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我雇你来吃饭的?
当天幕的最后一丝云霞化为乌有，深蓝色铺满了整个天际，马车终于到了青瓷县的官衙驿站，驿站的主人是杨县丞，老早就接到巡抚大人即将到来驿站的消息。
甫一下车，舒信月就瞧见了恭恭敬敬立在门前的杨县丞，是个三十岁的中年男子，瘦削文范，脸上牵着一抹淡笑。
王潜凤眸一瞥，长身玉立，脚步不停拾阶而上，杨县丞低头作小迎上来：“大人总算来了，早就听闻大人的英明神武事迹，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舒信月听闻这话，跟在身侧，嘴角止不住弯了弯。
可惜了，众人都爱听吹捧自己的话，但王潜是个例外，他最爱挑刺了。
“杨县丞，好眼力啊。本官仅仅只是站在这儿，你就能判断我，是否英明。”王潜恶劣地讥诮道：“改明还是让你去当巡抚好了。本官退位让贤。”
舒信月：……
杨县丞：……
呵呵，意料之中。
舒信月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还好王潜的嘴毒是非常平均地对每一个人，不然她真的会呕死。
为了拿五十两黄金，光是两日的路程，在马车上，就被怼了不下五次。
舒信月懒得回忆辛酸的往事，只好暗暗同情这位刚刚蒙面的杨县丞，只见杨县丞确实被噎住，脸色涨红起来。
他又不得不回话，奋力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来：“哈哈，巡抚大人真会开玩笑。”
这是开玩笑？舒信月表示她一万个不赞同。要是有人这样跟她开玩笑，她能锤爆那人的狗头。
索性，接下来，王潜很给面子地闭了嘴，继续保持他一副高冷的样子，杨县丞松了口气，又回到热情好客的模样。
今晚，特意安排了接风洗尘宴，美人，美酒，好菜，通通齐齐上阵。
驿站里布置格局仿佛如同园林设置，中间一方池塘，石阶错落有致，宫灯沿着弯弯的小道一路指引方向。
舒信月被带到厢房安顿好之后，把行李整了会，又匆匆去沐浴更衣，直到有奴仆来敲响了她的房门，示意晚宴要开始了。
她穿好浅色衣裙，斜斜给自己插了一根桃木簪，跟在奴仆后面去往正堂，正堂内，杨县丞做在下首，王潜已经换了一身衣裳，玄色锦袍，银冠高束，隔着昏黄朦胧的灯光，有些不真切之感。
舒信月透过树叶的缝隙瞥向他，目光凿凿，刚打算收回视线，王潜忽而往这儿瞧来，吓得她立马扭头，脚步不自觉加快。
待奴仆把她引到座位上，舒信月才发现这个误会太大了，她的座位被安排在王潜的一侧，一般来说，这个位置是代表着王潜的所属之物的意味。
她硬着头皮坐了下来，扯着旁边人的袖子，压低了声音：“大人，他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王潜逗她：“你觉得呢？”
舒信月手上动作微顿，殷红的嘴唇抿了会儿：“我觉得他们眼睛不好使，我跟大人你，哪哪都不配啊。”
说着，她手中袖子倏地被扯回，王潜嘴角那点儿浅薄的笑意也消失不见，冷冰冰地板着一张脸。
舒信月收回手，微不可察地撇了撇嘴，什么人，一言不合就生气。
殊不知两人的小动作都被人看在眼里，杨县丞与青瓷县的陈县令都坐在下首，两人都言笑晏晏，看来准备的美人暂时派不上用场喽。
不过，舒信月的存在倒是让他们放松了警惕，只要一个人有弱点，才更真实。
觥筹交错的宴会在陈县令与杨县丞说着冠冕堂皇的敬酒词开始，作为巡抚大人，王潜也不会推拒，一一饮尽，脸上表情仍然没有变动，神智清晰。
有那么一瞬间，舒信月觉得他喝的是水，不是酒。
杨县丞喝高了，嘴巴叽里呱啦地说着胡话，陈县令一把将他拉住，以免他上前打扰王潜，两人相互搀扶着退场。
舒信月肚子也都吃圆了，什么大闸蟹，小龙虾，青瓷县的特色美食，有嚼劲，香而不腻，口齿回味的三杯鸡，天然山楂混合着糖醋的排骨，滋味美妙，又甜又糯，排骨上的肉被蒸熟，咬下一口，酱汁直流。肥瘦相间的东坡肉，咸辣口感，让人食欲大开。
她一口喝完盛满的紫菜豆腐花汤，胃里暖暖的，很是舒适，忍不住小小地哼唧了两声，又好心情地给自己用帕子擦了擦嘴角。
杏脸桃腮，长睫盈盈，是浑然天成的美。王潜扶着额角，轻笑出声。
“舒信月，我雇你来是吃饭的？”
呃，这个问题问得太巧妙，舒信月擦嘴角的帕子愣在半空，她滴溜溜的眼珠转了一圈，笑盈盈回话。
“都有，大人不想吃的，我负责吃。”
反正你也不吃，还不允许别人吃了。
她脸上写着明晃晃的理直气壮，吃饱喝足后的她简直是无法无天，连金主爸爸都敢得罪。
王潜没再跟她斗嘴，扶着额头略微休息一下，今天酒喝得多了些，头疼还是免不了的，况且他一筷子菜都没夹，全顾着喝酒去了，胃里有些空荡荡，难受得紧。
他不吭声。
舒信月起身瞧了他两眼，就告退了。好不容易在奴仆的带领下找到了厨房，她觉得有必要发挥她的价值，不然这五十两黄金拿着也不心安。
厨房里的食材应有尽有，她决定做一碗面肥羊洋葱鸡蛋面，热腾腾的，养胃。将猪肉切成卷片，又轻又薄，舒信月的刀工很好，不过片刻就切好了。
肥羊卷在一边洗净备用，把洗好的洋葱剥皮切成丝状，根根分明，此时的锅已经被火烧热，加入油，肥羊卷与洋葱放下去煸炒，她有条不紊地往里洒上黑椒粉，番茄酱，盐，煸炒均匀。
煸炒均匀后捞出放在白瓷碗里，将一捧面条下锅加水煮开，舒信月蹲下添了点柴，不过五分钟后，面条煮开，将瓷碗里的肥羊洋葱全部焖进锅里，在锅中迅速敲了两个鸡蛋，不搅拌，让鸡蛋整个铺开在表面。
舒信月喜欢吃流动的蛋黄，因此焖了两分钟就小心翼翼地将面以及面里的食材都给打捞上来，加上鲜美的汤汁收尾。
厨房里传出一阵阵诱人的香味，除开一碗面之外，舒信月怕王潜醉酒难受，还特意问厨房的厨子拿了蜂蜜，调制好蜂蜜水，连同面一起端到了他的房间。
她拎着托盘，在寂静的夜里敲响了王潜的房门，才刚刚敲了一声，门哗啦一下被打开。王潜只着中衣，眉眼不耐睥睨着她。
直到目光瞥到她手里的托盘，那点儿不耐顷刻消失殆尽，明明已经微醺，却还是死鸭子嘴硬，薄唇扯了扯。
“怎么？现在知道来讨好我？”
舒信月努力挤出了个费力的笑，忍着火气，甜甜地说：“是的呢，我知道错了哦，所以特意为你下厨，快让我进去，面要冷了。”
其实是她手端着要酸了。
她脸上笑得很假，但同样也很甜。
王潜古怪地觑着她，侧身让开了门，舒信月一把将面放下，就准备离开，孤男寡女，处于一个房间，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她想走，可王潜偏偏不让她走，伸手扶在门框上，眼皮子掀起，似笑非笑：“这就走了？”
舒信月黛眉蹙了下，弯弯眼角，当然要走，不然等着你吃完，帮你收碗吗？
“是的，我怕打扰到大人你，你慢慢享用，我先回去了。”
舒信月灵光一现，顺势嘱咐了句：“对了，蜂蜜水别忘记喝，不然明天起来，头会疼。”
“晚安啦，大人。”
舒信月溜出了房间，月光拉长了她的身影，隐绰的身影转个弯，推门进了屋子。
王潜沉默地收回手，关上了屋子，整个屋子都是食物的香味，他确实有点饿了。
桌面上的肥羊洋葱面葱花洒在面上，热汤滚滚，旁边蜂蜜水澄澈黄灿灿，光是瞧着，就有种甜滋滋的味道。
他指骨一动，握住了筷子，先是低头夹起了一块肥羊卷，肥羊卷色泽鲜艳，吸满了汤汁，在口腔里鲜麻的口感，差点叫人想一口吞下去送进胃里。
洋葱点缀在鸡蛋周边，两个鸡蛋铺满了整个白瓷碗，王潜眉心一动，夹起鸡蛋，咬了一口，再用筷子夹起面条，伴着吃。
鸡蛋，洋葱，葱花以及肥羊卷的滋味在嘴里崩裂开来，又鲜又暖，番茄酱的酱汁淋在面条上，咸甜适宜，直到一碗面见了底，王潜终于感觉冷硬的胃变得暖和起来。
他撂下筷子，眉眼里皆是愉悦，修长如玉竹的指节握上蜂蜜茶杯，有节奏地敲击了几声，嘴角溢出些温柔的笑意。
蜂蜜水一饮而尽，嘴里连带心里都是甜蜜蜜的，他重新洗漱完毕，躺在床铺上，轻轻阖上了眼。
此时的舒信月早已沉沉地进入梦乡，嘴里不断嘟囔着，一串串烧烤，麻辣火锅，裹上面包糠的油炸茄子，咸辣的琅琊土豆，冒着热气滋滋的肉肠，还有各种糯叽叽的甜品，冰冰凉凉的奶茶……
月光如水，淡淡洒下银辉，第二日的一大早，舒信月盯着墙上诡异的诗句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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