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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毒鸡汤


陈县令站在屋檐下,瞧着着细细密密的雨丝,心中叹息,希望贺舟这孩子能够机灵点,既护住了自己,也成功不负众望,找到证据。

        此时,贺舟也被阮然领回了府里,阮家的宅院很大,占地十几亩宽,整个屋子建造的是典型的江南庭院,贺舟初入府,一双黑色的眼瞳微微散发着余光打量着周边的景物。

        亭台楼榭,水池荷叶,大片大片的雨珠哗然聚集在荷叶面上,绿绿的荷叶托起了一方小天地,雨水在池面点开涟漪。

        阮然走在前面,长廊弯弯,免受风雨的侵蚀,他拎着折扇,慢悠悠踱步,面上淡然,贺舟也亦步亦趋跟在其后。

        猛的从长廊里窜出个披头散发的中年男人出来,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把刀,气势汹汹地刺向阮然,贺舟心猛的一跳,有些怔愣看着眼前的一切。

        “小心。”贺舟脱口而出,嗓音清澈。

        那个疯癫的中年男人举起的刀被阮然一下子打落在地,哐啷一声响,男人顺势被几个奴仆按倒在地,脸贴着冰凉的地面,不甘心地大喊大叫。

        “阮然,你这个废物,你就是个白眼狼,阮家哪点对不起你了?竟然残害你的亲兄弟,你们两可是血脉。”

        “二叔,早就分家了。你怎么就是搞不清状况呢。”

        贺舟冷冷站在身后,黑眼珠转了转,他平日在街角小巷乞讨为生,早就听闻过阮家的事迹。

        阮家上一任家主是阮然的爹爹阮卫,将整个大家族管理得井井有条,不过在一次出外经商时,苍天无眼,发生了天灾人祸,阮卫乘坐的船突然就翻了,恰好与他一同前去的阮二叔阮过自己平安回来。

        那时阮然堪堪十五岁,成长在有爱的大家庭里,根正苗红,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少年,人前恭敬有礼,人后孝顺父母。

        突如其来的噩耗传遍了整个阮家,众人上下人心惶惶,阮然的娘亲一蹶不振,数日以泪洗面,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了。

        阮然不过一个十五的少年,哪能撑起一个大家族,于是阮过顺理成章接手了家业,阮家的生意一滑再滑,信誉也差到了极致,甚至还萌发了百姓闹事的严重事态。

        阮然的天也从父母死后的那些天塌了下来,他无依无靠,至于二叔接手家族之前对他是百般关心,接手家族之后又是另一副面孔,多次克扣阮然大房的银钱,以只有他一人为由,收走了大房所有值钱的物件,什么进口的珐琅金丝瓶,前朝的山居图,遗失多年的武功秘书一一都抬进了阮过的屋子里。

        那天,阮然站在院子里一声不吭,沉默地看着那些属于自己和父母回忆的物品被奴仆们一件件搬走,整个屋子都空荡荡的,只剩下了几张桌椅木床屏风等等。

        再后来,他就野心勃勃地夺回了整个阮家,划分了清晰的界限,人人都说阮家家主阮然狠毒,六亲不认。

        但贺舟脑海中闪过了一些街头听来的片段时,虽说他只是十一岁,但他觉得阮然根本没有错,错的是那些贪心不足的人。

        阮过还死死大声喊叫着,脸在地上拼命摩擦出了血,他一双鹰眼沉沉咬牙切齿骂道:“逆子,我兄长在天之灵,也巴不得你早点去死。”

        贺舟瞧见阮然只是微微一笑,并不理会阮过的言论,反而春风满面地开口,嗓音温和。

        “看来二叔是想我爹娘了,不如送你下去陪陪他们,以慰他们在天之灵,”阮然又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哎,可惜我这个逆子,爹爹怕是不愿意见到我。”

        阮然从前也是个光风霁月的少年,对阮过是万分尊敬,到了如今,愈发变得牙尖嘴利起来,阮过心里呕了一口血,差点被刺激得昏了过去。

        但他不能昏,昏了的话。他的儿子阮同怎么办?软弱的妻子和那样的一个儿子怎么斗得过心机深沉的阮然?

        他不甘心,

        “阮然,你就是一个灾星,你知不知道你爹娘为什么死?”阮过嘴里吐着恶毒的话语,一句接着一句,甚至还放肆地露出笑容,像是笃定阮然不敢对他做什么。

        贺舟小小的身子站在阮然身旁,倒有几分亲兄弟的模样,两个人都是容颜清绝,一笑意重重,一冷若冰霜。

        贺舟撇了撇唇,地上这人趴着真像只大大说的癞□□,丑陋的皮直接现出了原形。

        阮然微微蹙眉,当年爹爹的死,实在是太过凑巧,怎么偏偏就爹爹的船沉了,二叔却没和爹爹坐同一艘船。

        这个疑问藏在他心里好多年。

        果然,在阮过吐出这句话后,一直保持弯唇弧度的阮然终于装不下去,倏地阴沉下来,像是风雨欲来的姿态。

        “我爹是怎么死?”

        一字一句顿道,咬字认真。贺舟从里边读出了几分恨恨的滋味。

        被奴仆按住的阮过却开口大笑出来,嗓门之大,都盖过了外面雨打芭蕉的清脆声,他每笑一分,阮然的脸就更沉一分。

        “放开我,我才说。”

        阮然抬了抬下颌示意,奴仆们一下子卸了力气,阮过撑着地面站起来,手里的刀早就被两个奴仆踢到了长廊外。

        阮过拨开自己的长发,露出一张方块脸来,眉毛半截有些凶相,嘴唇薄的厉害,几乎看不见,他不屑地瞧着阮然,尽管身材比阮然矮了一截,也尽力抬头露出个诡异的笑容来。

        阮然已经有了几分不耐,正欲开口催促,阮过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慢慢道:“你爹啊,就是被你克死的,早该死了。”

        “你娘也是,你们大房的人死得好…”话音未落,阮然一拳就打在阮过的脸颊处,一颗牙齿和着血被阮过吐出,黏糊糊的红色流血连在阮过的嘴上和手上,他还是嚣张地想要弯起唇。

        阮然手背青筋凸起,抓着阮过的衣领,左右开弓,各打了好几圈,直到阮过吐着大泡血迹在地板上,脸和唇也肿成一片,阮然才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来,将自己手上溅到的血用奴仆递过来的帕子,擦拭干净,随即丢进了雨里。

        贺舟瞧着地上昏死过去的阮过,眉眼挑了挑,紧跟在阮然身后,阮然现在的心情差到极致,眉目蹙起,冷不丁往侧目瞥到来他刚带回来的小乞丐。

        “害怕么?”

        “害怕什么?”贺舟道。

        “你倒是个有意思,从今以后留在我身边伺候。”阮然轻轻说道,便挥手叫两个奴仆把贺舟带下去清洗干净。

        贺舟又抿着嘴,跟上两个奴仆往回廊的岔路方向走去,这场雨下得又密又急,此刻也未曾停歇,贺舟下意识往阮然那边望去。

        只见他一个人立在长廊里,身影孤单,面向着连天的雨幕,静静地负手而立……

        贺舟收回了目光,同时也收起了自己的好奇心,他在心里默念自己的目的,一定要快点完成任务,回去吃舒姐姐做的饭菜。

        ……

        驿站里的舒信月沐浴过后,就有奴仆通知她过去用午膳了,她关好自己的房门,刚转身就对上一张放大的老脸,把她吓了一跳。

        “王嬷嬷,你这是干什么?成心来吓我?”舒信月拍着胸口,嗓音淡淡又带着几分质问。

        她瞧着王嬷嬷摆着一副喜笑颜开的脸,一副任她打骂的样子,舒信月瞬间就歇了同王嬷嬷说道说道的想法。

        毕竟有句话说得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显然王嬷嬷就是那个“该死的鬼。”

        多说无益,舒信月提着裙摆,拎着油纸伞就要往往正堂去,王嬷嬷也不恼,摆出关心的姿态,跟在她后面。

        “舒姑娘,你不待见我这个老婆子,没问题。但我是真心关心你啊,我啊,就生了一个儿子,总想要一个女儿,可惜生第一胎的时候身子落了点毛病,这一辈子没有女儿。”

        舒信月撑着油纸伞,听着王嬷嬷的絮絮叨叨加快了脚步,表情冷冷,嫣红的唇抿平不语,也不搭话,任由王嬷嬷一个人自说自话。

        “我见你第一眼起,哟,就是有一种缘分的感觉,你就是我心目中的女儿,乖巧可爱,长得哦,又水灵,哪个不爱你哦!”

        “嬷嬷给你炖了碗鸡汤,待会记得喝了,专门给你备着的,其他人,还没有呢。老婆子我最喜欢你了,盘靓条顺,面相看着也是个有福气的。”

        舒信月没什么话可说,所幸没几步路就到了正堂,正堂上的圆木桌上已经摆了粒粒饱满生香的白米饭,几碟小菜,色泽鲜黄,外酥里嫩的炸里脊排,上面洒了些芝麻,甜咸得当的菠萝咕咚肉,菠萝的果肉香混合炸好的里脊肉,满口生香,色泽艳丽。两道清淡的素菜,营养丰富的云片脆肉,是由猪耳朵制成,又脆又有嚼劲。手撕虾仁鲜笋,虾仁肉质软滑q弹,鲜笋脆生生,鲜美异常。

        当然,还有一碗热气腾腾鸡汤,专门放在她常坐的位置上。

        舒信月刚入座,王潜点头示意动筷开餐,杨县丞夹了一片鲜笋,塞入嘴里,笋子咬得嘎嘣脆,他边咀嚼边瞧着舒信月手边那碗鸡汤,有些酸溜溜的说道。

        “舒姑娘,真是有福气,走到哪里都有人巴巴地送上门来关心你。”

        “不像我哦。”

        舒信月尝了口虾仁,猝不及防听见这有点白莲的话语,震惊地掀起眼皮瞧着杨县丞。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那碗可是毒鸡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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