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ter07
徐云知面红耳赤，一抹红从她的耳后蔓延至脸颊。
净白的脸上没有化妆，扩散的灼热带出不经意的娇意。
季酌修表情不变，置于桌上的手，缓缓握紧。
“我是觉得原物奉还，外加一些水果，用于报答季律师明显不够。”
“你帮了我很多很多。”
徐云知投以真诚的笑容，用于弥补之前的词不达意。她并不是太懂要怎么和陌生人相处，却接二连三和季酌修建立联系。
人在生病的时候总会无端脆弱，特别是徐云知这种形单影只的个体。
她当然清楚，其实晕倒在医院，被救助的可能性很大，不用过度担忧。
也明白，季酌修帮她不过是因为她正巧出现在他眼前。
但她还是对那天印象深刻，记得那份分寸感极强又不失细心的照料。
“所以呢？徐小姐有什么想法。”
季酌修瞥见烟灰缸里放着几个糖纸，伸手从糖盒里拿了一枚相同的。
柠檬的酸搭配薄荷的清爽，口感不错。
正说着，敲门声响起，助理端着咖啡和三明治进来。
“季律，你的午餐。”
午餐？
徐云知难掩惊讶，现在明明是即将日暮的午后。
“季先生还没吃饭？”
糖被季酌修含在舌下，他推推眼镜，舒朗一笑，“没有。”
“我请你？”
“我一会儿有个会。”季酌修笑容温和，没有同意却也不是拒绝。
“要不我们加个微信？等你有空，我请。”
季酌修笑着应允，徐云知一加上好友，就把医药费转了过去。
事情解决，徐云知向季酌修告别：“季律师，我先走了，用餐愉快。”
“一起下去吧，”季酌修站起身，“我也要出发了。”
徐云知看着桌上的食物欲言又止，以为会被浪费，谁知季酌修从公文包里拿出保鲜盒。
他将食物打包，放入包里。
他应该总做，手法熟练又快速。徐云知随着他的动作，无意间看到公文包内部。
井井有条，一丝不乱。
两个人一同进入电梯，季酌修为徐云知按下一层。电梯内部的装修风格，和永昼的很像。
徐云知无论看哪里，都能从镜面电梯墙上瞥见季酌修。
斯文有礼，彬彬有秩。除此之外，徐云知意识到，就算他们仍旧是陌生人，但她从未有对他过很强的防备。
她的目光很轻，看了几下便垂到地上。季酌修觉察，不动声色推推眼镜，眼中划过笑意。
电梯到达，季酌修和徐云知一同往外走，徐云知没留意，可季酌修却一眼看到等在玻璃门外的人是谁。
“徐小姐。”
季酌修停下脚步，抬手理领带。
“看来就算我们约今天，你也没空。”
徐云知顺着季酌修的目光看出去，没想到郑砚浓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就不打扰徐小姐了，我会联系你。”
说完，季酌修颔首，转身进入电梯。
几句话的功夫，郑砚浓也看到了徐云知。
他压抑着即将爆发的情绪，回头看了眼未来感十足的大楼。穿破云霄的高度，毫不遮掩设计者的野心。
而季酌修，就是真真正正的野心家，一个表面斯文，实则狠戾的狼崽子。
眼看徐云知出来，郑砚浓一下抓住她的手腕：“云知，你来这干嘛？”
郑砚浓没忽略徐云知刚刚的笑容，是那样明快伴着喜悦。
可那笑，竟然在看到他后，瞬时消散。
郑砚浓心情不好的时候，唇会绷紧，徐云知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他闹别扭。
“上车说吧。”
徐云知坐在驾驶位，郑砚浓坐在副驾，起初，两个人的呼吸是车内唯一的声响。
“云知，回家吧……”
郑砚浓压下见到季酌修所产生的厌恶，声音很低，甚至咳了两下。
“我为了能快点见到你，秀一结束就上了飞机，团队成员一个没带，路上也没休息。”
徐云知无意和郑砚浓纠缠，却在看到他眼下的疲惫时，没出息地心软了。
郑砚浓看着徐云知的侧脸，更进一步：“药，你吃了吗？”
徐云知攥紧方向盘，听出他这是知道自己病了。
为什么每次都要在她打定主意的时候，送上真诚的关心？
徐云知抬起头，酸楚和复杂混合。
“吃了。”
郑砚浓收到徐云知的回应，心情变得明了，“我给你带了好多礼物，还专门去买了你喜欢的咖啡和茶。”
“那款薄荷巧克力也没忘，包括你那个烦人闺蜜喜欢的护肤品。”
郑砚浓品尝着被原谅的美好，用一样样精心挑选的物品，邀功般讨好。
“回家吧。”
徐云知最终妥协，迎着刺眼暮色发动车辆。
可让她退让的，并非因为那些价值不菲的礼物。郑砚浓好像从来都不懂，礼物对她而言，连锦上添花的作用都没有。
“云知，”疲惫感让郑砚浓很难受，他却坚持侧靠在椅背上凝视徐云知，“你知道吗？我下次的珠宝展已经定好了主题。”
徐云知顿了顿，“祝你顺利。”
郑砚浓沉默，这并不是他想要的回应。他想看的，是徐云知怀揣着好奇而投来的崇拜目光。
“我……”
算了。
郑砚浓没往后说，决定当成惊喜暂时留存。
回到小区，徐云知没立刻下车。郑砚浓睡着了，气息绵长。
她望着他，眼里漾开哀伤。
如果没有华丽的衣衫，忽略他染色的头发，一切好像和曾经没有什么两样。
他曾和父母吵架后，头也不回地来找她，执拗着不愿回去，非要让她哄他。
他曾逃掉钢琴课，骑着单车来叫她，带她穿行在城市的街巷，度过一个无人打扰的下午。
曾经这个词，对于徐云知和郑砚浓而言，是美好的。
“云知，”郑砚浓突然睁开眼倾靠过去，盯着徐云知澄澈的眼眸，灿然一笑，“让你偷看，被我抓住了吧。”
郑宅，巨大的餐桌上摆满珍馐，餐桌边上只坐着老太太。
等到食物没了热气，王管家想给郑砚浓打电话。
“不用叫他回来。”老太太拦住，胸有成竹，她的孙子，她最了解。
“查查砚浓今天都去哪了。”
老太太端着茶杯，气定神闲，没再因为郑砚浓单方面宣布单身的事生气。
过了会儿，王管家回来，“少爷今天一下飞机，就去找徐小姐，现在两个人去了徐小姐家。”
老太太笑了，“我就知道，砚浓这孩子虽然贪玩，但肯定离不开徐云知这个绕指柔。”
“之前我计划的事情，可以交代下去了，告诉受邀的本家，这一次的家族内部订婚典礼，一个都不能缺席。”
回到家，郑砚浓先进去，他拿出拖鞋，蹲下身放在徐云知身前。
“云知，今天的晚饭，我给你做。”
徐云知无法抵御郑砚浓那双总是湿漉漉的杏眸，他仰起头，似在臣服。
“你不是很累吗？”
上一次吃郑砚浓做的饭，要追溯到去年。徐云知一时也没想明白，是什么让他心血来潮。
“给你做饭又怎么会累。”
郑砚浓将外套脱下，甩在沙发上。
徐云知站在厨房门口。这个人一旦决定做什么，从来都不让旁人插手，就连帮他洗菜都不让。
何其倔强。
“云知，我给你做青椒肉丝，清蒸鱼还有蚝油生菜，再加一道豆腐汤怎么样？”
郑砚浓打开冰箱，立刻有了想法。他拿出食材，每洗一样，就拿到砧板上去切。
郑砚浓的手很巧，不仅会设计珠宝，还懂镶嵌和制作。从小到大，只要是手工类，就没有他不精通的。
细长的手握着刀，速度很快。匀速移动着，均匀纤细的肉丝就切好了。
他将调料洒在食材上，明明是很普通的程序，却因是他，产生美感。
“云知，还记得你高一那年的事吗？”
郑砚浓将处理好的鱼放到蒸锅上，有条不紊。
“记得。”
徐云知随着他开口，才惊觉自己又将全部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那时候，所有人都不看好我，”郑砚浓用刀尖，将葱白划成细丝，“就你告诉我，‘砚浓哥哥，你肯定没问题’。”
一听到郑砚浓学自己讲话，徐云知忍不住笑了。
他竟然还记得，原来有的事，并不是她一个人在意。
“我再切个豆腐丝，就差不多了。”
郑砚浓将洗完的生菜放在案板上，转头看着徐云知。
“云知，下锅崩油，你出去等。”
徐云知看着他，鼻间突然酸涩。听话地坐到沙发上。
所以郑砚浓到底是什么想法？
厨房里只有炒菜的声音，徐云知时不时看那个方向一眼，思绪凌乱。
郑砚浓将鱼从锅中取出，摆盘后正要泼油，口袋里的手机不断震动。
“云知，下楼去买点水果上来吧。”
“好，你想吃什么？”
“什么都行。”
没多久，关门声响起，郑砚浓回拨过去。
“晶晶？我不是说没什么事不要给我打电话。”
热油一接触食材，便绽放出诱人香气，就像郑砚浓刚认识田晶晶那天。
女人只是绕着他跳舞，柔软的肢体带出前所未有的火热，
虽然仅仅到此为止，却让他意犹未尽。
“砚浓，”女人说话的节奏，和徐云知有些相似，“你回来也不让我去接你，是担心和我一起上热搜？而且不过是一通电话而已，就这么怕被她知道？”
郑砚浓变了脸色，很不喜欢她突然扯到徐云知。
田晶晶觉察到他的不快，却坚持问：“你分明都和她断了关系，现在却又这么在意，不是说当初是为了给家里交代，才有了婚约。”
“还是说你其实不排斥听家里人的话结婚，所以才这么在意她的感受？”
“田晶晶！”
郑砚浓将炒锅扔进水池，碰撞着发出噪声。
“好啦，你知道的，这都是记者的职业病，我错了。”田晶晶放软了声音，见好就收。
“我打电话是想告诉你，你一直在找的那款罗密欧朱丽叶珍藏丘吉尔雪茄，我已经找人帮你背回来了。”
“真的？”
郑砚浓找那款烟很久了，全球限量，发售价约35万，现在有市无价。
“为什么要骗你？”田晶晶说着，给郑砚浓发了几张照片。
“不仅如此，我还带了金字塔朗姆回来，专门配这款雪茄。”
“你要来尝尝吗？”
郑砚浓心动了，却没有应允，“现在没空。”
田晶晶不在意，“我已经放进茄房了，等你什么时候有空，给我打电话就成。”
徐云知提着芒果和西瓜上来，菜肴已经上桌，郑砚浓正在盛饭，见她回来，投以一笑。
“快洗手。”
徐云知回来后，和郑砚浓相对而坐。郑砚浓将鱼的腮边肉夹到徐云知碗中。
“就知道你喜欢这口，都给你。”
是有多久，他们没有这么平和地一起吃饭了。徐云知动筷，夹起一点放入口中。鱼肉鲜美，咸淡适中。
“你还记得第一次，我尝试做饭给你吃，结果差点把厨房烧了的事吗？”
郑砚浓想起那时，眉目间的兴致更为明显。
“怎么会忘记，”徐云知的心逐渐安定，但凡和回忆有关，他们就会因此短暂和谐，“我也是第一次见有人炒菜不放一滴油。”
徐云知的声音特别柔美，这一点就连身为记者的田晶晶都比不上。当她笑，那种柔和搭配甜美，让郑砚浓总能沉浸其中。
“这次你生病，我不在，对不起。”
郑砚浓也曾后悔，明知她生病却还是离开。她的侧脸和上次见，下颌骨更加明显，瘦了。
“没事，你的工作也很重要。”
徐云知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毕竟之前很多次都是自己照顾自己。她将青椒夹到自己碗里，把肉丝送到郑砚浓碗中。
“尝尝今天的汤。”
郑砚浓为徐云知盛了一碗豆腐汤，豆腐丝纤细，切的时候很费劲，除了徐云知，他从未给另一个人做过。
晚饭结束，窗外暮色即将被夜晚取代。
徐云知和郑砚浓站在狭小的厨房里洗碗。
郑砚浓为碗盘擦洗洁精，徐云知拿着在水下冲洗。两个人配合无间，期间两个人的手指难免碰触，在下一次递送时，会同时小心翼翼。
“云知。”
“嗯？”
徐云知挤了些洗手液在郑砚浓手心。
“你先睡，我还有些工作要处理。”
徐云知没追问，点点头表示知道。
郑砚浓说完，拿起西装下楼，当他抬起头看三楼，那扇属于徐云知的窗，散发出温和的光。
郑砚浓坐进车里，本想去工作室处理合作方需要的修改稿。却在看到中控台上那瓶以雪茄为灵感的香薰时动摇了。
闻着特有香气，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几下，最终拨电话给未备注的号码。
“晶晶，我现在去找你？”
“好啊，我在家，朗姆我现在就拿去冰镇。”
“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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