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东游
《东游》试镜现场，祁未翻看着演员们的简历。
这部剧是渡澄影视今年最受瞩目的项目，也是她时隔多年的原创剧本，虽说重磅，但一切还是走正常流程，底下的人已经把试镜视频筛过了一遍，每个角色选择几位来现场面试。
量还是很大，祁未没有翻看完就被旁边的张前京打断了：“祁老板，听说这次好苗子不少。”
祁未回头看他一眼，看到他眼中闪烁着兴奋的细碎光芒便笑了，这位张副导和她合作多次，俩人老熟人了。
这么多年，每次拍戏都累得哭都哭不动，休息半个月看到新项目又嗨了，拍戏的热情从不见减。
目光又转回手中的简历，祁未微摇了摇头，挑了挑眉说道：“这制作，这剧本，眼不瞎的人都看得出来能赚，能火。”
人口基数大，自然好苗子就多，到底能不能合适还得看呢。
张前京看她这副臭屁的样子，也笑了：“是是是，祁大制片这么多年哪有失手过。”
祁未正想给他阴阳怪气吹回去，却为眼前的一张简历顿住。
她心里漏了一拍，表情却未变。
江则峪？
尘封多年的回忆慢慢涌起。
他回国了？
这是要复出？
他怎么看到本子的？
签得什么公司？怎么都没听说过这件事？
一边的张前京看她突然不说话，还被什么吸引了的样子，好奇地凑过来看了看简历：“嘶，这不就是好苗子本苗子。”
说罢又凑近她，放低声音说道：“叶老板看完视频对他印象深刻。”
祁未不作声，微微点头，《东游》的导演叶勐正坐在她的右手边，制片人和导演居中，张前京原本应该坐在导演那，单纯是因为跟祁未熟，又想时不时和她说小话，就把自己的席卡挪到祁未左边。
叶勐团队也不是第一次和渡澄合作，团队之间都是熟识，也不大在意这些，众人打个哈哈就过去了。
身边都是自己人，祁未便细细看了看江则峪的简历。
张前京看她如此细致，不由得讶异，一般来说演员的简历也没啥好看的，如果有什么耳熟能详的知名作品也不需要看简历。
翻过来讲，即使有作品也不能决定什么，还是要看现场试镜和跟角色的契合度，他问道：“你认识？”
祁未懒得解释，飞快地翻到下一张简历，面上一脸无语又理直气壮：“……我在这圈子混了这么多年了，认识个演员不正常？”
张前京心道我说的是这个嘛！？要真要说知名度这人在圈子里也查无此人啊？但又看到现场工作人员已经在邀请第一位演员入场了，便压下了话头，暗想回头再找祁未问。
现场安静下来，祁未整理思绪，合上了那一沓简历。
没什么，也就是烟消云散了八年的小偶像罢了。
一个月前。
北京，某艺术院校，江则峪刚刚结束面试，走在京城的石板路上，打量这座城市。
他有点恍惚，已经不记得上次这样走在这座第二故乡是多久以前了。
他是西北人，但从小在北京长大。
细细想来，已经时隔八年了吧，可以不戴墨镜，不戴口罩，不压着鸭舌帽，自由地在街上游荡。
“宝贝啊，面试怎么样，在回来了吗，要妈妈接你吗？”
江则峪刚回国一个礼拜，已经被拉着去七大姑八大姨家转了好几圈，离家多年，这次总算稳定回来，数不清被问了几十次“工作”和“女朋友”，大有提前过大年的架势。
今天他出门就是来解决“工作”的事情。
家里是体制内的艺术世家，他也不排斥艺术教育工作，凭他的履历和学历，去一所艺术院校教电影或者教表演总是绰绰有余的。
“没事妈，面试挺好的，我自己回家，不用担心。”他自是知道母亲在担心什么，毕竟他从前小有名气。
可现在——
江则峪还是回头率很高，街上有不少为他过于出色的身形和外貌吸引的路人。
但大家都只是看两眼就匆匆而过了，人人都有自己的日子，路上偶遇的帅哥也最多只是他们今天的谈资罢了。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江则峪从前的名气实在太“小”，再加上离开了这么久，已经没有人记得他了。
回到家，他无奈地发现，家里又坐了不少亲戚朋友。
江父江母都是好客的性子，这么多年把亲缘关系打理得井井有条，江则峪记得，自他小时候起，家里就年年有这种聚会。
这次他回来，不少人赶着来看这位长相出挑，出国读书的高学历前“大明星。”
面对长辈们对自家儿子过于无微不至的关心，庾颖都有点不胜其烦，却也碍着面子，不好直接顶撞老亲戚们。
还好江则峪自小温和有礼，不嫌烦地一遍遍温柔地含糊其辞着，看得庾颖啧啧称奇，儿子就是有这样的本事。
晚上刚健身完洗完澡，就看到微信留言，是之前跟着他的助理小康。
【哥，你回国了？（我在你妈朋友圈看到的……】
江则峪笑了，不愧是他妈，回道【刚回没多久】
聊天框上沿立马跳转成“对方正在输入中”。
【哦哦哦，那你接下来啥安排呀（撇嘴jpg】
江则峪嘴角一抽，没想到搁这还能被问安排呢
【暂时没啥安排，还没想好干嘛】
他没说自己去面试了艺术院校，也不知道为什么没说。
【哥你不打算复出吗？】
这句话发出来又立马被撤回了，大概小康也觉得不合适。
屏幕两头的人都心知肚明，江则峪当年风头正盛时也是个十八线糊咖，又出国隐退了四年多，这圈子也不是说复出就能复出的。
用什么复出，找谁复出，还能不能复出，为什么要复出，凭什么复出，都是问题。
或许，在他身上都不能用“复出”俩字儿。
最多是悄无声息地走，悄无声息地回来。
挥一挥衣袖，无人在意。
江则峪正自嘲着的时候，小康的消息又来了。
【哥，这是以前的工作邮箱，不知道有有没有用反正先给你。账号：jzyxxxxxx密码：xxxxxx】
【刚回来就先休息休息！哥你需要帮助的话随时跟我说！哥你这么好一定做什么都可以成功！】
江则峪心下一热，自己都走了这么久了，也是难为这小子，当下回了个【好】，又询问他近况，俩人一来一回聊了好久，江则峪约他下次在北京见面。
【回北京了有空给我消息】
他怕对方尴尬，留下这么一句就道了晚安，毕竟人家助理也要到处跟着演员跑，比自己这个家里蹲待业的可忙多了。
打开投影仪，随手点了部片子，他却看不进。
便又起身来到房间边上的阳光房——虽然现在已经夜深了。
那里有他养得两只小乌龟。
他该干什么呢，回国之前其实没有想过。
五年前决定走的时候，他就刻意地回避规划和发展，只想远离这一切。
但在外面，学了一年语言后，他还是选择学了三年电影制作，业余的时候在无人知晓的地方跑跑剧组，拍拍无人知晓的戏。
因为这好像是他唯一会做也感兴趣的事了。
其实，做老师也不是不行，可以常年和年轻人相处，过着以戏剧为中心的一生，不用担心纷纷扰扰，偶尔还是能和以前一样跑跑剧场。
就这样，也挺好的。
他逗了逗小乌龟，复又点开和小康的聊天框，按照他给的账号密码登录了以前的工作邮箱。
或许改把这个邮箱彻底注销。
随手一滑，果然都是垃圾邮件。
向下翻了翻……有一封邮件是一个礼拜前刚发来的。
【不枉】？
那时候《东游》还不叫《东游》。
叫——《不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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