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面对
老人扭头的动作僵得像年久失修的木门，令汐仿佛能听见他转动脖子时传来的咔咔声。
“老人家，我们想问问令郎”
她话还没说完，老头的魂根本被“令郎”拽回来似的，眼神瞬间变得警惕起来：
“你们想干什么？”声音如被蛀空的树根，外强中干。
“您误会了，我们是想问问令郎的坟在何处，好去上柱香。”她依旧保持着和善的微笑。
“哼，用不着。”老人不为所动。
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令汐看了楚峦青一眼，微微摇头。
意思是菩提玉没有反应，老人和这屋子周围没有脏东西。
楚峦青点头，用眼神说那就算了，等到天黑厉鬼现身再说。
他们刚走开几步，就听身后传来老头的声音：
“你们是来降那鬼的吧？”
转身一看，老头子悠悠吐出一口白雾，视线望向远处，仿佛自言自语道：
“你们和之前的道士不一样，但也好不到哪儿去。”
这话说的有点刺耳，但楚峦青没有反驳，而是目光探询地向他问道：
“不知您有何见教？”
“见教？”老头冷哼一声：“你们还是走吧，去找更强的人来对付它。厉鬼开了杀戒，如今不过是被禁锢住，那禁锢很快就会被他突破，到时你们只有被挖出心肝的份。”
“您不必担心，我们既来，就是要把这东西除掉的。”楚峦青笑了笑，他已经见过太多质疑自己实力的人，对类似的话不会再有什么反应了。
“关于那只厉鬼，您还知道些什么吗？”令汐则问道。
“没了，就这些。”老人眼神已经恢复到原来死气沉沉的感觉，眼珠子都不转一下。
“好，多谢提醒。”她拱手道谢，随后两人转身离开，只留背后老人无声地摇头。
两人在村子四周巡逻，两圈之后日头已经完全没入群山之中，夜色重新占据天幕。
果然如张石强所说，天黑之后村民们全都躲进了屋里，门窗紧闭，村子里空空荡荡，如入无人之境。
楚峦青和令汐还在雨花村附近晃荡，想找出史遂风说过的秘密据点。
但目前仍一无所获。不过既然是秘密据点，自然没那么容易发现。
现在四周空无一人，偶有夜枭鸣叫声盘旋，那些黑黢黢看不见的地方显得有些可怖，仿佛下一秒就会跳出什么吃人的怪物。
“什么都找不到啊。”令汐失望地叹了口气，还期望能发现些线索呢。她看着楚峦青说：
“你也没发现什么吗。”
见对方摇头，她再次叹气道：“连你都找不到，这可怎么办。”
楚峦青听出她就是随口一说，但还是笑道：
“什么叫我都找不到，我在你心中就如此厉害？”
“是啊，你还不厉害么？”她想都没想就回答。
“那的确挺强的”听到这样直爽的夸奖，少年心情大好，正准备谦虚两句，就听她接着说：
“不过我还没见过什么世面，也许日后会遇见比你更强的吧。”
“我”楚峦青仿佛噎了根鱼刺，顿时哭笑不得：
“行，你说的有道理。”他们此时正往雨花村内走去，他又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如果以后遇见比我更强的敌人，那你得赶快逃。”
令汐先是一怔，然后真的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他这句话让自己想起师父那时告诫过自己的“如果没能力保护别人，就先保护自己”。她觉得师父说的对，可如果那个人是自己重要的人呢？
而楚峦青觉得她认真思索的模样怪可爱的，于是不由得盯着她看。
“如果是你的话，我不想逃。”令汐忽然抬头，正好撞上他的视线。
他本想收回目光，但少女眼中此刻仿佛有月光倾泻而下，让他无法移开视线。
咚、咚
楚峦青似乎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只因为她的一句话。
令汐对自己如同表白的言语浑然不觉，继续认真道：
“毕竟你救过我好几次，而且总是帮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陷入危险之中。还有，若是你死了，不就没人和我成亲了吗？”
楚峦青愣住了，然后大笑起来，直笑得腰都快弯了，好一阵才停下来，声音还带着笑意：
“你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什么意思？”少女见他笑成这样，十分不解地开口道。她刚才又没讲笑话，有什么好笑的。
“没事，就是觉得你有些时候实在可爱。”他伸手抹去眼角笑出来的泪花。
见少女仍然疑惑的神情，他憋着笑道：
“其实不一定要和一个人成亲的，你还可以找别人。”
令汐点点头：“我知道。师父说过，成亲后若是不满意，我就和离然后去别的地方。”
“是吗？你要去哪儿？”楚峦青挑眉问。
“我也不知道，或许回山上吧。”她想了想，又颇为纠结地说：
“我觉得金城就挺好的，万一我们将来和离，我还是另寻住处。”
虽然挑起话题的是他，但看到令汐如此认真地在考虑和离生活，楚峦青心中却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他也说不清是什么，总之就是不太舒服，于是他试图转移话题：
“对了，雨花村的厉鬼好像还没出现。”
“嗯。”令汐现在已经沉浸在思考今后去往何处的问题中，又把话题拉回来了：
“那我应该开始存些积蓄，这样以后也不至于为钱发愁。”
“你就这么想和离？”楚峦青语气酸涩。
“不是你先问的吗。”令汐莫名其妙地看向他，楚峦青只好道：
“我说笑而已。”
令汐撅了撅嘴表示不理解，心想男人的心思真难猜，决定不再讨论这个问题。
倏忽间，二人都感觉身上掠过一阵寒意，四周阴风阵阵，散布着令人不安的氛围。
终于来了。
二人心照不宣，迅速往寒气源头跑去。没费多少功夫，他们就村里一块池塘前看见了那个男人的身影。
鬼魂没有影子，可那男人脚下却分明被月光照出了模糊的黑影。这不代表他是活人，相反是他阴气过重，几乎凝成实质的征兆。
楚峦青在距他一丈远的地下，隔空向男人喊道：
“兄台，深更半夜不睡觉，跑到这里做什么？”
男人被他的声音吸引，缓缓回过头。看清那张脸的一刻，令汐也忍不住眉头一皱。
他和村民们说的一样，两只眼睛只剩眼白，月光下散发出诡异光芒；脸色比眼珠子好不了多少，白如漆墙，白中发青；嘴巴扩张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地狱恶鬼估计就长这样了。
并且他回头是真回头，身体压根没动，只有脑袋跟夜猫子似的转了一百八十度。
他就这么定定地对着他们的方向，半天没有动作。
而令汐和楚峦青也感受到他身上的煞气之重，应当是来村子里又杀了人的缘故，这厉鬼的气息加上煞气竟然已经突破卷宗上写的化灵六重，来到七重境了。
楚峦青肉身与神识强度非常高，因此不觉得怎样，但令汐就不太好受了。她感觉身上的温度在一点点下降，这是被阴气侵蚀的表现，心中的恐惧也在不断放大，尽管还能压制。
说起来，自己好像总是在和比自己境界高的家伙战斗，她脑海里浮现这样的想法。
楚峦青注意到她的异常，问道：
“怎么了？”
“没事。”她摇头，菩提玉正在发挥作用，一股暖流自前胸流遍全身，心也逐渐跟着安定下来，疑问道：
“他怎么一直不动？”
她的问题也是楚峦青的问题，看来厉鬼身上果然存在某种禁制，才让他没有急着杀人。
但现在不杀，以后迟早会杀，楚峦青决定先下手为强，两指夹着张雷符，朝厉鬼那边按去。
而静静伫立的男人也察觉到他的杀意，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低吼，周身黑气腾出，那是极重的阴气，会疯狂吸收人的精气，一旦被裹入其中，不要半刻钟就会变成人干。
楚峦青不能硬碰硬，他手一甩，身体向后退去，口中念爆，噼啪电流从符箓中跳出，撕裂夜幕，瞬间让四周亮如白昼，吞噬了黑气。
但厉鬼在符箓近身前就已经不在原地，雷符打在地上，烧出一个焦黑的大坑。
厉鬼被他的攻击激怒，黑气带着浓烈的死亡之意向楚峦青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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