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王永明说，在砍进蜘蛛身体的瞬间，他感到一股寒气从刀身蔓延至他的手臂，然后钻进了他的心脏。
那是种很不舒服，很不祥的感觉，像一条毒蛇盘踞在身体里。
他本来没有当回事，以为蜘蛛死后，它造成的影响也该一并消失，于是忍着不适，没有去基地的医院。
但情况反而更加严重了。
王永明这两个夜晚无法入眠，心脏像是不属于身体，嘈杂的跳个不停。甚至他出任务时，胸口会突然间抽痛，让他握不住自己的刀，差点命丧野外。
他不得不去医院挂号，医生却判断不出他的问题，连治愈系能力在他身上也不起作用。
罗厘端详着对方因为昏迷暂时平静的面孔。
如果他想的没错，这是非常典型的元素侵入体内的表现，就像空气进入血管，异物进入大脑，从开始的无法察觉到越积累越多，受害者身体逐渐沉重、痛苦，最后死去。
自己只需要把元素和人的肉/体分离，王永明就能立刻恢复原状。
他七岁的时候就能独立完成这项操作，并且无一错漏。
现在，从来没有挫折的法师遇到了困难，他在吸取未知元素时，对方的血液、肌肉还有一些身体里其他的能量几乎也要破体而出。
再加大力度元素倒是会出来，但他无法保证王永明会不会跟着爆炸成肉沫。
罗厘只能施了一个安抚元素的小法术，短暂的让他身体不那么躁动。
另一侧，穆今低头看了看这个倒霉队长，不出所料的看不出情况，末世里什么都可能发生，他见过了太多怪事，想究其原因都有心无力。
死亡是常态，新的生路全是人类用一条条生命尝试出来的。
他忍不住又摸出支烟叼在嘴里，含糊不清道：“怎么样了？”
罗厘一时很难解释，于是言简意赅道：“还好，暂时死不了。”
穆今将香烟在手指间打转，用拇指和中指捏住，食指在上面轻轻扣了扣，这是个弹烟灰的动作，只不过他的动作非常自然，让人忽略了那是只未点燃的烟。
罗厘目光追随着对方暗色的皮肤，停留在男人手腕处。
穆今能力很强，只是吸收元素变换了一条手臂，就能将硬如金属的蛛壳轻易劈开，罗厘推测他的极限远不止于此。
都是用身体接纳元素，为什么会有两个不同的结果？
他很难不想得更多。
既然他到了这个世界，那两处空间一定有连接的通道，他能来，未知元素能来，其他异变也能来。
此刻自己一直下意识逃避的问题终于不得不提到台面，关于原来的世界。
他想要回家吗？
这段时间的经历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旅游，让他见识了无数新奇的人和物。
罗厘生长在奥斯城，但他并不觉得自己对它有多少留恋，他的父亲作为在世的大魔导师，经常辗转世界各地的学院讲学，圣牧师的母亲每天也有无数的病人等待她救治。
他以父母希望的“魔法界的骄傲”为目标，按部就班的学习，成长。
这种生活没什么不好，但是要说具体好在哪，罗厘也不是很清楚。
所以他原先打算暂时留在这里，体验新奇世界的同时，慢慢调查元素事件真相——查不出也无所谓，他的好奇心和感情一样平淡无波。
现在棘手的问题突然暴露出来，这里的元素发生异变，很大几率对魔法界也有影响。
他对奥斯城缺乏归属感，却也不能看着它沉沦为末世。
穆今见罗厘一直盯着自己，以为对方还有事需要他，于是把烟丢进垃圾桶，走到罗厘面前。
罗厘脑内不停思考，眼神放空仍虚虚落在男人身上。
很快，眼前的皮肤放大再放大，他跟着转动眼珠，下意识的抓住对方手腕。
“我能帮你……”
“你的进化能力……”
两人声音同时响起，罗厘回过神来，快速松开手：“抱歉。”
穆今甩了甩手腕，又主动伸到他面前：“有什么事要我来？”
“我想问，”
罗厘垂眸盯着这只骨骼突出，修长有力的手，沉默片刻，轻声道，“你了解你的异能吗？”
穆今短暂的沉默片刻，也看向自己的手：“我的进化能力和王永明的怪病有关？”
他很少在外人前提及自己的异能，应该说，大部分人都不愿意公开暴露自己的异能。末世不仅让人类生存环境变得像丛林，连生存法则也几乎回归原始丛林，人类的对手有植物动物，还有一些阴暗的同类，适当的隐匿会帮自己活得更久。
即使没有感同身受的体会，罗厘也隐约知道这一点，点头道：“对，你不愿意说也可以，我能用魔……我的异能帮你检查一下身体。”
穆今没有立刻回答，但是手掌依然停在青年面前。
罗厘抬头看了他一眼，没看到拒绝的表情，于是把手指搭上对方手腕，轻缓的放出一道探测法术。
像一缕微不可查的气体，带有吸附属性，在对方身体内游走一圈，最后返回手腕，破皮而出，用现状和施术前的对比来告诉施法者探测情况。
法术在对方身体里轻快游走，随即速度又慢了下来，抵达手腕之前，速度更是加倍缓慢。
罗厘不得不用一些额外能量，把法术“拔”出来。
他仿佛都能用肉眼看见，气体钻出来时外部包裹的层层叠叠黑雾。
这只说明了一个原因。
他的身体，内脏器官、乃至血液皮肤，都被元素所笼罩。
“唔。”
罗厘摆手挥散元素。
更奇怪了。
探测完对方，金发青年的疑问没有得到任何解决，反而是更多的谜团冒了出来。
身体内有元素这不稀奇，自己亲眼看见穆今使用异能前吸收了很多黑雾，他没想到的是，居然会有这么多。
按穆今身体这个入侵程度，他早该爆体而亡一百次，绝不可能还活着，而且还是能跑能跳能打架的健康状态。
恰好这时王永明醒了过来，他迷茫的支起上半身，摸了摸脑袋：“我、我刚才怎么了？”
罗厘走过去：“你没有承受住我的治疗——没关系，先不说这个，现在感觉还好吗？”
王永明把手按在胸口，急促呼吸几个来回，跳下床面露惊喜：“我觉得好多了！谢谢您！”
罗厘看着他激动的面孔，实话实说道：“别谢太早，我只是帮你抑制住身体躁动，你能不能继续活下去我还没把握。”
王永明摇摇头：“真的谢谢您，我还能睁眼就已经很好了。”
“也别太悲观，我会想办法的。”
罗厘自然的道，“你先回去吧，明天继续来这里找我。”
这是他在圣教堂治疗病人时惯用的说辞，说完他才想起来这里是别人的办公室。
青年悄悄撇了一眼旁边的穆队长，发现对方好像没有听见般立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永明千恩万谢的走了。
“那……明天再见。”
罗厘打了个招呼，贴心的阖上房门，也离开了。
穆今什么也没想。
随着罗厘的手从自己手腕上移开，穆今感觉身体有股说不上来的轻松，好像有什么负重物被突然抽走，灵魂都轻盈了几分。
这种感觉消失以后，他才发现房间里只剩他一个人了。
他有种想追出去的冲动，但很快又抑制住，用摆在桌上的内线电话拨出一个号码。
“金教授。”
电话里传出一个严肃但和蔼的女声：“穆今？怎么今天给我打电话？……难道你的病情加重了？这才刚过了半个月。”
穆今声音微沉，带着一丝自己也不明白的疑惑：“不，我……我感觉症状突然减轻了，我要申请再做一次体检。”
“减轻了？”
女声比他更加疑惑，然后低下声音，似乎是用手捂住了话筒，“好，今晚你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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