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李十七点头：“正是。”
黄玉昭见着眼前这人身材远不如付玄明从前高大健壮，又苍白消瘦，不由大为心痛，一面拉着付玄明往里走，一面道：“玄明你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了，快先休息一会儿，我叫人备些好入口的吃食一会儿送来。”
付玄明却摇头道：“不急。你是残暮教主的护法？”
“不错。”
他语气中带着藏不住的急切：“你们教主如今在何处，我要见他？”
“你见教主，是为杀他？”
“不，我见他，是为归还一物。而现如今……我也当劝他迷途知返。这些都是我该做的，否则我就是死了，下一世恐怕都还要背着这债。”
李十七停了停，才道：“其实，是他救了你。”
付玄明缓缓闭眼：“……我知道。”
“能否多问一句，大侠醒来时身在何处？”
“寒水镇上一户农家。主人说是一个青年将我带来，给足了钱叫他们好生照看，却记不清楚那人声音面貌是如何了，而他们身上分别有精纯灵力涌动。如今常世间几乎没有人学法术了，我便猜想应是师兄所为。”
黄玉昭听到“师兄”两个字，惊得睁大了双眼，最终忍着没有发作，道：“寒水镇……是江南的寒水么，那里距离此处，何止千里之遥，那教主为何要跑得那么远？”
“教主行事，从来但凭心意，不需原由。而且对于凡人来说千里路途遥远艰辛，对于教主而言则未必。”
“虽然师门未有传授此类术法。但若是师兄，千里一瞬，确不足为奇了。”
李十七垂眸道：“你要见我们教主，却不是那样简单的事。眼下我恐怕也是回不去残暮教的。”
付玄明看着有些失望，但似乎也已经习惯，忽而又想起什么似的，扭头对黄玉昭道：“是了，小昭，方才与我打的那姑娘，眼下还在么？”
“我遣人去为你找吧。怎么，她有什么问题？”
付玄明道：“我猜想，她或许与师兄有些渊源。”
通常来说，比武大会结束过后，夕朝城内青年英杰云集，是相互结交切磋的好时机，很少有人会结便走，至少也该流连三两日，是以夕朝城的酒家从来最欢迎这盛会的举办。然而黄玉昭派去的人，却是将将在城门口截住了玉生烟。
不多时，青衣少女出现在大厅之中，她眼神淡淡地扫过黄玉昭，最终还是定在付玄明脸上，道：“一定要说话也可以，但最好与你单独谈。”
付玄明点头：“好，那便请姑娘随我来。”
黄玉昭愣愣看着二人走进房间，不可置信道：“怪事，究竟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
李十七低笑道：“那位姑娘大约是常年在深山老林里头清修的，她见你穿得珠光宝气，像个土财主，自然不愿与你多说什么。”
约莫一刻钟后，付玄明与玉生烟便一前一后走出来，玉生烟见着他们两个守在门口，倒也不见局促，只是规规矩矩地行了礼，便自行离去了。
李十七倚着墙，挑眉道：“她见过教主？”
付玄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见过，不过是好多年前，且也只是一面之缘。以玉姑娘所说，她当时一个人在山里修行，某日突然闯进来个白衫青年，瞧着是个书生模样。那人见着她用铁扇作兵器，觉得十分新奇有趣，就在山里头留了几天，她在山中打猎采笋也顺手多留了一份给那人，走的时候那人就留下这招数当作报偿。她一开始只当是开玩笑，后来跟着练了练，才发觉竟真的有些玄妙之处，又自己改了改，便练成这一套功夫了。”
黄玉昭惊道：“等等等等，你是说那人此前从没有见过使扇子的，几天就能写出自己的招数，而且这招数还能用？”
李十七叹道：“只是听着，也知道只有他能做得出这样的事了。”
黄玉昭还是不信：“他从前是不是学过类似的兵器，单就没见过扇子而已？他若真没使过扇子，玄明你又是怎么认出这几招是他的手笔？”
付玄明摇头道：“不，我未见过他使剑以外的兵器。只是没来由的，我一瞬间就觉得，那几招如果是他使来，十招以内一定结束，绝不会有例外。”
李十七道：“我却是从未见过教主用剑，他如今使的，正是一柄玄铁扇。”
黄玉昭这回当真是目瞪口呆了：“世上真有这样的人么，弃了先前近二十年所学，从头捡起一门功夫再练起，还能练得很厉害……”
他猛然意识到，连自己也开始为这魔教教主惊叹，未免太长他人威风，赶忙咳嗽两声：“不过还好我们有玄明。那人学得多就难免杂了，而且操持教派想必是个心思重的，并不是学剑的性子，若能逼他正面作战，以剑相争，一定还是玄明胜。”
付玄明则复又摇头，平静道：“当年他下山以前，我于剑之一道，也并不如他。”
李十七噗地笑了一下，付玄明也不恼，倒是黄玉昭气冲冲地要敲他的脑袋。
“所以，你们正道武林究竟打算如何杀他。”
付玄明道：“我从未有意伤害师兄。”
“那些人像是对你敬重得很，你从山上来，又没有背景，我只好理解为你是强得无可置疑咯。”李十七道，“且不说现今实力究竟谁更胜一筹，霄光大侠在开打前就先倒戈，剩下那些软柿子，叫他们去与你师兄打么？”
“我自会劝服师兄不再为恶。”
“若他不听呢？”
一时没有人说话，两道目光对上，似要迸出火星。
黄玉昭见着气氛有些尴尬，于是道：“且不管这些。当务之急，是如何把玄明你的身体换回来。”
于是焦点又转移到李十七身上，他缓缓开口道：“我原本是预备着，那一战死了以后借尸还魂，从此与残暮教一刀两断，没成想出了这样的乌龙。那法术若再使一次，或许能换回来吧。”
“那么我便叫人给你备纸笔，或者写符咒是不是要朱砂黄纸一类事物，你尽管提。”
“这法术以古符文写来，艰涩复杂，而现如今的水土环境又与其成文的时代大有不同。我是看着抄了七日，又自己改了些许，才完整地做出个仿佛有用的，要我此刻默出来，那真是要了命了。那玩意放在残暮教，等于说其实还在我们教主手里，若付大侠真能凭好言相劝就让我们教主向善，想必再借用一下那古书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付玄明沉默片刻，低道：“他这些年如何？”
李十七挑眉道：“残暮教所作所为如何，大侠要我来说一遍？”
“不，我是问他，你们教主。他这些年来过得可还好，又可有提起过我？”
李十七思忖片刻，道：“他……或许算是好吧，派我去截你时，说了你是他师弟，此外却是没有了。”
付玄明发出一声沉沉的叹息。
他道：“我与小昭向你问了那么多，也当是有来有回。你若有什么想从我这里知道的，就说吧。”
李十七道：“大侠这样说，我便不多客气。你方才说要归还的那物，可就是霄光剑？”
“…不错。”然而付玄明脸上分明写着：你如何知道？
“西风谷一战，就发觉霄光能够自行吸收灵气，我越是使气攻击，霄光剑光愈盛，那时候就觉得很奇怪了。”李十七道，“而且我看大侠亦不是追名逐利之徒，大打霄光之名，倒像是故意叫人来看。”
“你知道灵气？是你们教主同你说的？”
李十七道：“我也是才知道，原来外面的人根本不知世间万物灵气可为人所用，亦不知修行有境界一说。我的功夫是向教主学的，不知你与教主师从何处，你们修习的功法，却与现如今世间所传大为不同了。”
“师门之事，且先不谈。你的猜测倒不错。剑到了霄光这样的品级，是要自己认主人的，而且一旦认定了主人，就要到那人身死或者宝剑折断才能解除。是了，你既同师兄修习，他应该也讲过这些。而十八年前它认定的主人…正是我师兄，也就是你们教主。”付玄明点头道，“至于为何你我均能够用上霄光，只是因为剑柄里头有一点他的血。剑毕竟还是死物，有别的灵力注入进来，只要混杂了这血的气息，便可以骗过它。”
而后他又苦笑：“想必你又要问他的剑是如何到我手上的了。”
李十七摇头道：“我已不再为魔教做事，更无意逼你，只是有些好奇而已。听着像是大侠与教主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旧事？”
他垂眸道：“这个故事，我终于有一天会叫天下人都知道，并不急于一时。”
李十七静静听着，眼神微动，却没作声。
安静了许久的黄玉昭这时候才道：“好了，既然事已说开，往后再计议也不迟。现如今还是先作休整，尤其是玄明，再乡野农家毕竟没有很好的医师，身上的伤至少要重新看过。不若先各自回去歇息。至于大会之后的事宜，我且以玄明你的名头处理着，之后再来细说，你以为如何？”
二人于是点头，付玄明道：“只是又麻烦小昭了。”
“玄明你真是，以你我二人之交，有什么麻不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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