药水走到了帐篷的门口，转身对恩格尔道：“长得像蜈蚣的蕨类，很常见，营地附近应该有。”
穿着黑色皮甲的精灵明白了她的意思，跟在她的身后出去，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幕里。
收到附魔药水的卢西恩感到受宠若惊。他没有立刻接过精灵的馈赠，毕竟这玩意实在过于昂贵。一番推脱后，出于对旅途的考虑，他最终还是收了下来。
瓶中的药水尚未完全冷却，温度从玻璃内壁传达至掌心，说明炼制它们的人就在自己的眼前。
她竟然还是一位能够“点石成金”的炼金术师。
“您一定会取得相当了不起的成就。”卢西恩说，再次保证他的同伴会护好半兽人。
碧洛迪丝瞥到一个黑色的影子在往晨星佣兵队的驻扎地掠去，“那支队伍，为什么如此痛恨半兽人？”
“玫瑰帝国的北境和半兽人的故乡，矗在在大陆西方的圣山接壤。”红枫的队长坐了下来，在可以滚动的圆形磨刀石上打磨着一对匕首：“虽然他们早已战败，但圣山据说是受到某位神明的庇佑，帝国的玫瑰十字军无法深入进去彻底清缴；一些半兽人也仇视着奴隶同族的人类，经常偷袭北境的村庄。”
卢西恩往左手边瞄去了一眼，向着晨星的帐篷：“帝国的北境常年大雪，地广人稀，许多村庄都没有自卫的能力，于是……他们的亲人都不在了。”
碧洛迪丝也顺着他的视线往那边看了眼：“你去过玫瑰帝国的北境？”
飞速转动着的磨刀石停下了，卢西恩看着匕首的锋芒，眼里倒映出对过去的追忆：“我曾经，是玫瑰十字军的一员。”
“但你并不仇视伊斯和伊娜。”
“我没有死在战乱里的家人，包括战友。”后半句话他说得意味深长，碧洛迪丝意识到他在玫瑰十字军中的地位很可能不低。
“况且，”卢西恩重新踩动了滚石，“战争总是残酷的。”
他重复着这个单调的动作，眼睛虽然向下看着匕首，思绪却已经离开了这儿。
碧洛迪丝沉默地离开了红枫的驻地，没有再打扰这个沉浸在硝烟里的中年人。
恩格尔和她同时回到了飘荡着各种香味的帐篷，少女制作起了第二锅附魔药水，对同伴道：“我在卢西恩的身上闻到了一些特别的味道。”
“血或酒？”
“不，”碧洛迪丝回忆着那种被对方特意隐藏的气息，“我也不是十分确定，但似乎和野兽身上的很像。”
“他也是半兽人？”恩格尔没和红枫的队长近距离接触过，只记得那人的头发和衣服总是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酒香。当然，这个“浓烈”只是针对精灵，人类的嗅觉远不如他们敏锐。
碧洛迪丝摇了摇头：“不太想，但可能是……”她没再说下去，“算了，还未得到证实的猜测而已。”
新的附魔药水炼好了，依旧是装在了一个个玻璃瓶中。
时间过得很快，黑夜转眼即逝。太阳从云层跃出，被龙焔炙烤到干涸的河流底部又渗出了水珠，几头跑过来喝水的鹿角兽落入了佣兵的陷阱里，成为了他们龙祸过后的第一顿美餐。
做好最后一样东西的碧洛迪丝听到谩骂声，风蜈草起了效果，晨星佣兵队骂骂咧咧地找人治疗腹泻，嘴里诅咒着对他们的下药的人。
和留下来的尤利安以及伊斯做了最后的道别，他们来到了克维尔纳处。
大魔法师打点好了一切，身上穿了件流淌着附魔力量的深蓝色魔法袍，手里的法杖也换了根更高级的，顶端是一颗罕见的无色锆英石。
比起昨夜的温和，今天的克维尔纳神情严肃了许多，看到他们也只是略微点了点头：“跟着队伍，不要乱跑，更不要随便碰里面的任何一样东西。”
锻莫擅长制造精巧的机关，无论地上还是地下。他这句话应该是为了警告一部分从未进过锻莫遗迹的人，比如连勇气之证都没有的黑耀佣兵队。
弥撒亚做了个嫌恶的表情，一副早就预料到对方两面三刀的样子。他的状况比刚听到希尔芙被抓走时好了不少，甚至隐隐还松了半口气，就像是——知道好友没事。
碧洛迪丝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却没多问。
浩浩荡荡的屠龙讨伐队从山脚的营地出发了，克维尔纳撤掉了堵在路上的路障，一条明显是人工修建的金属道路出现在他们的眼前。表层的金色油漆因为多年来缺少保养而褪色，露出来的铁块在风雨中爬上了红锈，远看就像是凝固的鲜血。
“保持警惕。”克维尔纳说完了最后一句话，在皇家骑士们的簇拥下率先踏上了去山腹的金属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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